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爱十年 下》六十四 英雄本色

六十四 英雄本色

 

天龙站起身来,“你累了,就别玩了。我再滑一次,咱们就回去。”

看他飞着滑去遥远的地方坐缆车,我一个人孤单地坐在这人迹稀少的角落,亦显无趣。

隐约听见呼哨声、呐喊声不绝于耳地传来,带着狂热的执着。

套上滑板奋力划过两座雪坡,看到不远处那个人声鼎沸的热闹角落。

一群雪地摩托,大概十几辆之多。各种各样的颜色、线条刚硬凛冽,一看就是男人的专属品。在专用的场地上呼啸环旋,车上的骑手个个姿态健硕不失优雅,穿着五颜六色的鲜艳车手服、戴着防冰雪的头盔。

加速、急停、你追我赶、嬉逐着紧咬不放,仿佛玩得不亦乐乎;他们比肩接踵从高高的顶峰呼啸而下,在松林、白色的海洋中掀起怒海浪波,狂乱的风雪几乎遮天蔽地,残鳞败甲满天飞,周围观众的心痒痒的又热热的,虽然气温透骨奇寒。

机器的轰鸣声,打破了周遭的寂静,他们高超的车技,引起了年轻人歇斯底里亦狂热的追捧。

有许多原本正滑雪的年轻小伙子,索性撑起滑杆,纷纷从遥远的地方赶来,企图包围他们那个小小的演艺圈。

可是,这群帅哥根本没有要在某处停留集合的意思。有的在雪中玩起了摩托车技,空翻、单轮、侧骑,无所不用其极,亦有在雪地上失手打滑侧翻的,同伴并不上前帮扶,反而各顾各地玩;这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超级摩托车技VS赛。

有人甚至嫌平地盘旋还不过瘾,又重新加大马力向地势陡峭的雪坡逆势而上,再惊险万分的腾空向下腾跃……

被疾驰旋转、披荆斩棘的车轮绞起的团团雪花,在每一位车手的周遭笼上了浓重的白色云团,他们如同骑士踏雪般的的身影,笼罩其间,有说不出的神秘和壮观。

他们的表演赢得了成片的叫‘好’声……

现场观望的热烈气氛,简直将这表演的热烈推升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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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茫茫雪原深不可测的峰顶,一辆黑色的彪悍雪车,风驰电掣俯冲而来,带来惊险刺激的场景,亦是令人仰望飞翔无极、暗暗折服的恐惧。

没有人会猜想到:迎着刺骨的空气,驰骋在雪白炫目的世界里、穿梭在坡道森林间的,是一颗内里已怒不可遏的心。

在雪道上颠簸、回转、速降,炫酷的身姿迎来了周遭多人的注目,亦引起‘追星族’声声忘情失声的尖叫……

 

突然,那骑乘者以炫酷的一个高空转翻,从高高的坡道上纵身跃下……

有人屏住呼吸,继而热烈呐喊鼓掌,那些流露艳羡目光的年轻人,已忍不住大声起哄叫好。

我戴着硕大的黑镜滑得近了些,亦被他那矫健的身姿深深吸引。

不由得暗暗赞叹——

真是人车合一,车和人都又酷又帅,他的摩托、如同有生命般,在他胯下勇往直前,那种傲然凌厉、甘愿被随意驱使的气势,真是绝了……

下意识地回过神看一眼雪道的山巅顶峰,有寥寥无几的几位滑雪高手,正从最高峰俯冲而下…….

没有望远镜,我放出眼去辨别哪一位是天龙……

目光逡巡、追踪着每一个身穿红色滑雪服的身影…….

 

终于天龙出现在200米左右的高峰,自由自在地滑翔般的身姿,正矫健轻盈地、以飞一般的速度越过重重障碍,向山下飞跃而来…….

那辆气势凌厉、傲视群雄的雪地哈利,声势如同迅雷闪电,腾空跃出雪上摩托领域;向野地雪道飞驰而去…….

那正是自诩技术高超的滑雪者、下山的必经雪道…….

