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来的风》2-1 王子和公主 基金会 踏海而来

【第二卷 活在历史的痛中】

*

1901年。

德国贵族的婚姻,跟庆国的包办婚姻仍非常类似。甚至还有类似庆国的娃娃亲、“童婚”。十岁以下的孩子就被两家许了亲,也是常事。

“婚姻”与政治、交易、权力的联系非常紧密,主角并不是新郎和新娘,而是两位的父辈。

门当户对是必须的。结婚更像一场交易,生意谈成了,就结。哪怕是灰姑娘,她的父亲也得是贵族,才有嫁给王子的可能。

埃丽莎尔·基塔嫁过来艾徳勒克家族,就是如此。1899年底结婚时,她16岁,哈德里21岁,两人都是刚到《民法典》规定的婚龄。

两大家族当时就缔结了姻亲联盟,尤其在哈德里这个长子赴庆国服役之前,安排尽快结婚。

童话里的公主和王子,相爱后牵了手。而艾兰德城堡里的下一代,住的这对王子和公主,一开始却并不是相爱的。

并且,贵族受教会规矩所囿,想离婚,难于上青天。即使贵为国王,离个婚都得震惊教皇,像上奏天庭般艰难。

如果哈德里没有经历庆国之行,未曾体会过何为爱情,他可能也会与这位埃莎公主琴瑟和鸣。

在婚礼上牵过埃莎的手,有了结婚宣誓,也就是尽了家族义务。

而他成婚当时,并不讨厌埃莎。这位少女性格开朗活泼不拘谨,身体健康、脸庞美丽不呆板。在哈德里新婚那几天,他既把埃莎当妻子,也把她当妹妹看待。

当然,埃莎带来的不菲嫁妆、背后家族的财力、同为贵族的身份,也是詹尼尔选择与她家结亲的理由。

并且,这姑娘身子健康结实,一看就是能多生育的。此时欧洲贵族还有爱美之习,和庆国的缠足类似。

为了腰围极小,女孩从儿童时期就开始束腰,后果也很惨烈,贵族女子很容易流产或难产死掉。

塔娜夫人幼年时,也曾深受其害。不过现在放松了些。埃莎的体型就成长得比较自然。

家族需要繁衍、发展,当然重视子嗣,尤其是下一代长子。

这对少年夫妻曾被寄予厚望,甚至一到婚龄,双方的父亲就着急让他们赶在出征前成婚,就是为了能尽快有个小长孙。

当然,这一年多,詹尼尔没能如愿。

而那庆国战争之后,埃莎现在日盼夜盼回来的王子,拒绝和她亲密。

*

六月中旬。正是玫瑰盛开期间,当哈德里穿过大片的玫瑰园,走进花香与色彩交织的艾兰德城堡大门时,穿着白色束胸长裙的漂亮妻子埃莎,欢呼雀跃地迎接他,热情地撞进他的怀抱。

“哈德里 !”

青年军官身姿高大挺拔,此时尚未脱下戎装。一年多过去,比出征前还成熟稳重的气质、高挺英俊的眉宇,让城堡内外围观的一众大小女仆,也芳心似小鹿般乱撞。

这个金发碧眼的帅哥,是家族下一代伯爵继承人。除了之前的少校军官身份外,早已被封男爵。

如今卸下军职,便称哈德里男爵了。

这个长子不仅从小帅到大,家里还有两个弟弟,都是小正太。

因为喜欢艾徳勒克家这三个小少爷,周围农户家的女儿,还有专门来城堡请求做女仆的。

不过伯爵夫妇挑选严格,不是所有佃户家女儿,都能进城堡来服侍的。毕竟有三个公子,正在受贵族传统教育。还有两个未成年,需要在某些事情上防范。

埃莎是刚成年的小夫人,性格天真浪漫,久别重逢,完全无法按捺住那份激动和喜悦。

德军在庆国,写一封信至柏林的军邮,要经过土耳其港口周转,平均寄达的时间是60天。

埃莎每收到一封哈德里的信,已经是两个月之前他的心情了。这样鸿雁万里传书的低效率,鸿雁幸亏还未死。但实在是远隔千山,两人极难有亲近感和交流。

众目睽睽之下,埃莎也放下了端正、矜持的礼仪,她蓝色眼睛里是满心的欢喜。却看到这英雄丈夫的俊美脸上,是无法隐藏的淡淡哀伤。

他那深邃的蓝色眸子里,是比海还深沉的痛苦,也仿佛曾经流过、比海水还多的眼泪。

“哈德里,你怎么了?”

少女凝视着他的脸。既往那些来自庆国的丈夫回信,其中的冷静、不含热情的字句和语气,埃莎会有一些预感。

不过,贵族的婚姻就是这样的,彼此彬彬有礼、相敬如宾。只是,哈德里在新婚时对她,明明不是如此疏淡。那时,他初尝情事,也是很亲密,喜欢探索……对她,也好奇、很有兴趣的。

对着面前的埃莎,哈德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心中哽咽,痛苦已经席卷了他很多日。

此时他能对埃莎说什么?他能告诉她,自己在她这个妻子之外,还爱上了另一个海外女子,甚至在情感上,更爱那一个?

