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来的风》14 外交夫人 满目疮痍

*

自从统帅下令停战、”勿妄杀平民”,且意欲与朝廷签条约和谈。京城的日常生活秩序就开始恢复了。

房屋修缮、道路铺设、洋人医院、教会、学校、城市设施建设、集市开张,都在陆续地进行了。非常悲哀的是,虽然百废待兴,但最早兴盛起来的却是娼业。

士兵不再上街抓女子做官妓。但是,公开经营的妓院很是火爆。

德军增援了两万人,多了好几名和哈德里同级别的军官,还有更多的下属军官。

这么多人在京城不闹事是不可能的,各国军队之间尚有利益平衡,还需维持自身内部势力平衡、交际和治安。

连哈德里都开始去光顾妓院。不是为了嫖,而是为了交际,如今军官们都乐衷流连这种场所,他也不能过于另类。

赛金花的妓院,频频被德国军官们光顾,甚是热闹。

在这里,哈德里见到了这位被本国帝后接见过、也劝统帅停止杀戮平民的庆国公使夫人。

她的长相并不十分美貌,若论容色的程度,甚至比不上乌鸦。但她流利的德语、丰富的社交知识、在各国游历过的经历,都令众人刮目相看。

虽然她现在是一名妓女。但因为她嫁的亡夫洪钧,她先是状元夫人后是公使夫人,即使做了妓女,之前也深受庆国的达官贵人青睐。

联军入城之前,民间就有传闻: 京城有两个厉害女人。王侯将相们白天就趴伏在太后脚下,晚上就拜倒在赛夫人的石榴裙下。

如今,她与瓦德西的私交甚笃,二人自然也有不可公开的关系。但能以自己一己之力,劝说联军统帅不再杀戮的,目前的庆国,也唯此一位女人。

*

战争造成的仇恨和不幸,已经伤害了太多无辜百姓。哈德里看着这位德才兼备的夫人,也对庆国女人的认知更加有了改观。

第一个影响他的,当然是乌鸦。第二个来影响他的,是赛夫人。

不过赛夫人本人,仍有他接受不了的“肢体残疾”,就是也裹了小脚。她幼年就为江南船妓,自小就裹脚。因此跳不得舞。

但这并不影响哈德里对这位女士的尊重。见到她时,他用了本国的吻手礼。

“夫人好。”

见到他这样彬彬有礼,又年轻帅气的高级军官,赛金花也颇有好感。

毕竟瓦德西如今已是68岁的老头子了。他就算心里喜欢赛金花,但也有心无力。民间传闻二人有什么风流关系,也做不得数。

以她的身份,偶尔能出入皇宫,陪伴瓦德西做这庆国的红颜知己,已是最大可能。

出现在她眼前这些年轻英俊的洋军官们,实在是养眼。而哈德里是其中最夺目的一位。

他不仅身材高大气质矜贵,更有绅士的风度翩翩、温和有礼。五官端正、线条简洁又深邃英俊,实在是能让人过目而不忘。

赛夫人一下子就记住了他的名字,更希望他能常来光顾,这样的军官做自己裙下之宾,她当然乐意。

不仅如此,她毕竟是开妓院的,与德国人的交情,总要用于自己的挣钱营生。并且,姑娘们都愿意接待洋兵,停止杀戮后,在目前遍地都是穷人的京城,洋兵抢劫了王公贵族们不少财物,还算出手大方的。

庆国在几代皇帝之前,早已取消官妓,并严禁官员狎妓。

但洋兵侵略后,京城百姓流离失所,很多失去家园的女子无以容身。此时八大胡同里妓院林立,她经营的算是二等,叫茶舍。一等妓院是青楼,接待官员富豪,之下还有三四五等。

如今她的妓院要趁机扩大规模,自然也要多些熟客,她还想多招揽些姑娘进来。

*

*

搭上了洋人这条船,她也有心要提高自己生意的档次,自然要广袖长舒、扩大交际。

多认识一个上层军官,自然能给自己多一份庇护。当然,也不止接待德军,哪国的客人都可以来,只要肯付银钱,生意自是多多益善。

她见这位高阶军官,一进门就出手大方、显然手中不缺银钱。可既往好几个月了,竟然从没来过她的院子,所以甚是好奇。

“哈德里长官,你去年就已经在港口驻了军?”

“竟然是八月就进了京城? 我可是今天才见到你啊?”