 

上帝只给我十秒时间反应……

 

如守株待兔般,骑手控制好了相遇的速度和契机,有着不动声色、却恰到好处的阴冷招数,随时待命、蓄势待发……

轰鸣的马达气势汹汹地、表达着战斗和同归于尽的激情,如同预见到了下一刻,即将来临的鲜血和生命滋润……

梦寐以求着加速……迎敌……

撞击……

那戴着头盔的脑袋,如有意识般地回转,看向了我;穿透过朔雪飞扬、朦胧不清的玻璃面镜……

我仿佛看到了熟悉的一双眼睛……

犀利……凶悍……桀骜……阴森……

他的目光穿透力极强,仅那一个有意为之的远望动作,就表明雪原之狼发动绝地攻击般的凶煞和惊栗……

我有一刻懵然失神……

回味着那一瞥冷酷阴暗的意味…..

脑海瞬间有所领悟,一丝预感闪过……

天啊!他是——

他熟悉的姿势,耳濡目染的身影,化成灰我也认得。

他想干什么?!

 

我周身冰冷,麻木的唇、撕裂的喉咙,喊出沙哑的、穿透力极强的一句大吼:

“不要!——啊!——”

骑手听到这句话,遥远地看去,似乎有三分之一秒的停顿和犹豫……

他稳坐哈利上健硕的身子,有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如同最后的攻击中,发现己方已断了号角……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三分之一秒,他紧紧攥了握车把的拳,下意识地偏了偏虎视眈眈、气势如虎欲吞噬一切的车头……

但,一具身着红色滑雪服的身躯……

还是被它突出旋转着的前轮碰到……完完全全地飞了出去……

黑色的滑雪杆极度缓慢地、在天空飞舞旋转,之后静静落在白雪皑皑的大地。而刚刚持握它的主人,亦飞扬上几米高空,以抛物线的姿势摔下山头,落在一丛黑色岩石的不远处。

那肇事的车手停下……

他的脸在黑色的头盔内依旧阴暗……我看不到任何表情……

但他在盯着我……

那目光是如此地森冷亦是如同恶魔……

象法海一般咬牙切齿地说着一句话,如同是将我打入雷峰塔镇压般的咒语……

“这是你逼我的,廖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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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加大油门,逞凶的身影伴随着沉闷却如雷般的轰鸣,竟然在空荡的雪原,扬长而去。

我大叫着:“天龙!天龙!”

疯狂地撑动滑行杆,顾不得已疲惫不堪的身躯,其实亦已无几分热度。到他身边,飞快地脱了靴子,跪在他身侧,抱起他的头。

“天龙……”

眼泪夺眶而出,在这一刻追悔或愤恨都没有用,这两种感情,都畏首畏尾亦虚与委蛇、不让我将真相和盘托出。

天龙轻轻睁开了眼睛,看见我哭出的眼泪,脸上挂着难言的疼惜,怔怔看着我。刚刚清醒的意识带着莫名的脆弱,声音有些干涸和嘶哑。

“没事,别哭……

以前,我刚练滑雪……的时候,也这么摔过……”

天啊,他以为这只是意外?

善良的人啊,你可知道:这是一个可怕的蓄谋……

上帝啊,你要我怎么做?!

怎么做才能免了我的罪责?!

心在仰天长啸而哭,不知此刻自己的归属。

苍茫大地有此寒冰,我愿在深山老林被埋藏千年。等我醒来,忘了恨、忘了爱、忘了争斗和歉疚……

 

他静静地躺了好一会儿,打算起来。刚刚动,就痛苦摸着腿,情不自禁地大叫了一声,“啊!——”

我急忙上前摘下他的护目镜。他暗暗咬牙的痛苦表情,令我瞬间浑身僵冷。

“伤到哪里了?快告诉我。”

“腰扭了,膝盖关节动不了,”

他咬牙说着,颓然地继续躺在雪中,“然然,快去找雪场的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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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表情玩味地看着手里的离婚证,心中五味杂陈。

他果断做出要囚禁她的决定,今早特意安排志林去东单取她的东西。却没想到这么大的意料之外发生——

她的证件里,居然有这本离婚证。

他看着那本证件绿色的皮,有一刻黯然伤感——

这是他直到现在、都一直在梦寐以求的东西;她逼他逼得没有退路,他恨不能用尽心机、哪怕给她换一个公民身份的时候,她居然,已经离婚了。

这件让他如鲠在喉的事、原来他在美国养伤的那时候,她就已经做了。

但是,她却一直对自己守口如瓶,丝毫都没有透露。

为什么?

