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正上着课呢，接到吴玉刚电话，本不想接，对方又打。怕有急事，出去教室外面接。

“楚总。”

“说。”

“我看见叶老师了。”

啥？

*

这位总裁风卷残云般回教室收拾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又走了出去。

郑慧看他两眼，心中鄙夷。看着这位年轻学员气度不凡挺拔俊逸，行事却这么没礼貌，上着课呢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怎么一点儿都不懂尊师重教。

玄武才没那些心思呢。他着急。

*

某国际饭店，装修豪华的包间内，张之恒带着叶游和林州，正与两位外国友人聚餐。

这二位是来自法国的瑞蒙、和来自德国的赛蓝尼教授，都是世界知名大学的闻名人物，被法学院邀请来，即将开始为期四天的客座演讲。今天刚落地，张院代表学院接风、尽地主之谊。

叶游的确是这场合最好的人选。因为她不仅主业是德语，恰好第三外语是法语。这样的契合度，全学院都挑不出第二个来。

接风宴宾主尽欢。瞧见叶游双语流利，还不时给二位提供语意更确切的翻译，张之恒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手底下年轻老师这么优秀，他不仅有面子，还是真心喜欢这姑娘，心里真是既痴迷又得意，难免多喝了几杯。

不仅如此，根本舍不得散席。都快9点了，还拉着两位外籍教授，想带他们再去玩玩，体验夜上海。

张之恒有点品味，选择的地方可不俗。洪仪会，这个成立于2002年的私人俱乐部，坐落于领馆云集之处。不同于其他娱乐场所的热闹氛围，这里更像是一个纯粹的社交场所。

有很多企业高管、大佬、金融大鳄在里面谈事情、交换信息。几万块入会费不是白交的。

今日宴请之人级别都不一样，今天对方受邀过来任客座教授，再以后，就是邀请他张之恒去德国和法国讲课了。他怎么会惜血本，另外，这也是他在叶游面前展示自己经济实力的机会。

好巧不巧，他们一进门，就被正在此地商务应酬的吴玉刚看见了。他正和某头部券商高管谈上市，今天刚好过来玩。

这不是小夫人吗？！

吴玉刚可不认识张之恒，他只是归国做事的企业高管。楚家从西州发展至上海，楚玄武这些年手里积累的三教九流之人，可多了。调查张院底细，自有别的线。

吴玉刚看着这四男一女、其中有两位外籍。一行人就径直进了里面一间豪华大包厢。不一会儿，服务生就鱼贯而入，送进去了酒水、果盘、零食点心。

开门时里面谈笑风生，还有一位声线娇糯的女声，在说外语。就是小夫人了。

对楚董这阵子以来，没追上媳妇浑身上下的那种难受劲儿，他一直心知肚明。此时，这件事能不尽快汇报吗？

*

叶游第一次来这种场合，柯林夫妇可没在德国让她体验过这个。刚回国，楚玄武也还没来得及，给她做国内娱乐场所情景教育。

少年时她倒是被谢元益带着，去了当时的夜总会，可那是个什么档次，怎能跟这里的高端私人会所比。

装修豪华得让她咋舌，她都想搞明白那立柱上的鎏金，是不是真金了。酒水、昂贵水果摆盘、还有现烤的蝴蝶酥各种点心，一份份摆盘精致，甚是休闲。而在场的几人，更是同事、领导，她觉得这只是个工作场合的延伸。

张之恒给各位都倒了酒，是洋酒，也递给叶游一杯。这姑娘美貌与才华兼备，他简直是心里都被挠得痒痒。

这么久了，还从没见过她喝醉的样子。……

是不是喝醉了，就可以……

*

叶游从没喝过白酒，也极少喝酒，对自己酒量深浅全然不知。

她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又抿了一小口。白酒不比葡萄酒，那滋味能好嚒？她不想喝。可是张院站起来。

“瑞蒙教授，我代表学院欢迎你。实在招待不周了。中国人以酒会友，这一杯，我们就先敬你。”

“来，叶老师，我们一起。”