他说不出。并且,埃莎已经是他妻子了,出于男子的责任感,也当然不能抛弃她。

可他此时内心深处,依然对乌鸦之死有着无尽沉溺的缅怀和爱,让他接受不了埃莎。

在决意挑战父权之后,哈德里在内心深处,无法遏止地,开始挑战父权强加给他的婚姻。

望着城堡里,迎接英雄凯旋回归的各种华丽装饰,甚至准备了盛大的宴会,他更是有莫名的痛心。

那场远征的战争,那个姑娘因此死了。如今这一切对战争的赞扬,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啊。

他恨这样的战争,却又偏偏因此,去了庆国与她相遇 !

这样的矛盾与痛苦,根本无法释怀。而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件事: 若是,乌鸦母子……能跟着他,一起回到、站在这里,那该多好。这样的远征,可能才有了意义。

乌鸦性子是那么安静,就像这黑森林中存在着的一种纯净、静谧、让他内心安宁的理想。

只要她在这里,她什么都不做,就活在这座城堡里,哪怕是存在于一个小小的角落,能一直看到她的身影,就足够了啊……

哈德里黯然神伤。他礼仪性地拥抱亲吻了埃莎。却是有距离的、疏远的、冰冷的。

当曾用尽心力拥抱过一个自己最爱的人,怀抱中曾经有一个吸引你灵魂的人,面前这副女子的身体,不是“她”的,他就已经没有了激情。

内心中生发男女之情的那一处,仿佛是干涸了。而乌鸦……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父亲詹尼尔和母亲塔娜在叫他,给哈德里的疏离和冷淡解了围。

在父母面前他极力隐藏着情绪,直到他那“先斩后奏”的退役申请,惹恼了詹尼尔,父子俩相逢的第一日,便不欢而散。

下午,他将自己随身带回国的物品,全搬进了从小居住的那城堡房间。

他与埃莎成婚后,两人明明有一间更大、更华丽的婚房的。但他,不想住那儿了。

他将从庆国带回的小箱子放到房间,那里装满了乌鸦的私人物品,都一一取出、摆放在自己房间里。

他温柔整理擦拭,也深情凝视着每一件。那位已经不幸香消玉殒的姑娘,他如今有的,只是她这些仅有的遗物。

她刺绣过的手帕、写的字、她的信、她学德语的笔记、她穿过的衣衫、戴过的首饰、用过的发梳,她的那一缕黑发……

斯人已逝,温度已无。

他找出了油画笔和画框,在画布上勾勒出了乌鸦脸部的轮廓,她的腰身、穿过的丝绸长裙。

可是,他那擅长工业机械化的笔锋、太锐利了,画不出那个”安静”公主最吸引人的神韵,那灵魂中的温婉与柔和。

画像中那姑娘的脸是空白,他握笔的手颤抖着,在空气中一笔一画认真地描绘,却迟迟不能在纸上下笔。

那最美的娇颜,注定要失落在、岁月逐年递减的时光记忆中了。哈德里放下了笔。

这位少爷在房间里坐到傍晚,之后禁止其他人进这间房,除了指定的女佣可以进来打扫。仿佛这一间屋子里的,才是他真正从庆国带回来的珍宝。谁也不许看、也不许碰 !