如果,他往让自己开心的角度想,她隐瞒是为了让他有悬念,从而增加这游戏的趣味性,仿佛还好理解一点……

女人的心,海底的针。这小妖精的心,是深海里最最难捞的针……

如果往另一方面想,又代表什么?

“那段日子,我只想一个人、谁都不要……”

她真的是,‘谁’都不要…….

 

唐志林心里自然有主意,他为这事已琢磨一上午了。哥和弟兄们从云佛山回来,他就忙不迭地奉上廖冰然的‘罪证’,是有原因的。

他细致地观察哥沉默的表情,脸色忽晴忽阴,果然如他所愿:很不妙哦,廖冰然。

忍不住开始煽风点火、火上浇油。

“哥!你醒醒吧!”

“你看看!你就是爱她一辈子,她也不会死心塌地跟你!她已经离婚了都不嫁给你!这说明什么问题?!啊?!”

“说明她根本就不想把自己的命,跟你栓在一起!”

“她怕死又自私,善于权衡,她会跟着你铤而走险?!她只不过想要你永远地把她当回事!仗着你宠她,玩弄你的感情!”

 

“我和她的事,你插什么嘴!”

“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唐的脸容上陡现一丝怒气,“谁告诉你,可以这么没大没小地、对我的女人!”

志林对一瞬间变成那恶女人替罪羊的处境,有点懵,“哥,我……”

“我警告你,不要过分!她不管是否跟我结婚,都是我们一家人!”

他想起那晚她在严寒中瑟缩的身影,心一紧,面上有些阴暗。

“再发生那晚的事,小心我不饶你!”

瞥了志林悻悻的脸一眼,眼神幽黑,神情冷淡爱搭不理。

“我想静一会儿,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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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抚摸着那本离婚证,心中百感交集。

然然,真的是……

你不愿跟我过一生吗?即使我已这样,把生命和信念、希望和热情,都全部交给了你……

难道让你爱上我……毫不保留地爱上、为我奉献你的全部……就如此艰难?

神情间的落寞,让周遭的空气寂寥无状。

他手足无措亦心痛难言,凡人总有不可如愿的完美企望,不论是谁、不管如何强大,都终归免不了在得与失之间盘旋……

生命的无奈,适用于这个红尘的、所有人。

 

手机响,他接起。

“喂?”

是曲丛生。

“我已经见到她了。跟她谈去北京的事,她很激动,也没有什么意见。这一阵子她身体不是太好,我看,最好安排住一段时间疗养院。”

“这事我会立即让权涛去办,尽快带她来。”

扣上电话,英挺的眉宇间笼上勃勃英姿,一丝奇特的光芒闪过他浓密的眼睑。

志在必得又意兴阑珊——然然,我一定要收服你!我不信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你的死肋……

让你重现那一年的、为我而活的至真至纯……

让你的整个人、你的心、你的身子……都完完整整地属于我……休想再逃离……

 

他看见那一幕的场景:

她和白天龙两个人,在雪地里手拉手互相搀扶,坐在雪原松林间依偎谈心……举止亲密……

那一刻,他有风起云涌亦无法遏制的妒忌……

动手前,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而她认出了他。

她喉咙里发出的绝望的、颤抖的那声呐喊,“不要!……”

如同将他的灵魂扯出烈火熊熊的地狱…..

