“我要娶她。”
在会议室南志林出口的这句话,让在座众人皆一惊。
既往,在南哥眼皮子底下,他的唯一胞弟和爱妻,曾经是水火不相容。
二人都受过正统教育。偏偏是正邪势不两立的存在。
南志林是他哥的死忠粉,行事狠辣,处处以其哥利益优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而廖嫋,从入局后就坚决与黑道划清界限、势不两立。从南志林手中分权、也毫不手软。
这一对儿让南哥曾头疼的冤家,在南丰上市、彻底步入正轨后,才相安无事。
这几年,廖嫋管自己的自留地,双水。
南志林,管南丰。
两人才算井水不犯河水。
而现在,这位要娶他的“死对头”?
是真的嚒?
然而,每个人都在心里细细想了想。
前尘往事,以及如今形势。
最后,彼此纷纷交换了一下眼神。
是的。
确实没有比他更好的选择了。
看相貌,南志林是一等一的英俊,人中龙凤。不然,不会那么多名媛心甘情愿往他身上扑,说他花天酒地、花心在外,也毋宁说有的姑娘就是特意觊觎他这样帅气多金的,上赶着往上送的。
论身材外形,这家伙喜欢搏击健身,别看浑身劲瘦,也是肌肉满满,不是那种羸弱型的,武力值完全也不输他哥。能打,好战,跟谁对垒也从不输阵;
说起气质,真正的北大才子,确实学识诗书广博,举手投足的儒雅之气更胜其他人。大庭广众之下,甚是引人注目。
这么说起来,文武双全。还没结过婚。是个钻石王老五。
再细想想那嫋嫋嫂子。
不仅是二嫁,还出过被人强奸的事。
貌似……志林总配她,那是毫不辱没。
只是。
一,这花名在外、雄蜂采蜜忙的商界小银枪,一向风流习气,能从此收心养性嚒。
二,那个让人望而生畏,被南哥养得表面温和,但骨子里跋扈嚣张的大嫂,会被他收服嚒。
这是最大的问题。
众人皆不知志林心中所想。
他们怎么会想到,很多年前,其实,嫋嫋,早就是他心里的掌中之物了。
那月下醉酒独舞的夜晚,那个身影,曾经像不是人间的仙子精灵般,撞入过他的心……
他还记得当年,当他把她当做哥的花瓶,听她想成立理财公司进军金融业,还在嗤笑她自不量力痴心妄想时。
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骨子里倔强着努力。当然,也离得他远远的,没理会他时不时刻意为之的挑衅。
双水金融的启动资金,一大半来自哥的私产支持。另一小半股份,来自哥在兄弟们间的游说。
他当时像看笑话一般地,大手一挥。从存款里给了几百万。
但,完全不相信她有能力做成。
豪迈地跟她讲,“嫂子,赔了就不用还!算弟弟送你的!”
哪想到,一年半后,被南丰控制大部分股权、仅做为旗下子公司的双水金融,用与母公司南丰同样的业绩增长率,狠狠打了他的脸。
他投资的几百万,本金早就回来了。目前,每年还有几十万的分红。
当初被哥游说后投资的另一个大哥,出了1000万,获利是他的3倍以上。
这点小钱,南志林不放在眼里。
但她的聪慧、隐忍和能力,还是慑服了他。
和她金融主业并不搭界的生物制药和医疗,在她手下也管理得很好。知人善用,笼络优秀的科研人才不少,手段狠辣随时能挖到同业的墙角。
她就算是花瓶,也是南家客厅落地镇宅的那只、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
只是,哥在,他从不曾越雷池一步,也从未想过染指。
现在,哥不在了。
就不一样了。
他是最有实力也最与她相配的男人。
这个女人对他的莫大吸引力。简直是毒品利润对黑帮的巨大吸引力。
现在,除了接下哥的事业;另一个挑战,是收了哥的女人。
烈女怕缠郎。
当初,哥不也是用至死不渝的纠缠,才把她从前夫白天龙身边带回来的嚒。
而自己还这么年轻,还有一辈子,去纠缠。
入夜,南志林回到了云梦山庄。
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已经在这里了。
进屋以前,他在山庄里走了一圈。占地将近三亩地的院落,已经按照他的要求裁撤增加了很多东西。他仔细检查了所有设施,满意地发现,一切都按他的吩咐做了。
权涛在客厅里等他。
这人办事,他放心。
得知,那个快80个小时不睡觉、精疲力尽的女人,吃过早饭又捱了会儿,果然倒下睡了。睡得人事不省。
而且像他预料的,直到此时,已经9个多小时了,还没醒。
权涛有女朋友了,原本正常下班回自己家,这几天因为她,已经算天天加班了。但并无怨言。
因为若她出了事,太多人会饶不了他。
志林又检查了一遍室内设施,交代了权涛几句。权涛到院子里,召集安保们开会。
他上楼。轻轻推开那间准备好的卧室门。
床上,她还在安眠。她太累了。
知道她不会醒,还是轻着手脚坐上床侧,贪恋地看着她疲惫未消的睡颜。
男人连根手指头都没有动。
就那样看了她好久。
你在我身边了。
真好。
【寻死很难,死不成】
嫋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快下午了。
山庄在郊区,本来就安静。志林还交代过:不许吵醒她,因此她完全睡到了自然醒。
午饭时志林问过权涛一次,知道她还没醒,就吩咐厨房把饭备好。
她,还真是被自己饿醒的。
睁开眼睛那刻,有点懵。
这是哪里?