已经快十八岁的埃莎,在对丈夫出征的期盼与渴望中,等待了一年多。她日夜盼着他回来,却没想到,等来的是他如此的冷淡。

这天傍晚,哈德里缺席了为他刻意准备的庆功宴会。亲友们从各地涌来很多位,都想听讲远洋见闻,一睹庆国大捷归来、伯爵公子的英姿为快。

威廉二世的朝廷中,艾徳勒克家族子弟任军职、经济、外派的臣子,有四十多位。

可这公子非但不关心父亲是否会因此大发雷霆,更是直接挑战。他一人一马出了城堡,在久违了的故乡森林中骑马驰骋,将他内心全部的痛苦,以与大自然交接的方式,去释放。

那样的痛,深刻得像海洋,广阔得像森林。他在兵船上看了那三十多日的海洋,登陆后,还是未能消弭。

自小长大的森林,是他大自然的母亲,用宽厚的怀抱接纳抚慰着他、久久不愈的心碎。

他坐在湖边的大石上,望着湖中的天鹅发呆,那只他从小到大都认识的公天鹅。夫妇俩那成群的孩子,已经有了快成年的样子,在自由自在地追逐嬉戏。

而森林里的乌鸦们,天黑后,纷纷回到树枝上休憩,他之前从未这样深情地注视过这种鸟,但此刻,看着它们那乌压压一片的影子,便热泪盈眶。

除了优雅美貌的天鹅、这种纯洁的白色鸟儿,是鸟类里终身不渝的伴侣象征。那黑色、象征死亡与厄运的乌鸦,其实也是“一夫一妻”的典型,一旦结了对,也是终身。

他擦干泪水,平静地望着那些乌鸦。内心已经没有了厌恶、恐惧。因为他的姑娘,就叫这个名字。

乌鸦代表的那些、既往在德国文化中固化的恶劣寓意,对他而言,都没有了意义。

乌鸦,你不在了。但是,艾徳勒克家所有的森林里,都要让乌鸦好好活下来。

当他骑马骑得精疲力尽,回到自己的房间沐浴时。城堡里的浴桶,让他想起了曾经在艾府、与乌鸦共浴的旖旎时光,他怀中有一个温暖绵软的她。

突如其来的悲伤再次袭击了他。

他捂着眼睛,让热水洗去眼睛里新的泪意时。

埃莎敲了门。少女般的妻子,温柔地轻声唤着。

“哈德里。”

他抹去泪水。让即将哽咽的声线没有任何起伏。

“进来。”

埃莎悄悄进来,高贵优雅又窈窕的身姿,在地毯上走得没有声音。她的目光偷偷掠过这间房子里新的布置。

灯光下那幅没有完工的油画,色彩斑斓艳丽,不输名家。哈德里喜欢画画,却还从未给她画过一幅。

那幅画的服装,一看就是异国的。虽然还没有脸部,但亭亭玉立的身姿和曲线,还有头部的黑色发髻。是东方女子。

埃莎没有说话。在浴桶外拿着布巾,轻轻给哈德里擦背。

丈夫那宽阔结实的脊背,年轻又有张力的男子力量,还有那俊美的五官,都让埃莎触摸起来、盯着看时,心跳加速。

她好爱他。在少女情窦初开时,那场城堡外的啤酒节聚会上,埃莎就爱上了哈德里,她在这个最帅的金发小伙子眼前跳舞,神情欲言又止,隐藏了自己的中意和羞涩。

父亲满足了她的愿望,和詹尼尔谈成了结婚条件,让她在十六岁那年,就得到了自己的王子。

新婚短暂的相处之后,又是那样长久的远洋分别,她对王子的相思和煎熬,是多么难耐。

今夜,明明是他们久别重逢后的第一个“新婚之夜”啊。

埃莎沉默着,虽然她性格是那么开朗。但是她感受到了丈夫内心那沉默着、压抑着的痛苦。

她英俊的王子,正被内心的情感和秘密那样折磨。

他不想说,她便礼貌地不问。

桶中的水,一点点慢慢地凉下去,哈德里终于打破了沉默。做错了事、失去了爱人的是自己,不是埃莎,他不会对她发怒。

但是,这个房间,是他与乌鸦还能在一起的唯一空间,是他仅有的秘密花园,也禁止任何其他人侵入。

今后的一生中,他能拥有片刻”她”的空间,在全世界,只有这一个房间了。

“埃莎,这里,你以后不要进来。好吗?”

男子的语气里没有命令,甚至是一种温柔的,带着心碎、低声下气的恳求。埃莎的手顿了顿,看着他黯然又沉默的脸,不由得心里一疼,点点头,“好。”

她正要离去,哈德里叫住了她。

“埃莎。……我不能……”

他叹息后,停顿着。“……等我。”

等你什么呢?等多久呢?哈德里自己也不知道。

埃莎心疼地看着他。这场远东征战,到底发生了什么?帝国明明战胜了啊,皇帝陛下、巴伐利亚王国、家族都皆大欢喜。为什么只有哈德里,是如此痛苦?

此时的德国,给女性的权益是相当差的,比起庆国会好一点,但也是男权至上。

比如,女性允许受教育的时段更短,读完低级中学后,就不能继续求学,埃莎就是初中文化水平;当然,庆国的同时期,是根本不让女子读书。

还有,结婚后就不能出来工作,要工作就不能有婚姻;更何谈其他选举和参选权等政治权利。

乌鸦在庆国活出的那种肆意妄为,与人不明不白成亲、做洋人的外室,却独自管理艾府银钱日用事宜、抛头露面开铺子,那既是一种哈德里的强势占有,也是一种无所顾忌的保护与给予。

真的是他个人、用远洋侵略过去的、蛮横无理的军队权力给的。

但此时非常抱歉,他却不能将那些给过乌鸦的自由,来给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埃莎是家族成员的附庸,此时她最大的价值,就是生下哈德里的孩子。