赛夫人表情颇为遗憾,她那时若能早认识这位军官,八月的京城百姓自然可能会少遭些罪,当属幸事。但时运所致,哪有那么多如果。

再说了,那时认识又有什么用?简直是一种对侵略者天真美好的幻想。

哈德里本是强盗习性、当然照抢不误。日日白天都忙着抢劫,晚上回去抱乌鸦,也没什么功夫理她。

她尚不知哈德里贵族身份,但他举手投足的那份冷峻坚毅,与其他的军官有所不同。他是少校军衔,已是年轻军官中的相当高级别。

她在柏林生活过多年,想来便知,在这里的生活,与已相对发达的德国相比,算是贫瘠匮乏的。

“你竟然已经呆了这么久? 在这里生活,可还习惯?”

哈德里向她介绍。

“八月攻城时我就在,那时,还不知道京城有夫人。不过,我一进城就找到了一处官员住宅。他离京不归,我就住下了。”

“这两个多月,一直也在跟你们庆国百姓打交道。”

他没有讲自己最初的掠夺与私心。在这位跟祖国皇帝见过面的夫人面前,他隐藏了自私强占之心,也根本不好意思暴露出来。

哈德里的介绍,让同僚们顿时生出不少兴趣。德军是有划分驻军地和军营的。可哈德里停战回来后,经常往自己占的那所宅子里跑,恨不得每天吃住都在那里,各位最近当然都有耳闻。

尤其是上尉尼莱斯-托明,托明家族领地与艾徳勒克家族相隔很近,两人算是都来自巴伐利亚地区的同乡。

上次他想见乌鸦被哈德里拒绝,如今听哈德里聊起八月之事的前情,更有兴趣一探究竟了。他搂着位姑娘,就往二人的谈话处凑。

*

如今,赛夫人的妓院收留了不少位做皮肉生意的姑娘,军官们自然是来寻欢作乐的。

赛夫人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个女子。但哈德里对身边作陪的这位,明显心不在焉。

他心里有了自己的那颗明珠,现在看谁,都不想碰。甚至坐姿上也端正疏离。不像其他人,搂着姑娘不停调情嬉笑抚摸。他连逢场去作个戏,都不肯。

一旦姑娘招徕的手指伸来,他就侧身隔开。神情也很敷衍,蓝色眼睛闪着冷漠,薄唇上的笑意完全不达眼底。

赛金花当然老道、看出来了。招手又叫了两位更漂亮的过来。

这位哈德里明显不比旁人,他虽然也是高鼻深目,气质上却多了几分精致,仿佛骨子里有种一丝不苟,从内到外对自己都有严谨的要求。就连那金褐色的短发,都比别人梳得整齐些。

“先生,看看这两位姑娘,要不,再挑挑?”

哈德里扫视了一圈。

首先,全是畸形裹过小脚的,头大脚小惊悚可怖,跟身材比例极不相称。嫌弃。

其次,涂脂抹粉、妆容诡异。胭脂白粉抹得厚,腮红颜色又太深,隐约总像是在天进城看过那种、演杂耍的猴,嫌弃。

再次,不能语言交流,不会说他的语言,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嫌弃。

最后,不懂《圣经》,不能触动他的内心。嫌弃。

要知道,心里那位姑娘,哪怕只是在他在耳边用德语读经文,一句句都能撩得他心动不已,想亲密地搂在怀里一直亲吻。

这里没有一位,能比得上李府中的自己那位,那姑娘,他只看一眼便觉得心里又软又暖,不着脂粉、丽质天成。

喜欢,就是不加拣择的欣赏。若真的喜欢,就满心满眼都是她,再无例外。对这些姑娘,他想极力隐藏那种嫌弃的心思,却都不由自主地写在脸上了。

*

赛金花好奇地问,“怎么,我这里的姑娘,哈长官一个都不喜欢?”

以她的品味去经营妓院,自然也是挑人的。此时大街上受难、无家可归的女子那么多,也不是每一个,都能被招进她这里来的。

“夫人。”哈德里只好直言了。“八月我刚进京时,就遇到了一个姑娘。”

提起乌鸦,他帅气的脸庞立时就泛起光,一抹像糖一般的甜,出现在那有男子气概的成熟嘴角,下颌线的冷锋也因此变得柔和了些。

“她,很好。”

“哦?怎么个好法?”