他刚才已是喝了不少，此时又一饮而尽。而晚餐时叶游并没太喝酒，喝的果汁。此时看见林州也随之一饮而尽，只能硬着头皮，喝了。

杯中酒尽，又被满上，这次，是敬赛蓝尼。叶游又喝了一杯。

张之恒有心怜香惜玉，是想让她喝醉，并没想让她喝伤，已经两杯下去，便让她吃点东西缓缓。叶游哪里会有那份算计，知道他心里所想。

当下很实在地吃起了点心。会所现烤的，很香酥浓郁，还真是挺好吃的。

*

私人会所的娱乐项目不同。

一会儿进来一男一女两位，男士穿长衫，女士穿旗袍，手里拿着乐器三弦琵琶，在包厢内表演评弹。一时间吴侬软语甚是高雅。2000年刚举办过苏州评弹艺术节，有很多从业者开始对外演出。

张之恒要玩高端待客。

西州与苏州近，自小叶游也有听民间艺人的评弹。她便给两位来客介绍这个传统文化表演。

好几个曲目，《莺莺拜月》、《花好月圆》、《声声慢》，女演员软声柔媚入骨，叶游在旁大致说着歌词。

张之恒见她白皙脸庞上已润上粉意，另有一番风情，真是软意涌上心尖，如清晨青草上凝聚的那颗露珠般。他趁机又举起杯。

“叶游，来，你这么优秀，今天加班陪我接待两位教授，我谢谢你。咱们干了这杯。”

叶游不敢怠慢，跟这么关照自己的领导喝杯酒，还是可以的。她又喝了。

乐曲悠扬柔美，叶游点点醉意上来，她的性子本就是天真浪漫，在海德堡湖光山色之间又养出几分率性。听到《声声慢》，这是她幼时就听过的曲。

青砖伴瓦漆

白马踏新泥

山花蕉叶暮色丛染红巾

屋檐洒雨滴

炊烟袅袅起

蹉跎辗转宛然的你在哪里

寻寻觅觅

冷冷清清

月落乌啼月牙落孤井

……

*

叶游情不自禁，听着许久未听的熟悉优美的旋律，站起来，向两位领导、贵客微微鞠躬。

“他们弹得太好了，我给大家跳段舞吧。”

她是兴之所至，这意外之喜张之恒完全没有想到。其他三位也甚是欢迎。叶游当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略长的裙子，不会走光。

随着琵琶曲，便轻展双臂、柔美轻盈地跳起来。这番歌舞结合，叶游身姿曼妙、黑眸灵动，顿时将古典的优美和神韵、幽渺意境弥漫整个房间。

连那女演员都觉得女客人即兴发挥的这段舞，如同神作。

这本是舞蹈艺术，但张之恒热烈的心却被撩拨得呼之欲出。此时此刻，恨不能立即将这个小仙女，拥入怀中占为己有。

*

当她跳完这曲落座，张之恒对林州使个眼色，后者会意。

“叶老师，你太多才多艺了！我完全没想到。能跟你共事太荣幸了！来，我也敬你一杯。”

叶游挡不住，也不能轻看这位同事，刚才张院敬的喝了，他林州敬来的就那么刻意不喝嚒。她憨实极了，便也喝了。

这杯酒下去，便有些扛不住了。这姑娘之前可是从没喝过烈酒的。她将酒劲憋了好几分钟，脸还是热得不行，不好意思地道。

“我去下洗手间。”

包间里就有洗手间，但看她晃晃悠悠站起身的样子，张之恒也没拦，想看她到底醉了几分。让她出门去了。

叶游一出门，就吸引了等候已久之人的目光。看她问服务生洗手间在何处，玄武便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经过包间，门缝处传出里面的评弹演唱。

他黑眸现出一抹轻蔑的冷笑，嗤 !