但,哈德里不想接近她。他曾拥有过最爱之人的怀抱里,容不下其他的女子。

*

阿尔卑斯山前地区直到多瑙河,遍布湖泊。东巴伐利亚的中高山脉,还是一片原始景色。既能发展工业,又有极美的自然景观,这一切,让哈德里痛苦的情绪淡了些。

随他一起回到故乡的卫兵雷亚和托奥,也服役完毕。雷亚选择回家、参加职业培训后,去艾徳勒克的工厂里上班;托奥学开汽车、做哈德里的专用司机。

申请退役后的哈德里,整理着自己的资产,也做着今后人生的规划和布局,看上去心情平静,一直面色如常。

因为没有获得父亲同意,就直接申请退了役,他和父亲詹尼尔的关系,已经搞得很僵。母亲、妻子当然都在从中努力周旋。

可惜,詹尼尔生气到、已经连与哈德里共同用餐都不肯了。

哈德里的二弟霍斯15岁、三弟卡尔13岁。对哥哥与父亲的关系,怎么突然变成这样,表示很不理解。

霍斯是个精神帅气的小伙子,五官也很俊美,个头已经长得比同龄人高,脸上的小雀斑多一些。正读高中,他也想上大学。

卡尔,还是个稚气未脱的样子,也是金发小帅哥,正上初中。他们都是中学生。

在他们心目中,哥哥是奔赴远洋作战战胜归来的英雄,是他们景仰和崇拜的对象。对长兄的服从,也令他们无法质疑哈德里的任何决定。

家里最权威的两个男人,一个是爹,一个是哥。两个弟弟,选择听更让自己尊敬佩服的、长兄的。

毕竟,能给他们讲庆国之事的、能打闹亲近的,是哥哥哈德里。

这对父子暗中的一切冲突,仿佛都在风平浪静中偃旗息鼓,让时间去消弭那些,若隐若现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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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伐利亚其实是德意志帝国下属的一个邦国,在规模、权力和财富上,仅次于帝国内占主导地位的普鲁士王国。

王国王权从1805年开始,持续由维特尔斯巴赫家族掌控。

其实这个王国的君主,原本不好战,特别著名的国王路德维希二世,是一个崇尚自由和平、浪漫和艺术的人。

他最喜欢在森林中自由自在地骑马,感受风的亲吻、树叶的婆娑。

当然,拜欧洲王室近亲结婚维持血统纯正所赐,有精神病基因。

1864年,18岁的路德维希二世继位,他就是那位一直暗恋茜茜公主而不得、修建了新天鹅堡的国王。

巴伐利亚一直崇尚艺术,宫殿中充斥着音乐、时尚、绘画,并不是像普鲁士王国那样崇尚武力。

路德维希自小喜欢歌剧和音乐,继位后,希望将王国建成为世界艺术之都。他曾说: 美好的音乐和艺术,将令持有武器的施暴者折服。

在他任下,建造了无数精美绝伦的宫殿,以及收藏大量的艺术品,他推崇瓦格纳的歌剧,更是造了一座歌剧之城,吸引全欧洲的贵族观众。

将用于购买士兵武器枪支的大量金钱,去修建城堡、剧院、大型建筑。

他不组建军队,反而积极组建”乐队”。

他给德意志留下了举世闻名的艺术财富,那一座座宫殿建筑,不输于中国万里长城的古迹。

可惜,他的邻邦,是普鲁士王国。主要民族是日耳曼人。

日耳曼,在罗马语中,就是“令人生畏的、好战的战士”之意。自古以来喜欢战争和掠夺、崇尚武功。

普鲁士王国,是不允许邻邦以艺术的优雅、无与伦比的森林湖泊自然风景、和”柔弱”和平的美好心灵,去治国的。

路德维希这一点,和中国那位被宋太祖所灭、亡国的后唐君主、李煜相似。

李煜精书法,善绘画,通音律,是千古词帝。

但是在军事勇猛的侵略者、强势者的铁蹄之下,诗词歌赋、靡靡之音都将被征服和享用。

正因为不崇尚武力,想”以乐器对战武器”,所以肯定打不过邻邦普鲁士王国。

普鲁士国王1871年普法战争后、统一德意志时,路德维希热爱和平,不愿国民受战争之苦,避免众多文化艺术精品毁于战火。他要让国民过自由、欣赏体验自然之美的生活。

况且巴伐利亚的经济实力、武力值也均不敌普鲁士。他便不战、而立即求和,直接提议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现任威廉二世的爷爷)即德意志皇帝位。

所以也为巴伐利亚,保留了太多独立自主权。

威廉二世和陴斯麦,对自愿归顺、并入德意志的巴伐利亚,可友好、仁慈得多了。这一点完胜东方古国、李煜那被杀、被辱的下场。

说一段这个家族的往事。前两代国王都是开明、模范的君主。

五十年前,新继位的国王爱上了自己的爱尔兰婢女,因为神职人员反对将她扶正,这位国王解职宗教人士,甚至还引起了国内暴乱、以致最后退位给自己的儿子。

总之,也是一个因为爱情导致的悲伤政治故事。

总之,巴伐利亚的皇族血脉里,从来不缺浪漫和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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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路德维希二世后期,对建造宫殿的热情使国用日绌,他在1886年、治国22年后被宣布为精神病患者,由叔叔摄政,随后不久溺水自杀。