她环顾四周。
房间布置很简单。没有一样多余的家具,除了一张柔软舒适的床和顶天立地的木质衣柜,连梳妆台都没有。
房间又很大,却没有一把椅子、凳子、其他杂物,显得空荡荡的。
她去洗手间。
面积挺大,干净整洁。入墙的浴室柜抽屉里面女生用品,梳妆洗漱生理期的,一应俱全。除了指甲刀,没有任何其他的,比如修眉刀,或者尖锐的物品。
但是,明明很高档整洁看上去舒适的浴缸,水龙头却被刻意卸掉了。
只能用角落里的一处淋浴。
她愣了愣。
向窗外看了看景色,目前高度,是二楼。整扇玻璃窗装了金刚砂防护网。窗外是一个有绿化、水景和大树的庭院。庭院分为内外好几层,每层的绿化和布置不同,最远的那层外围,被很多树木挡住了,看不清具体范围,离她站立的所在,目测有100米那么远。
而离她最近的这个内庭,围墙大树下,还分散着站了几个西装革履、身材高大的男人。
这处房子,她以前没有来过。
南家兄弟俩产业资产太多,不是每一处都有交集。
但她睡够了,脑子多少已经清醒,想想之前发生的事,已经猜到了,做这一切的,是南志林。
她洗漱好出门。门没有锁。
二楼这一层,有3间房。有一间在她隔壁,她刚好经过。
所有门都有密码锁,除了她睡的这间,连个锁都没有。
她试了试,那些门都进不去。
她站在楼梯口,上面还有三楼。
她饿了,不想上去。
见到她下楼,沙发上坐着的权涛,恭敬地迎上了。
“嫋姐,先吃饭?”
她环顾四周。这里,宽大舒适的真皮沙发没有一处锐角,都是曲线弧度、包得宽宽软软的。餐桌是圆形,放置了防撞条。甚至椅子也包了个真皮软套,没有一处棱角和凸起。
她看向厨房。
权涛顺着她的目光也往前瞅。
心里不禁感慨: 小林总真是料事如神啊……
昨晚,那台面上还有一把特别小型的水果刀……
现在,已经被收起来了。
饭菜是中午现做的,还是四菜一汤,家政端出来,大气都不敢出,也没敢看她。
摆放好,又进了厨房悄悄锁上和餐厅相隔的门,从另一侧通向庭院的小门出去,舒了口气。
家政被交代了,任何时候,都不能让女主人进厨房。
因为她,一心要寻死。
想起自己另外的同事被交代: 打扫用具都要随身携带,用完了都得拿走。
想到了一切防范的细节,如临大敌。
哎呀妈呀,家政瞅了一眼庭院里各个角落都有站位的安保,太懂问题严重性了。
厨房的抽屉里,毕竟有刀。
有火。
还有燃气。
饭菜是温热适口的,嫋嫋确实饿了,没说什么,吃起来。
权涛不知去哪里了。
过了一会儿,他挂了电话回到客厅,脑海里只有南志林的命令。
“看好她。”
嫋嫋吃饭不快,等吃完,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她身上有了力气,就打算四处看看。
她刚才边吃边想,对志林把她弄到这儿来的目的,心知肚明。
为了证实她内心的某些猜测,她走出客厅,去庭院看看。
权涛跟着她,但从不打扰她。她去哪儿,他就离她三五步远。
果然。
她一出门,所有的安保如临大敌,目光全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她信步走了走。
内庭不大,有些很大的树,绿化很好,花草布局精致,她慢慢走一圈也就10分钟的样子。
院子里有个小小的天然泡澡用的温泉池,有10平米大小,现在关了。里面的水已经放光,连养条金鱼都不够。
庭院内另一处布景的鱼池,水都抽了只剩一半,最深处只能到她小腿肚。里面还有几条锦鲤在游,生存环境堪忧。看看这处鱼池的面积,应该之前有不少鱼的,现在已经被转移走,剩下的这几条,完全是倒霉蛋儿在等死。
院子里几棵高大参天的树木,也曾被叮嘱要关注。
她一靠近,几个安保的目光,就不自主瞄过来。
怕她悬树自尽嚒?