听评弹喝什么洋酒，要配碧螺春。

你个咸猪手，还装高雅。

*

他早到了，听吴玉刚说里面有两位年纪较大的外籍男士，说的都不是英语，他就知道这是大学的公务。不能贸然进去打扰，便在外面等。

吴玉刚早忙完了公事，想陪他等，他说不用，让吴走了。

楚家一直养着些人，这种事情，何须一个集团董事陪着应付，那些人都在俱乐部门外等着呢。

他刚见到她，倒是放心了，虽然喝醉了，但还算清醒，还能问人、找到卫生间，不会掉进马桶里。

他等在门口，本这么想着呢，见那姑娘走出来，脚下一虚，就要往地上摔。他本欲一个箭步过去扶她。

但，这姑娘扶着洗手台、站稳了。

玄武对着她背影，心中又是冷冷一笑。

知道自己酒量深浅嚒，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嚒，知道自己遇上了图谋不轨嚒。长这么大，都上班了，还没点心机，对人心险恶丝毫不防备。

我今天能护着你，下次呢，下次我不在，你能护住你自己嚒。如果是在外地出差，被人这么灌酒呢。你能自保嚒。

于是，他越想越气，明明看着姑娘醉态柔弱满是心疼怜惜，却只站在一侧门旁躲着，脚都一动不动，黑眸就那么静静凝在她身上。

眼睁睁看着她用清水洗了把脸、用湿巾擦擦，又晃晃悠悠地走回了包厢。

*

见她进门的步态，张之恒就知道差不多了。把小仙女用酒精灌死了，一会儿还有什么意趣呢？

他是真心喜欢，又不是想玩弄她。今夜，……带着点朦胧醉意，听他吐露心意，两情再一缠绵，借着酒劲儿，就两心相许了……

一旦成了，死都要离婚，离了就马上娶 !

当下赶紧张罗散席。

一行人走出门外，叫了辆出租车，林川先送二位教授回酒店。他带着叶游要坐另一辆。

“叶游，来，我送你。”

叶游吹着外面凉爽的风，清醒了一下。摆摆手。

“不……，不用，张院……你先走……”

她脚步虚浮地上前招手叫车，“我自己……叫车……”

“哎呀……别客气了……”张之恒一使劲就把她拉到身边，“我送你。”

叶游是有感觉的，张之恒强势的拉扯让她感到不悦，她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身子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张之恒很轻易顺势就把她塞进车后座，快速地凑近司机耳边说，“去赛特酒店”。

叶游没有听清。

*

俱乐部门外停了两辆车。

其中一辆，车上一个眉目原本英挺帅气的男子，俊朗的五官早凌厉地拧做了一团。

开车的司机黄四已经十分不解了。少董这是要做甚，就由着那男人，把小夫人那样……

就光刚才那番拉扯，哪个男人能忍得下去啊！

那辆车开了，楚董喝道，“跟上 ! ”

黄四不敢怠慢，疾速跟上，后面还有一辆坐了几个兄弟，也随他其后。他一边开车一边听少董在打电话。

“……最好的套房……”

“对……”

啥套房? 这……少董要做甚?

*

叶游被拉下车，她醉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建筑，霓虹闪烁，这不是家。不远处有两辆车停下，车上下来了好几个人。

她扭头就走。身后张之恒在拉她。

“叶游 ! ”

她回头看他。

“今天太晚了，你又喝醉了。在这里休息一夜吧。”

他走近劝她，一脸真诚，“今天辛苦你到这么晚。你回家，是6个人合租，休息不好的。”

他作势拉她。“来，听话。我给你开间房，好好睡个觉。”

叶游虽不是很清醒，但依然坚持，推开他的手。

“不用……我回家。……”

“……我可以的……”

见她不听，张之恒又上前搂住她的腰。

*

一直绷着脸的玄武，冲黄四说了一句。

“他的手。”

“明白。”

黄四心想，那厮这一次次地对小夫人动手动脚，一会儿不收拾好了，少董是不会解气的。

叶游这下觉得不对劲了，她看着张之恒，觉得对方的脸都显得那么陌生，再看看他搂着自己腰的胳膊，……这又是何意……

她本能地努力挣扎，又使劲推了他一把。

“放开我……”