他弟弟奥托继位,依然还是个精神病患者,叔叔卢特伯德亲王继续摄政。

虽然两任国王都是精神病,但这并不阻碍、一些有远见和视野的旧容克贵族,转变为资产阶级的步伐。

在这位亲王执政期间,是德国工业高速发展时期。

艾徳勒克家族是王室的亲戚,准确的表述是: 哈德里的祖母,是老国王的一个表妹。

哈德里的祖先一直是纯血日耳曼民族,始终好战,并追随普鲁士国王的前身、选帝侯。

祖父威尔姆将军娶了巴伐利亚王室的一位公爵之女,是家族第一次非日耳曼民族联姻。

德意志统一后,威尔姆更受器重。被德皇授意,率领军队来此加强王室武装力量。

艾徳勒克家负责在慕尼黑周边城市组织、训练巴伐利亚军队,加强普鲁士军事制度渗透。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因为普鲁士军官团的强势,巴伐利亚并不好战、黑森林孕育出的自由、和平及浪漫主义,已经逐渐被普鲁士军国主义渗透。

至哈德里这一代,母亲又是德皇的亲戚,出身普鲁士军事贵族之家;父亲成了巴伐利亚军事权力的代表之一。

哈德里三兄弟的血液基因中,既有来自几百年前、祖先好战的强势凶悍,也有来自黑森林大自然赋予的、浪漫柔情。

艾徳勒克家不仅是帝国武力的拥趸者,通过贵族联姻,依从普鲁士以军治国理念,也吃上了双份时代红利。

在普鲁士和巴伐利亚两边,都有皇室血统支撑。

这也是哈德里新的进发路线,经济实力能迅速扩张的重要支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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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里和詹尼尔虽然在军功发展道路上有严重分歧,但在工业进军和商业投资上,这对父子本质上是方向和利益一致的。