这世上只有一个女人,能扼杀他那恶魔般陡然而起、意图作恶的心……

转念一想,拧了拧车把,只给那小子一点教训……

然然,今日之事,我已是手下留情。

但我要你明白:我待你、有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决心……

 

他没有在沉默的空气里清静多久。

因为那追魂索命的小妖精,没过一刻钟,已一脸愤恨粗鲁地、‘砰’一声推开门,气势汹汹地站在书房门口。

“唐博丰!——”

她脸涨得绯红,一定是行色匆匆、衣襟上卷裹着外间寒冷的风;那愤怒的眼神、与河东狮吼般拼命的动作,简直就象须臾间要冲过来,将他鲜血淋漓地撕裂了。

大战终于开始揭幕了……

他唇角却泛出难得的一丝轻松……

然然,我要一战定胜负、打得你乖乖的、毫无招架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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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近他,见到他眼中凝聚的刀光剑影,眸珠如黑潭深不可测。

我正要开口,他已抢先一步,语气却温柔地难以置信。

“今天去哪儿了?”

这个伪君子!

他自己做的事,居然还装模作样!

我挺胸,直到已触他的前胸,比他矮半个头,迫不得已忍受着高低的落差,仰视的目光带着要穿透他虚伪的刀锋,狠狠地答。

“送白天龙去医院!”

“哦?他怎么了?”

他问,语气轻柔,如同真的在关心我某个朋友。

“还装!还装!”

我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歇斯底里地发作,“你就装吧!今天在云佛山蓄意伤他的、就是你!你那个样子,烧成灰我也认得!”

“他死了吗?”

他轻描淡写地说,对这愤怒毫不理会,取了一听功能饮料,带着满足的惬意接连灌了好几大口。

我张着嘴巴愣住——

他真无耻,这样草菅人命,居然毫不动容?

他靠着胡桃木书桌,阴暗目光盯着我,握着易拉罐用力,如同要让我感受那力量的震慑般,将它缓缓捏碎;甩甩手上液体,拿条毛巾擦手,表情别有用心、意味深沉。

“没死就算他幸运。你该替他谢谢老天,留他一条命。”

他心头一念闪过——

他曾经是想、置他于死地的。

“我的话你向来过耳不入,我只好做些事情……”

他扔了毛巾,走去沙发坐下,“来让你记住……”

话中有话,我又不笨,怎么听不出来?

他威胁我——

这次小试牛刀,下次就是庖丁解牛了。他一定会把白天龙大卸八块……

深知斗不过,也跟他毫无道理可讲。他现在做事离谱又疯狂,我对疯子还能怎么办?

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我把天龙扔在医院,多少还有些担心。

“还去哪?!”

他阴森地开口,气势有莫名的威严,之中明显寒凉的意味、迫我留步。

 

“他是伤筋断骨,还是气若游丝?皮肉之伤还需要前妻随侍左右?”

“你放心,若他真的英年早逝,我一定盛装前去出席追悼,纡尊降贵亦要隆重三叩首……”

“而你,就免了。”

他走近来,高大的气势下压,如同静默着的一尊神像。

悲悯和震慑是两种不同的风格,而他的表情,兼具这两种极度难以综合、相互矛盾的情感。

“哪儿都别去!”

他定定看着我,“从今日起,我住哪里你住哪里。”

语气斩钉截铁,毫无让步余地,“还有,立即向金盛递交辞呈!”

我回头瞥他一眼,嘿嘿冷笑,“唐博丰,你太可笑了吧。”

满心遍布的愤怒,让声音里饱含鄙夷,“你以为你是神,能主宰我的命运?!”

他唇角轻咧,漾起一丝恶毒亦魅惑的笑,淡淡一语让我如遭雷击。

“你就没想过吗?为什么,找不到D&THIRD的档案?”

他轻描淡写,“你在银行就职多年,亦熟知金融法律,那你告诉我——堂堂金盛、多笔巨额交易业务档案缺失,对高层管理人员,会有怎样的后果?”

他想说什么?