*

拉拉扯扯……

她步态游移、身子不稳。

几个人悄咪咪地快速靠近，几下拳脚就把张之恒扯到很远的一边。一辆车悄无声息地开过去，张之恒瞬间被拎进车里，马上开走了。

叶游怔怔地看着他们，对瞬间发生的事，眼神呆呆的有点不明白。头很晕，身子歪歪扭扭地画着圈，站不住了、要倒。

她刚坐在地上，就被一双大手扶起来、整个人站直了。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在眼前瞬间放大，黑眸里闪着不悦和愤怒的光。

她启唇一笑，黑眼珠都睁大了，映着路灯的亮。

“是你呀。”

声音软软的糯糯的，竟然还有点像在对他撒娇。

玄武的眉毛拧的更厉害了。这是什么小鸟般的酒量？一旦醉了，是随随便便就能对人撒娇了？

平常她对自己，可从来都不是这个样子。这是，把他当成谁了?

她说完这句，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后背无骨般地倚在他的臂弯，软得像一摊泥。

楚玄武阴郁地黑着脸，青筋都快暴显了，抱起她走向汽车，黄四给他打开门。

把她在后座上轻轻摆好，他说了一句。

“吩咐他们，他是文人，不能打要害。”

他黑眸厉色陡现，“但是，那双手要收拾!”

“明白。”黄四做事老练，可有的是办法。还得马上搞定监控，下车打电话去了。

一会儿又上车坐上驾驶位，问，“回哪儿？”

玄武看看靠在自己身上，软塌塌睡着的这位，叹了口气扶扶额头。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能回家见小宝们的了。

一个妈妈，喝醉成这样子，还不得吓到他们，还以为她人都昏迷、生命垂危、不行了 !

刚才已经订了酒店。就去那里。跟阿姨打了电话，说今晚两人不回去了，让她们照顾好小宝。

*

南天集团除了连锁品牌青哲，目前在沪还有一家星级大酒店红吉。

最好的套房今晚自家少董要住，早就又被检查了一遍。

无需登记，大堂经理看着少董抱着小夫人就坐电梯上去了，值班经理一直在房间门口等着，看看还有什么需要。

玄武把人放下，鹰眸锐利一扫，超豪华的宽敞房间，比起现在一家六口合住的那三室一厅，面积都差不多。他没什么不满意的，点点头。

又叫回了那位经理。

“安排人明天早上7点、去格天世家，拿一身她的衣服过来。” 现在小宝们都睡了，不能上门打扰。

他瞥一眼沙发那边、从上了车到刚才、都一直睡得、脸都热乎乎的家伙。

他怕她半夜撒酒疯，或者呕吐弄脏了没衣服换。毕竟不知道她今晚喝了多少，又从来没有见她醉过。

谁知道她酒后会不会失德。

*

房间内只剩下两人，一个清醒，一个在呼呼睡。

玄武走近沙发，看着软趴趴的这位。她眼睛轻轻闭着。醺醺淡酒色，拂拂上双腮，媚脸已非朱淡粉，香红全胜雪笼梅。

就这么看着看着，只一会儿，他心里的气，仿佛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叶游轻轻哼了一声，“水……”

玄武去拿来拧开瓶盖，放在她唇边。可这家伙不喝，叫了名字也不应，又睡过去了。

他又气又好笑，将水放在茶几上。看看她那别扭的睡姿，又将她抱到床上。身上总要洗洗的，才睡得舒服。可醉成这样，没法洗澡。

他在卫生间拧了热毛巾，给她从上到下地擦。

先是那张粉嫩嫩的脸，酒香醺脸，粉色生春。他才擦完一遍，就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来亲去，亲了好几下。