哈德里15岁就开始亲自管理自己的私人庄园,有着惊人的精力和责任心,很快就有了日常经营运行的管理经验。

不仅如此,在去庆国之前,他也在拟建的工厂里见习、参观,并学习过。

这也是为什么哈德里行事如此“混账”偏离,詹尼尔也不得不忍的原因。

这位有爵位的长子,是他如今的最得力助手,一回来便令他如虎添翼,二人组合成强大的军事、经济父子之狮。

在这个世纪初,像哈德里这样聪明好学、曾参军作战勇敢、又有异国驻军经历的年轻人,即使在德国,也已经很优秀。

生在一个处于海外殖民扩张时期、掠夺型的军事贵族家庭,就算哈德里不参与战争掠夺,也会加入经济掠夺。

在哈德里明确以少校为最高军衔退役后,这位已成年、历经过战火的长子,张开了他的羽翼。

‌1886年,卡尔·本茨获得德国专利局认证的汽车发明专利,该日期被国际公认为汽车诞生日。‌‌

当时詹尼尔立即嗅到商机,艾徳勒克家迅速投资汽车工业。在他的主导下,此时,汽车厂“开迪尔”,已经初步建成。

而哈德里对机械类非常有兴趣,他也要加大汽车工业投资。

此时,这一产品非常昂贵,需要投入研发降低成本、提高产量。但直到七年后,1908年美国的亨利·福特采用流水线方式大批量生产汽车,才在欧美普及。

德国在电气、化学、机械制造等领域开始有显著成就,涌现出西门子、拜耳等一批世界级企业 。

而钢铁工业需要大量的铁矿石和煤炭,而这些资源在德国本土内的储量有限,不得不依赖进口。

哈德里的一位叔叔,还在非洲殖民地进行掠夺,为帝国经济的发展获取资源。

非洲几处殖民地的总督,全部都是容克军人。这位叔叔在德属非洲某地任总督,在当地用军事专制管理,依赖暴力维持统治。

非洲为德国橡胶、棉花、剑麻种植园提供劳动力、为公共工程征集劳工、监督农民种植当局规定的经济作物等。

殖民政策先是强征土地,将所有良田宣布为德皇所有,通过拍卖,艾徳勒克家的格瑞尔公司获得了大量土地,是控制该地区主要十大公司之一。

不仅如此,一边从殖民地掠夺土地的产出,一边将德国生产出的工业品,倾销至非洲地区、换回巨额利润。

艾徳勒克已经不是纯粹的容克贵族,在下一代长子哈德里放弃军中路线后,这个容克,已经和传统的军事集团,开始越走越远。

而家族的基金会创立于1896年,随着工业的发展,这是一个经济扩张和大量财富积累的时期。

家族投资积累了大量财富,也吸引本地贵族集团慕名而来,捐赠、抱团、投资、共同发展。

捐往家族”萨米尔”基金会的1000多万马克中,大约一半的钱来自于新兴资产阶级富豪。

此时德国许多文化和社会设施,从大学到博物馆、公园和社会性住宅,都是由慈善机构资助,而不是政府。

而德国本土的城市建设,高度依赖私人捐赠,以使中世纪的城镇,转型成现代大都市。

都市为富人们提供文化娱乐,也为穷人们提供社会服务。在建筑业的拓展中,艾徳勒克家的公司也首当其冲。

客观地来说,德意志是靠自身教育、科技、工业和实力发展,成为了欧洲强国。

它并不是那个、用枪炮强行打开庆国国门,向其倾销了七十年鸦片、荼毒其几代国民的罪魁祸首。

但1900年前几年,德皇的海外殖民地扩张政策、想赶超英美的虚荣,也使它在出兵、对华侵略上,留下了极不光彩的一笔。

而在非洲那广袤殖民地,德国所获得的各种利益,远超庆国的青岛。

德国海外殖民地总面积265万平方公里‌,主要包括德属东非、西南非洲、喀麦隆、多哥以及太平洋岛屿等地区。

而庆国的青岛及周边、陆海总面积,是1128平方公里。

比例是1128: 2650000。堪称毫不起眼。

德国内部很多权贵,也根本看不上庆国仅仅这一个城市、弹丸之地。算是他们殖民领土上的末端。

而且,还是和八国列强一起去庆国费力争抢,才强占了那么一块儿地方。

不仅如此,大量派兵驻军青岛,实行像对非洲那样的暴力统治,不可能。因为庆国不是一盘散沙、不毛之地的荒凉非洲;它有统一的政权统治;有四亿多人民;有几千年以来、曾令人举世瞩目的文明。

德国对青岛殖民地的政策,与对非洲的血腥压榨、大量屠杀略有不同。是投资、是建设、是意图切入庆国获取更大利益的突破口,想做成一个超过英法的旗帜和标杆。

《胶澳租界条约》签订后,德国先是拨款5000多万马克修建大港码头,又投入1.7亿修胶济铁路、津浦铁路北段。

仅以上,折成白银就4500万两白银,而这还仅仅只是港口和铁路部分,整个青岛城的民居、工厂、绿化搞下来,都得破亿。

这些都是德国出的钱。

如此巨大投入,自然在国内引起强烈抗议,但德皇及政府都认为,后续都可以很快赚回来,包赚不赔。

宰相陴斯麦在世时,致力于强大德国本土实力,但并不支持扩张殖民地及对其过大投入。这也是他与皇帝的一大分歧。

他几年前去世之后,德皇威廉二世就大权独揽。要将青岛建成远东军事和贸易的“模范”殖民根据地。

要建设,就得投资,鼓动国内的贵族、大企业去投。钱,从哪儿来?

此时,艾徳勒克家族中有一个人,就要坚决支持皇帝投资庆国的青岛。

他是哈德里男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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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22岁的年轻退役军官,引起了德皇经济大臣团的注意。

他父亲詹尼尔显然是老派,喜好对外掠夺资源、对内立足德国本土发展壮大,不想对海外殖民地投资的。

而哈德里对青岛情有独钟,那个他没有实现带心爱之人定居的梦想,那个他曾经掠夺过的远东之城。

他不想再踏足庆国这伤心地,不代表他忘了、抛弃了它。

当读着乌鸦诀别信中的字句:

“我与孩儿,想生活在一个没有仇恨、肮脏、黑暗,一处美好洁净之地。”

……

“只愿百年之后,今日我所受之屈辱。我国女子,不再去受。”

每当回想起这些字句,哈德里的心,仿佛就被揪紧了。在庆国的日子里,他从不想让乌鸦受辱。

但她的国家,实在积贫羸弱,也算不得富裕的强国。才会有像她那样的女子,不得不为奴。

在他心中,青岛是德国在庆国单独的地盘,是德国的发达经济、工业创造和文化可以去传播之地。

若是建设好了,像乌鸦、小杏小棠这样的庆国女子,就可以在那里好好活着。

他的动向,当然也遭到了父亲詹尼尔的阻挠和反对,此时不是所有家族都认可去投资远东的。

去掠夺就好了,把庆国的东西拿回来!还要砸我们家的钱,去建设? 不同意!

可这个儿子翅膀硬了,他虽然还年轻、没有官职、不是国会议员,但是他能找到并结识、支持德皇青岛殖民地政策实施的重要官员。

皇帝正愁国内没有肯去大力投资的企业,艾徳勒克家族就送上门来了。

一听,居然他家年轻的长子,还驻军庆国那么久、获过庚子军功勋章,更为投缘。便对家族的远东投资设想大放绿灯。

哈德里对投资和建设的热情高于一切。在他的心目中,和埃莎的婚姻都显得可有可无。

他甚至开始经常离开城堡之家,在慕尼黑、柏林的工厂、汉堡的港口等地区出没。

*

此时的德皇王储是维克多,1882年生,比哈德里小三岁。刚成年的他,对哈德里这样的退役容克很感兴趣,哈德里的投资观点、殖民地建设理念,也很新颖,他们很快成为了好友。