我盯着他似笑非笑的脸,拼命镇定着一念闪过的惊慌。

【金融机构应当按照安全、准确、完整、保密的原则,妥善保存客户身份资料和交易记录,确保能足以重现每项交易,以提供识别客户身份、监测分析交易情况、调查可疑交易活动和查处洗钱案件所需的信息。

应当保存的交易记录包括每笔交易的数据信息、业务凭证、账簿以及其他有关资料

客户身份资料,自业务关系结束当年或者一次性交易记账当年计起至少保存5年。

违反本办法的,按《中华人民共和国反洗钱法》31条、32条规定予以处罚:

……

取消金融机构直接负责的董事、高级管理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的任职资格,禁止其从事有关金融行业的工作;

责令金融机构对以上人员给予纪律处分;】

金盛是外资行,若有传闻言其触犯国家法律、或被媒体曝光内部管理混乱,会有怎样不良的影响?

做为风险管控部当时在位的经理,如何运用暗箱操作通过审计,定是舆论争相报导对象,而丑闻面世,将举世皆惊。

工作中出现如此纰漏,我自然难辞其咎;而白天龙做为统领我的直线老总,亦难逃问责系统的罢黜或革职……

取消任职资格,禁止从事有关金融行业的工作……

就此蒙受不白之冤,一世清名毁于一旦……那是天龙奋斗至今的事业基础……

天啊!

 

我愣怔地看着他,突然惊出一身冷汗——

他已有十分胜算:就是不费一兵一卒,仅靠这部法律,就能将我逐出金盛。而黑或白在他幕后的翻云覆掌中,将会如何歪曲真相、泾渭错乱?

他竟然来真的,他的威胁,都是真的……

为什么、是我去当什么见鬼的部门经理……他早就想好了,有相当严密的规划,一步步地逼我就范……

始终将我控制、玩弄于股掌之上……

“你!——”

怵然一惊之下,声音都失了真。他难道就不想想,若事情闹大了引人注目,从此被深究起来,继而两败俱伤。这结果对他的巨丰,又会有什么好处?

“怎样?”

他向我飘来冷冷一瞥,藐视我眼眸间陡然闪过的聪慧一念,暗暗猜到了我的心事,面色淡定自若。

“你可以选择跟我继续玩,但我答应你,结果一定不会如你所愿。”

“别回答得太武断。你的决定太鲁莽,会直接影响到某一个人的将来……”

他轻扬的唇线暗含一丝嘲讽,“你就不觉得,他跟你同床共枕三年,却将锦绣前程毁在你手上,会不会太冤?”

 

面对我黯然的沉默,他的脸贴近我的脸。

面色晴朗起来。

“天然虽远在新疆,看似跟巨丰毫无联系,却是集团的一大利润来源。这片生意在美国也越做越强,我不想放。但是,我决定改变天然的经营方向,重点发展环保事业,致力于戈壁滩的建设和改造;”

他刚毅的脸庞表情激动,语气意犹未尽、回味无穷。

“新疆地域宽广,那里有我激情难忘的青年时代,我始终喜欢那里大自然的坦荡无垠。但这天苍苍、野茫茫的狂野之地,却并没发挥出经济发展的最佳潜力。”

“关于戈壁改造,美国就有最好的例子,如今灯火辉煌、纸醉金迷、极度繁华的拉斯维加斯,就是建立在一片不毛的戈壁沙漠上。而新疆有的、可为国家经济做大贡献的,不仅仅是油田,我想做的很简单,改造一片荒滩、建设一片草原,环保是导向,持续发展是表象,带动新疆当地经济却是重点。”

他看着我,如同我是他尘世知音一般,眼里闪着昂扬却炯炯的光,看我的目光中饱含深意。

“这不过是想、完成自己报国的一点心愿,亦能满足某些人的爱国观……”

他镇定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坚定吐出一句,表情庄重肃穆地,如同婚礼誓言。

“我已决定正式收购天然,更名并创建为双水集团。”

 

我从他刚才的话中浮想联翩,此刻倏然一惊。

“双水?双水是冰。你是用我的名字命名?”