可是,这整座房子里,她连根绳子都没看见。
这个内层庭院通往外一层花园,有个雕花围墙砌的小门。那里站了两个安保。衡量了一下那两人高大的体型,她觉得不用朝那边去了。
那个门,她过不去的。
他们伸手一拦,她就自取其辱。
看着女人转身,朝着房子客厅走回去。
院子里的所有安保,包括她身后的权涛,都长舒了口气。
她上到三楼,四个房间都是密码锁。她知道打不开,也不去试了。
四楼,通向整个独栋建筑的露台。现在那入口处,新装上了一个纯铜门,加了锁。
她摇摇头,跳楼,看来也是不行了……
退回自己的房间。环顾着屋子里“寒酸简陋”的布置。走去拉开那个唯一的家具、衣柜门。
果然,她的很多衣服,都搬来了这里。
证实了所有志林的用意。
连个椅子都没有,她在床边坐了下来。
环顾四周。
这里,没有办法死。
水,火,燃气,悬吊,刀,绳,尖锐物品,跳楼。一切导致意外发生的东西和隐患,都被管控了。
墙上的镜子,是钢化玻璃,碎了也没用,割不了脉。况且她没有任何东西能砸碎它,她的拳头可没那么好使。
墙,家具,以她不能一击即中的体力,不但撞不死,自己还可能撞晕、撞成痴呆,就更死不成了。
她,并不想连累他的。
在志林的地盘,在这栋别墅里自杀……
她也知道出这样的事,会让外界误以为,豪门恩怨、弟弟在哥哥死后为夺产揽权,逼死了寡嫂。
这是向南志林泼去的脏水,也让南丰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成为大的负面事件。
那是南正安一生的心血,她不能做这样的事。
她想了很久,决定了,不能死在这里。
不能死得面相难看头破血流,也不能死得众目睽睽之下轰动,更不能有惨状血腥,那不符合她的人设和品味。
最好悄无声息不惊动任何人。
也不让任何人被怪罪。
当然可以用药物。
但她没有。
志林也不会给她。
这里死不成,她要想办法出去。
当她这样决定的时候,也有了计划。
南志林现在的每天,没有任何应酬、聚会。既往的衣香鬓影,都恍若隔世般地消失在他生命中。
他一离开大厦就归心似箭。
踏进云梦山庄内庭。本性喜豪奢的他,在她来之前,把这里的内内外外,提前整理撤换得,如家徒四壁。
他进门时,权涛、安保,个个都显得闲适无比,完全没有任何紧张之态。
他得知,她下楼吃了饭、在内庭散步了一圈。什么都没说,其他事也没做。
他径直上楼。
一个安保,就站在她没有门锁的卧室外附近。按他吩咐,如果听见房间内的异常举动和异响,是可以直接推门而入的。
但是,安保说。很安静。
她安静得就像又睡着了一样。
他让那人离开,推开门。
这次,房间里开着灯。
女人坐在床边、对着窗外。
事实上,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坐。
偌大的房间,能坐下的,除了床,就只有地面了。
看着那纤瘦娇小又孤零零的身子,男人的心不知怎么酸了一下。
他怎么舍得这样对她?
怎能这样对、已经被他心尖上疼宠着的她?
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一个人孤单地被关在、这样一无所有的房子里。
但是,他也好怕……
一个不留神不注意,她就像哥哥一样……
人没了。
志林走近她,单膝蹲下。
端详着她的脸色。睡好又吃好,脸色红润饱满多了。
而且,她的情绪平平静静地。昨天那种肝肠寸断伤痛欲绝的样子,好像完全消失了。他知道她是个坚强的人,但这变化过于神速,还是让他心里一顿。
他不说话,静默地盯着她一再确认。直到嫋嫋自己开口,语气平静。
“我不要在这里。”
“我要去公司。”
南志林幽黑的眸子一亮。但是只一瞬,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在她身边坐下,“不着急,我让钱定康全权负责呢。”
“你,再好好休息几天。”
他说完,观察她的表情。
她竟然毫无异议。
他说让她好好休息,次日起,她就真的好好休息了。
能吃,能睡,胃口很好。
白天,会去内庭散步,也不东瞧西瞧,是真正地专心散步。偶尔踢起小石子当毽子玩。当天晚上,志林回家就给她带了两个毽子。她微笑着道了谢。
第二天上午。权涛就跟她一起,在内庭打了场羽毛球,阳光下出了一身汗,她去洗了澡、午睡了很久。
第三天。对她开放了影音室,她看了好几个电影。有喜剧片,她和陪看的权涛都哈哈大笑,笑得肚子痛。
第四天。通向顶楼的露台的那道铜门,门锁开了。权涛跟她一起上去的。汇报说,她在上面花园喝了一点点淡茶,看四周的风景,她评价说“志林的眼光不错,会选地方”。
露台下午的阳光很好,她在遮阳伞下睡着了。……
权涛一直紧张地看着。
可她真的是好好睡了一觉,根本,就没想要往下跳。
第五天。天天在院子里无所事事,已经军心涣散的安保组,因为个别人工作时间拿手机打游戏,被南志林看见、训斥了一顿,把队伍轰走了一半。
他虽然这么做了。
但还是觉得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但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