哈德里做为贵族长子,与王储结交,对他年轻事业的助力不可想象,也有了新的助力,去反抗父亲詹尼尔的独断专权。

之后多年,家族对青岛投资,在皇帝重用的经济大臣、和王储的支持下,艾徳勒克与其他家族的企业合伙,参与了全面的布局。

1897年开始,德国为维护其殖民统治和经济利益,对青岛人民的正义斗争进行血腥镇压,实行残酷统治。当年底就制定了《优先购地法》,强行买卖土地,将原居民强令迁移,原有房屋全部拆除。

同时又提高地税,使庆国人民失去房屋土地、只能以工役为生。

将庆岛彻底变成一块重修、修建的大工地,完全按照德国城市的建筑标准来。

并且,享有修筑铁路和开矿的优先权。

1901年,德国已经在庆岛开设了教会学校、德华银行、大饭店、海关楼、矿务公司等,也设置了总督府。

德国国内持续投资的加入,加上庆朝政府的巨额赔款,在这个城市建起了大小街道、啤酒厂、教堂,还建设欧洲人居住区。

德国人对建筑规划严谨又苛刻,大批工程师奔赴一线,拿设计图纸去做施工指导。

还大搞绿化、植树造林,测试什么树种适合在这里种,便大面积种植。

当然,在建设中强征土地、强迁居民,修筑炮台、港口、铁路、工厂、医院和旅游度假别墅,使用的都是当地劳力。

庆岛,当然是失去原来家园的华人自己,用双手和血泪、一砖一瓦建起来的!

但是德国国家财政和大企业出了很多钱,也出了规划设计。

*

哈德里在建设庆岛的热情中全情投入,不可自拔。同时,也在庆国的京城、首都,在穆默大使的支持下开了德兴洋行。

当然,也任用职业主管,将乌鸦对天主教会的遗赠,做了使用的监督和管理。

詹尼尔阻拦不了,也无法理解他对庆国投资布局的那种疯狂与痴迷。

但是有皇帝支持,一切动作,表面上都是为迎合帝国战略,他无法插手。

而且,他根本未曾想到,长子做这一切,背后的情感因素。

因为,艾徳勒克家祖祖辈辈的男人里,就从来没有一个,是卿卿我我的情种。全是好战杀伐,理性、利益、算计的范儿。

他哪里能意识到,自己这位长子会剑走了偏锋,真心的对一个远东女子情有独钟。

也许,强盗冷酷血统和基因改变的根源,就在祖父威尔姆与那位巴伐利亚公爵之女、祖母的联姻上。

铁血的杀戮,与艺术、浪漫的自由天性结合。让从此后出生的孙子们,除了普鲁士军人的强夺冷酷外,还对女子有了心、有了情。

家族旗下的建筑、啤酒、使用蒸汽机械的缫丝工厂、纺织厂等,其建筑师、工程师、熟练技术工人,都打算被送至青岛去选厂址、开工厂。

但这个长子,对詹尼尔父权攻击的组合拳,当然没有打完。

之前詹尼尔通过询问雷亚和托奥得到的一切信息,关于儿子和那庆国女子的一切,已经甚是震惊。当然,他最后也挺欣慰地获知,那女子已经死了。那他就放心了。死得好。

可是,哈德里回国一个多月后,那位与他”有染”的庆国女子的、所谓“妹妹”,坐着一辆小汽车,出现在城堡庄园的门口。

这个突然到来的女孩,点燃了哈德里父子间矛盾的另一根导火索。

*

小杏,自从知道乌鸦的真名叫赵媛,她就改名叫赵杏。她是姑娘的妹妹,”小杏”,又是姑娘给她起的名字,她便用一辈子。

她踏海而来,在海上经历的一切未知艰险,真是难以言述。

一个从没坐过船、从没见过海洋的小脚姑娘,一坐船就是三十多天,以一种”要服侍自己恩人一辈子”的坚定信念,离开了生养她的家园。

哈德里叮嘱商船,给这个姑娘尽可能最好的照料。

她这是”跨国偷渡”,船员让她睡在一间有床铺的小舱房里。

商船的装容量有限,单程一趟就是几十天。又没有天气预报,完全靠天靠海吃饭。遇上不可控因素,甚至会航程延长到两三个月,自然要尽可能多装货物。

那间舱房里,只有货物木箱垫起来的、不到60公分的一张床板。

船上只有她一个女子,她也会目光带着戒备,去看周围那些身材魁梧、又长相粗野的船员壮汉。

若是这些人动了歪心思,也能伤了她,直接丢进海里喂鱼。

这唯一的女子,出恭、饮食、换衣洗衣都是麻烦事。沐浴,就更别想了,没有水也没有地方。

所幸没有碰到极恶劣天气和风暴。船员操作专业些,也没偏航、机械故障或触礁搁浅。

此时,若是遇上一次台风,狂风暴雨和滔天巨浪从四面八方裹挟着而来,船都有可能被击碎。

在茫茫大海上航行几十天,跟着船员啃坚硬如石头的黑麦面包,用水泡软、煮软了才吃得下去。

还有别的。夹果酱、吃饼干和肉罐头、糖果,那种腌制的带皮猪咸肉,当然,很吃不惯的小杏,一次次都吃得呕吐。她又是个孕妇,把胆汁都快呕出来了;