赛金花来了兴趣。

这么帅的洋小伙,还真是看上了个本朝姑娘? 这都已经到手两个多月了,还放在嘴边念念不忘。

究竟是怎样的“好”人儿,让这种能在庆国肆意风流、形骸放浪的洋军官,竟然还为她守身如玉起来了。真是有趣。

哈德里沉吟着,想起跟乌鸦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安静、温柔、善解人意。在她身上,仿佛有一种天然的置之度外的淡定。对于落在身上的惨重命运,她不抱怨。当然,他也不曾在真正意义上给过她伤害。

还有,她对同胞的善良。他知道,她一直在尽力保护李府众人,给他们一个周全。

她还很聪明,用两个多月学会了很多德语。背会了《圣经》中的不少经文,还是用德语背的。

她有管家之能,把李府弄得干干净净、井然有序,让他居住起来倍感舒适。

不止如此,她没有再把他当作无耻占有的禽兽。虽然,他曾经就是。……

他曾暴虐占有、高高在上,但她的宽恕、原谅,让他终有一天,和她站在一处平等的位置上。

这种平等明明是拉低了他的位置,但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这种心悦诚服的下落转变,丝滑得自然而然。他没有一点不快。

哈德里一边想着她,一边听着身旁这些女子揽客的欢声笑语。那些涌入鼻腔来的浓郁脂粉香气,耳边钗环叮当,都提醒着他此处是何地。

那些女子不太会德语,为生活所迫学了几句迎客的各国语言,夹杂着汉语,一句句说得不伦不类。

他斟酌了一下,才介绍。

“她很聪明。现在已经,学会了一些德语。跟我的日常交流,没有问题。”

“就在这两个多月吗?”赛夫人表情惊奇。

“是的。她识得的汉字也不多,也在学汉字。”

哈德里不知为何,竟然会为拥有这个女孩,而内心生出些许骄傲。

*

赛夫人不止惊讶,更是非常高兴。有一个女孩这样快速地学会了德语。当年她在柏林,也是学了很久,至少半年才能与人会话。

她不知道,乌鸦是因为脖子上始终有把大屠刀、想救李府众人于危难,所以短期内拼命学、集中精力做成这一件事,才会如此有效率的。

在这个时代,她赛金花曾出使外国、会钢琴、有外交口才、会说德语,如今也只能沦落为妓。而那个出身皇宫的宫女,能逃出来、在深宅中用短时间学会德语、与外国人交流,她实在是很好奇。

她是船妓,乌鸦是宫女,都是这个时代被权贵们掌握命运的女人。但她们,又恰恰与别的女子不同,直接接触了海外来的洋人。

别看都是底层伺候人的。但宫女们一向以出身于八旗之中的身份,自觉高平民一等;并以进过皇宫、服侍过最高主子的心态,自以为贵。

之前即使到了年纪被放出宫,也大都眼高手低,看不上与寻常人家婚配。当然,目前经历了国难,就另当别论。

宫女和妓女,本来就不会有太多交集。可赛金花实在是很想认识乌鸦,当即就请求道。

“哈德里长官,那您把她带来吧!”

哈德里看看周围、这些对赛夫人垂涎三尺的同僚。军官中有些人知道内情,盛传统帅对她情有独钟,他们当然是不敢明面上染指赛夫人的。

但若是他将乌鸦带来,赛夫人这里可是一座妓院,那么漂亮的姑娘,会遭遇什么?

当下哈德里灵机一动,对着众人笑道,“如今停战,统帅倡导各行各业重建,未来城里也一定会恢复秩序。这里名门望族众多,大家不如都去选择些女伴。”

“今年的啤酒节,我们一直都没有机会庆祝。夫人如有合适机遇,帮我们举办个、带女伴的聚会如何?”