“聪明。一点就破。”

他眯起了眼,唇角漾起莫名的兴致。

“而你,是双水的董事长。”

他的表情好认真,口气就像重复一个多年之前的约定。这个任命就像傀儡正坐,亦象扶不起的阿斗被扶上司马家的主位,心绪忐忑不安、深恐下一刻人头落地。

我第一反应就是他不安好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的招数之恐怖,已令我怕到极致了。

“为什么是我?”我冷冷地问。

他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如同刘备认定我是值得三顾茅庐的诸葛亮,“以你的才能,绝不会甘居人下。”

“然然,这一生你就任凭自己如此平平庸庸、随波逐流,还是也愿意轰轰烈烈,事业上有所建树?”

“一个女人进取心如此之强,骨子里不畏强权、逆流而上,让人可敬可叹。我若不加扶持,岂不是暴殄天物?”

语气里满含调侃,“天下英才为我所用,是巨丰创业之初的信条。我身边有这么一个好助手,我若熟视无睹,浪费了岂不可惜?”

 

多年前他创办天然,取名时力排众议、一意孤行、坚持己见,只因他深爱的女人的名字,深深刻在他的脑海,‘天然’是上苍赐给他的创意;

而直到今天,又有机会将‘冰’字拆解,用于支持国家建设、亦有意义的环保事业,亦是表达他的一种爱情理想,博她一欢。

然然,你一定要看到、我离你的理想并不遥远……

这世界的黑与白,并不一定要界限分明……

我之所以走与众不同的路,是因为我的起点即一无所有,不是财富世家、没有家族荫庇,要靠赤手空拳、用生命和鲜血去换天下……

但并不代表、我在获得这一切之后,会漂游无根、自甘堕落……

我与你一样,渴求有一个有意义、积极向上的人生……我们是中国人,对民族、对国家、对百姓都应有自己的责任……

现在,是时候了。

巨丰一旦上市,我们所有的生意都将尽力回归正途,爱国、齐家、而你……就是我的天下……

你一定要看到、我为你而做的改变……

 

他冷观我的沉默不言、表情里昭然若揭的厌恶,神色陡然一紧,目光遽然凛冽。

“我给你一片天空,让你自己去撒野。怎样,你非但不谢我,反而不领情?”

“用不着!”

我一想到金盛那个形同虚设的职位,就难免气恨不已,“这次,你又想怎么利用我?”

他一怔,神情里有着莫名沉重的转变,满含热情和希冀的目光,渐渐灰暗。脸色因此也变得寒如严冰。

良久。

用幽暗的语气淡淡反问,“不把你拉进来,你怎么会死心跟我坐一条船?”

“我对你所有的生意都毫无兴趣!”

我冷冷地退后,瞥向他的双眸凝上寒霜,“不是你逼我怎样,我就会怎样!我告诉你,我不愿意!”

“很抱歉,下午我已派人拿你证件,去办相关报备手续了。

“那好,好极了,”我咬牙切齿,“那我一定不遗余力,让它完蛋!”

“你以为这是孩子玩游戏,不想要的玩具,想扔就扔,想换就换。”

他脑子动得飞快,眼里闪着慧黠的光,“那更好了,降你职级为双水的老总,却不会有任何实权。从上到下都安排我器重的人手。”

他表情里有着可恨的得意,“请问廖总,你有的是满手架空的权利,却如何实现、让它完蛋的人生理想?”

果然、果然,他防备我处心积虑。

我愣住,没想到他的如意算盘打得精明至此。

听他刚才一席义正词严,对我温存招安;我还以为他对我尚存一息善意,不想,背后阴暗的控制目的,却是将我的自由赶尽杀绝到了极致。

愣愣地警醒,脸色苍白失去了血色,目光涣散,仿佛再无斗争的力量,双瞳的艳光渐趋暗淡。

语气里,有丝灰溜溜的酸楚,“你,真是——,真是——不择手段。”

说出几个字,却被无形的绝望和失落笼罩。我不知还有什么言辞可以形容我此刻的沉痛和压抑。

这是我的悲哀吗?