被海浪拍打声惊扰得夜夜难眠,还遇上过暴雨灌进船舱淋湿被褥,身上是馊的,床铺也是馊的。

凡此种种,都像在海上住了几十天恐怖的监狱一般,长官提前告知的海上风险,根本就不是危言耸听。

遇到的小风浪尚且已经如此,若遇上大点儿的,船都会沉。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哈德里不能让乌鸦坐船而来。

但这一切,福大命大的小杏得上天垂怜,都挺过来了。

*

她被折磨得神情憔悴,掉了至少三分之一的体重,这还是在被船长特意照顾的情况下。

当船抵达港口,她已经体力崩溃到快奄奄一息,就立即被哈德里派去的人接下船。

接船的人,看见这位庆国“小姐”浑身脏污、散发着难闻的臭气,忍着强烈的心理生理不适,将她从慕尼黑港口送到了离艾兰德更近的,米斯巴赫市一个大旅馆里。

在干净舒适的房间里,小杏总算是全身都沐浴清洁了,将在海上穿了几十天的衣服扔了,吃了两顿有猪肘、椒盐饼、现烤面包、卷心菜、蔬菜水果的正经饭、休息了一夜。

在次日清晨,用过丰盛的早餐,她坐着一辆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奇形怪状的车,沿途看过无数条河流、宁静似蓝宝石般的湖泊,穿过森林里蜿蜒曲折的道路,终于到了米斯巴赫小镇里、这座有几百年历史的城堡时,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座隐秘在茂密森林和幽谷中的艾兰德城堡,是艾徳勒克家族在巴伐利亚中弗兰肯地区的大本营。

家族虽然在各大新兴城市,已经开始兴建并拥有近代、奔赴现代设施的地产和房宅,但在这座位于乡镇、有黑森林地区自然风光的、祖辈世居的艾兰德城堡里居住,仍是大部分家庭成员的传统喜好。

首先,藤蔓缠绕的古堡,在雾霭缭绕的清晨里,周围一圈郁郁葱葱的绿色中,它层层叠叠、风格奇特的建筑群般的模样,就让小杏看呆了。

有像西什库教堂那样的尖顶。灰色的墙壁上不时出现点缀般的、木筋屋红色外挂阳台。灰蓝色的一座座尖顶屋,又像三角形积木那样地搭着。

最高的那幢建筑,足足有七层楼那么高!上面还有尖顶和三角房子。汽车一直开进城堡的最外侧大门,里面还有石板路街道、还有小广场。

这不是一座城堡,是很多座(五六座)组成的城堡群。还像一个小城市一般。

艾徳勒克的祖先在三百多年前,就占据了这里。它曾经是原住民贵族的领地。

随着家族人口增多和繁衍,历代家主都乐衷于花钱修建和维护,建筑也越建越多,各个时期的风格都有,如今居住的,全是家族的姻亲和后代。

汽车在最高那幢建筑、似乎是主楼的大城堡停下。小杏看见了城堡门前、对自己微笑的哈德里。

“哈长官 !”

快一个多月没见他了。虽然在海上的一个多月,小杏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能见到哈长官,一定能见到他,他同意我去德国的。

但是也未免忐忑。哈长官会要我吗?他要是回家改变了主意、又不想要我了怎么办?要是船到港口了、他没有接到我怎么办?要是……

毕竟,哈长官是个远道去庆国的德国人。他要是说话不算数、或者后来又变卦了,等船到港后不管她了,船员就把她当货物般、顺手卖了,她在异国他乡形单影只,又能怎么办?

当时一切的发生都很混乱,哈德里是在两个多月回国前那日、姐姐去世的清晨,口头同意让她来德国的。之后,对她再也没有只言片语的交代。

此时见到这个人,那一切忐忑和顾虑都没有了,小杏像看到了亲人一般,激动得想哭。

“长官 !长官 !哈长官 !”

哈德里嘴角泛起一抹、久违了的真心笑意。

两个月过去了,直到现在,他都只能在那间房里,抚摸着遗物、睹物思人。

而这个东方黑发、一样年轻有活力的女孩到来,仿佛让他陡然穿透了空间和海洋,又见到了“她”……乌雅。

哈德里端详着赵杏的脸色。这可是在船上受了一个多月的罪。

若是身怀孩儿的乌鸦跟船来,也是一样的。也是这副神色憔悴、疲惫不堪。

一股子酸楚涌上来,哈德里看着这瘦了一大圈的女孩,只想着,让她接下来好好休息,被自己养起来。把最有营养、最好吃的饮食都给她。尽快恢复体力和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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