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极限运动,但轮滑仅限于时常摔跤级。不敢在大庭广众的白日丢人现眼,只好在住家附近绿树如茵的大学校园,趁着夜色加强练习。于是,近三十岁的我带着5岁的女儿,时常背着沉重的旱冰鞋,在路灯昏暗的小路上滑冰。她乖乖地在马路牙子上坐着,睁大眼睛看我如飞般地滑来,却突如其来一个四肢着地的大摔。每一次坐骨都摔得几乎断裂,龇牙咧嘴也要安慰女儿的勇敢童心,为了不让她对这个我有意让她接触的业余爱好造成心理阴影,只好狠狠地咬牙说“妈妈不痛,妈妈真的不痛”,但这反面教材,痛不痛只有自己知道。
我是上大学才接触轮滑的,第一次在冰场几乎摔得屁股开花。但是人对于钟情之物的热情,忍耐力出奇。痛并快乐着坚持了几年,直到最后渐渐能飞速滑翔。我认为轮滑是所有能造成个人飞翔感觉中,所能借助的体积最小的外物。去大连见到环海滨的大道,全是丘陵沟壑的大坡小坡,立时后悔没有带冰鞋在那里潇洒一场;习习的海风吹拂当时的长发,以飞快的速度越过层次分明、海枯石烂的各处悬崖,这刺激真不是一般的诶。
来北京之初,工作繁忙之后的一大消遣,就是深夜在柏油马路上滑旱冰。住在静谧的钓鱼台附近,最喜欢的是冬日的夜晚,“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只有那时沉重冰鞋的钝响,在寂静无人的夜空下盘旋才不致招人侧目。朋友听说我在大马路上滑旱冰,还技艺不佳,常为我捏把汗,但很变态的是,那时不觉得疼,仿佛拼尽全力去摔的,不是自己的骨骼躯体,而是满心满脑的压力。
可能性格里一直有很纯粹自伤的东西,总要寻找一种合适的方法来承受自己的爆发力。
之后结婚生女,也没有合适的机会再去碰旱冰。
时间真是一把无形的利刃,它切割你的性格,甚至你的喜好与悲喜。30岁的我相比21岁,竟然改变得如此之多。勇气的棱角在岁月与职业的夹击之下,已变得世俗又圆滑;包括一些个人的兴趣爱好,竟然也被喜新厌旧地重置更新。我尽力伸手执着挽回一些过往的痕迹,却发现很不容易。当女儿渐渐长大,我心知肚明各种兴趣培养对她性格塑造的重要,于是想现身说法地表演一下,没想到重拾旧爱,在她面前再次滑冰,就发现曾辉煌的技艺造就的,是如此惨烈的自残。
最痛的一次,是公园里飞速滑翔看着水域对岸的女儿放风筝。忽然一个走神没掌握好平衡,直直地摔了个屁股墩。挣扎着起不来,觉得坐骨已经摔断了。高速之下,膝盖的骨骼和坚硬的地面发生了激烈的碰撞。第二天伤处青紫,甚至走路都觉得疼痛难耐。最要命的是一个星期我基本上无法坐下,觉得坐到的每个地方,都是针毡。
我30岁了。
当青春不再,熬夜写作之后晨起眼窝会深沉地出现两个大黑眼圈;当体力的爆发再不如前;当陪伴宝贝玩耍一整天几乎已筋疲力尽;当户外攀登、还没爬上山顶我已经开始大口地喘气;我明白:20岁和30岁的体力精力,毕竟差了10年。
在那次大摔之前,我每次背起旱冰鞋,回忆起上一次刻骨铭心的痛以后,常对自己说:“我30岁了,30岁又怎样?我还可以滑、还可以摔。还可以承受这种痛感,还可以享受这种飞翔的快乐……”
但这次重大的伤害之后,我渐渐明白:你最爱的,不一定能永远拥有。
我的身体,早已不堪这样野蛮的伤害,因为已习惯了探戈的曼妙摇摆;习惯了瑜伽的柔软呵护;习惯了恰恰的优雅步态。有人的爱好终身不变,而我却常常对自己不涉足的、未曾尝试的一切饱含兴趣。仿佛这一生不停在追逐的,就是从没做过的那个“自己”。
现实终于让我明白:即使曾经最爱是轮滑。但是你30岁还只能把它、滑成是对自己的伤害,而不是自由自在,那就应该放弃了。
也许,这样的爱真应该从娃娃抓起。
这个不得不说的割爱之痛,只希望我的宝贝,不要再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