赛金花心想,此举有益改善德军与民间的温和亲善关系,倒是可行,想来瓦德西统帅也不会反对。

那日之后,乌鸦听哈德里说有一名奇女子,竟然见过那远在天边、天堂之国的皇帝,心中也是好奇。

那位德皇可是个神圣的人物,连哈德里本人,都还没被他召见过呢。

听到这个消息,乌鸦内心都开始雀跃。她的同族,竟然也有一名女子,与那个国度如此之近,甚至还曾去过他们的都城: 柏林。

这些日子以来,她与哈德里朝夕相处。起初迫于无奈,但现在多少有了一种类似友情的关系。不止如此,他在她乱世的生命中,更有了一种亲情的象征意义。

但是,这样与众不同的生活,还是让她内心总有些许不安和茫然。身处庆国、与外来的洋人如此,她的世界没有参照物。

就一直这样在命运中,被迫毫无选择地随波逐流。现在她却知道另有一叶小舟,曾经装载着的,也是与众不同的一种涉洋人的“忧愁”。

这种有同样经历的知己、伙伴,是她孤独中的一道光。她想去见见这位赛夫人了。

但哈德里当然不愿她现身赛夫人的妓院,总是说,不急。

他会让她去见的,但是要安排好地方、找合适的机会。

*

时间过得飞快。

10月下旬,太后让官员李某章大人主事,与联军和谈。在一队俄国士兵的陪同下,他安全到达了京城。

他的到来,标志着外交和谈的开始,各方都期待能通过这次谈判,解决当前紧张局势。

联军在城内继续驻军不撤、以显声威。但已经不抢不杀、维持城内秩序及治安。

艾徳勒克家族商船“杜明克”号,11月初再次停靠天进港口,卸下不少远洋货物。军用车辆也将桶装啤酒运进京城,也为德军小范围的啤酒节聚会拉开序幕。

此时还活着的一些京城名媛、格格小姐们,已不得不臣服在联军淫威之下。很多都沦入侵略者魔掌。军官们想要个撑脸面的私人女伴,大都很快得逞。

虽然官妓所里不再抓人纳新,但他们想要女人,若是看上了哪家王族官宦富户家的女儿,家里人为保命、岂能不献上、以保全族平安?

况且经过前面的多次屠戮之刃,如今还没死伤的,都是在苟延残喘着。

不久后,当赛夫人提出举办一场私下聚会时,得到了好几位德军军官的响应。

哈德里当然同意。自八月以来,他已经关了乌鸦那么久,如今城里战火已平、各国分区而治、治安改善,也该让她出来散散心了。之前半是想藏着这姑娘,半是想保护好她。

庆国家庭普遍将女性困在家中,本来就不是他喜欢的,

倾销和大肆向庆国走私鸦片的是英国人,和德国毫无关系。

和庆国人被鸦片荼毒不同,欧洲各国此时都讲运动健康、强健体魄,甚至联军里还有英法士兵,在占领区开辟场地、组织起了足球赛。

他也想让这姑娘更健康些。昨晚他的纠缠惹恼了这个小家伙,她用粉白的拳头捶打自己。他握住她的拳头在唇边亲着,但正喜欢得很,根本不想放过。若是她更有力量,打起他的胸膛来,怕是也更有弹性些。

可惜这里没有森林也没有湖泊,不然他早就想带这姑娘出游、接触大自然了。

不过,他已经去过北部的两座大型皇家园林,那是皇族圈起来供自己专用的一片风景秀丽的林地,有机会倒是可以带她去游玩,她之前肯定没见过。

那里虽然不是巴伐利亚的那种茂密森林,但有树林、溪流,还有好几片湖水,也有几分相像了。

只是其中,已经被英国俄国人野蛮地烧掉了很多美丽巍峨的建筑。实在是可惜啊。

*

这是乌鸦第一次被哈德里带出李府。

近三个月来被这座深宅雪藏,做着缩头乌龟。她几乎已经忘了自己做为本国人,还有一个活着的选择,就是出门。李府简直是她另一座、服侍主子的宫殿。

在盛装打扮之后,这个一双天足、行动自如的姑娘走出李府,先看见门外停了一抬小轿。

她还从来没坐过轿子,站在一旁研究了一下。是小杏和春桃扶着她上去的。

春桃实在有点丑,而小杏小棠也是小脚,走路不快也不利索。这些女孩在哈德里眼里,都算是些“肢体残疾”,根本走不了路。所以这次出门,乌鸦身边也没有丫鬟跟着。

她将乘坐两人抬的轿子,直接到聚会现场。哈德里在轿旁骑着马,旁边有几名卫兵步行。

此时民生依旧凋敝,道路两旁的摊贩很少,乌鸦不时掀起轿帘向外张望。

人人脸上都死气沉沉,不少人衣衫褴褛、不修边幅。街头依然有抽鸦片的男人,倚在房屋墙角,表情醉生梦死。

已是十一月,天气已渐冷,做苦力的正在搬运、拉货,一个个看着瘦骨嶙峋、衣不蔽体、肋骨森森。甚至很多人光着脚,连双草编的鞋子都没有。

乌鸦回想起李府的那些伙计,个个吃饱了饭还都算有个人样,在国难之时保住了命,也并没吃大亏。

她亲族极少,三个月以前,家中房屋都已经被炮火轰毁,父母至今杳无音讯。

而经此一难,国破山河在,城中十室已有九空。大概率自己父母均已罹难。目光所及处,尽是破烂不堪,她越看心里越沉,怏怏不乐地放下轿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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