粉融香雪透轻纱，酒红初上脸边霞。这诱惑，素了许久的他，哪里忍得住。

他走开，又去拧了毛巾，再擦一遍脸、直到粉颈，把她脑袋抱起来，擦擦后脖子，又放她躺下。

胳膊也擦了，擦干净，亲了亲她两个手心。

又过来，擦她的双腿，脱了袜子，又换了条毛巾把脚丫也擦了。

被这么折腾好一会儿，叶游微微睁开了眼睛。热毛巾熏走了一些热度，她睡了一会儿有点精神了。

大概他刚才温柔的擦拭让她觉得清爽舒适了些，她像个孩子似的，脸上笑得天真。

一开口，竟然就唱上了，是今晚那段评弹。

“屋檐洒雨滴

炊烟袅袅起

蹉跎辗转宛然的你在哪里

……”

她内心里大概是真喜欢这段，所以腔调折转都学了个七八分像。边唱，白皙的手指还挽成了兰花，挑着柔软的手腕，在他眼前，牵丝戏一般，晃啊晃。

玄武把毛巾放在床头小柜上，聚精会神，听着她侬侬软软地唱。虽然来来回回就在不停重复着这么三句，他也听不腻。

只要她唱，他就听，这么听一晚上都行。

但嗓子可受不了，终于，姑娘不唱了，哑得干咳几声，知道她渴了，玄武拿了水过来，扶她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端着瓶子喂她。

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冷嘲热讽。

“都学会喝酒了是吧？长本事了是吧？”

要是今天吴玉刚没见到她，此时此刻，她会在哪里？又在做什么？简直不敢想 ! 他想想又来气了。

但别管多气，现在也还得稳稳地捏着水瓶，让怀里的她一口一口慢慢地喝，别被呛着。

直到她喝完，那股气才要继续发作。变成了幸灾乐祸。

“喝醉了很爽么！？不难受嚒！”

可他没想到，这姑娘接下来的话，能把他噎死。

*

叶游，喝够了水解了渴，身上也舒服了。慢慢地躺回枕上，粉嫩的脸颊像珍珠一般发着光。

她伸伸胳膊躺得惬意，笑意甜甜，神色带着几分洒脱浪漫，慢悠悠地道。

“劝君绿酒金杯，莫嫌丝管声催。

暮去朝来即老，人生不饮何为。”

嘿！你!

好一个人生不饮何为 !

楚玄武直接被她怼得没脾气了。有文化的姑娘，就是不一样！人家就算是喝醉了吵架怼人，用的都是宋词。

*

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要发酒疯或者是呕吐的。

玄武索性去洗了个澡、刷了牙。穿着浴袍再回来。

坐在床侧，看着她沉静的睡颜，还是忍不住，在她脸上温柔地亲来亲去，鼻翼轻轻蹭着她的，那点点幽幽的酒香，反而诱惑和取悦了他，他直接就伸舌头舔了舔。

叶游就醒了。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他。

玄武心跳慢了半拍，抬起眼睛，像是一个贼正偷东西、被抓到了一般尴尬。本来他就在实打实地偷香窃玉，但，这会儿那双明净雪亮的眸子，让他心虚了。

她，到底有几分清醒?

他低头，用额头轻轻抵着她的，低沉暗哑地问，带着温柔和试探。

“我是谁?”

她答得干脆。“楚玄武。”

我信你个鬼。他可不会信这么一个醉鬼，抬起头看着她，又问。

“楚玄武是谁?”

这姑娘眼珠又灰暗了，目光迷茫地从他的脸上移开，看向天花板，好像在回忆，秀气的眉轻轻一蹙，也在思索着。

“是一个……我爱了……好多年的人……”

玄武愣住了，难以置信。心不可思议地砰砰直跳。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这张脸……那双眼眸明明是有些迷蒙的。

此时，他全身的血液全都涌到了心尖上。他有十万分认真，好希望她是清醒的。此时此刻心里明明白白，没有醉。

对他说。

*

他的语气更加地低，愈发地来自心灵深处地沉。

“为什么，……现在不说爱他了?”

“太久了……”那姑娘红润的唇，无意识地嘟囔着，眯了眯眼睛。

“时间太长了……”

“我……不会……了。”

男人呆了一呆。既而，又好气又好笑，想低头狠狠地吻她一下。

但薄唇覆上她的时，又减了些力道，温柔得不像话。含着，暖着。

“那我教你……好不好……”

“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