跟了一个根本就不了解、无法揣摩的男人,这注定是我这样一个骄傲的女人,今生的命运?

我比任何人都渴望安稳和自由,但是命运再次跟我开了玩笑,我众里寻他千百度,但那人,却并不在灯火阑珊处。

我献给他这份爱,梦想他有所改变,却如同画水镂冰,徒劳无功。

我黯然都看着他,有着心如死灰、无力挣扎的静默。

他说的太清楚——他,要控制我。

这种感觉,无疑会判我死刑——

如果爱情最终的结果,只是一种力量较量之后的臣服;我,不会再有勇气,亦不会再有灵机。

 

匆匆闯进来,外面防寒的大衣都没有脱。这个时候,我全身上下火热滚烫。

空气中有令人烦躁的热度,我无法冷静,无法清凉。

这个温暖的象火炉的房间,简直要把我融化焚烧了、化成一缕烟……

他原本决绝的神情现出一丝松动,走近我。手抚上我的下巴,迫我抬头,我对上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疼惜和沉暗,愣愣听着他幽幽而语。

“傻丫头,我多想多想给你自由……是你自己,把我逼得没有退路……”

 

1

阳明山,天寒地冻,冰雪覆盖,冷山环围。没有车,谁都无法离开。

他想关我禁闭,这是人迹罕至的绝佳场所。

我走出书房,进卧室脱下厚厚的大衣。去小房间里拉开衣柜,里面是我那天疯狂采购的所有战利品——曲丛生,果然把它们毫发无损地、一件一件整齐摆放在内。

我要把这些送那两个女人。可这个‘傀儡’的命令,曲不会听。我身后那男人,才是这一切真正的主宰。

冬天夜幕早早降临,整个庭院已笼罩在冰雪覆盖的黑暗里。穿着曲线毕露的米色开襟薄羊绒衫和牛仔裤,在镜前掠过的身影略显丰腴。他斜坐在田园味浓重的单人沙发上,面色沉静,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须臾,他站起走近衣柜,从内里取出一件光鲜靓丽的长款旗袍,毛绒的质地,如油画般的如火如荼的图案和色彩,另类、魅惑而又饱含野性。

这样的衣服,艺术性极强又观感抽象,绝不会有人穿在大街上,适合那些从不食人间烟火的Party Animal。

将它笼在臂弯走近我,“今晚,使馆在港澳中心举办平安夜舞会,志林会去参加。我带你去,有没有兴趣?”

打一个巴掌、给颗甜枣。他把我关在这里,还妄想我笑脸相迎、坦诚以对?

囚犯亦有囚犯的尊严。

我冷冷地瞥他一眼,而后,身躯如蛇般萎靡地收缩,蜷上身后三步之内的床。

不是要我处处受制吗?

难道我不能选择在此处清净度日、心无旁骛?金盛我回不去了,但不代表我就真的会随他摆布。

心是自由的,在这世界、身体被困在哪里,都无所谓。

在他的强大力量面前,我无从反抗,突破口云遮雾绕,我还找不到北。

可的确,有些深刻的问题,是时候该好好谈谈了。

“唐博丰,你是不是想:我还不如当初不去读书?”

我支起肘在床上看他,“或者,你更希望我不学无术,象某些女人一样沉默,不怨不责,暗暗做你身后的影子?”

他犀利的一眼过来,“我从来就没这么想过。”

“你跟她们不同,”他静静盯着我,表情沉暗地开口,“恰恰相反,我爱你正是因为你有才气。”

她们?哦,是了,他研究‘她们’真是耐人寻味……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狡黠的光,“凡事都有两面,我欣赏有学识的女子,但偏偏才气在如今易变成傲气,动不动就拒人千里。

在你心里,有太多的外物很重要。你看上去懂得很多,却常常不知自己该选择什么。不过我不认命,我信、我会让你懂得选择。”

“有学识的女子?”

我笑里藏刀地开口,“是不是你在那些才气变成傲气的女人面前碰了壁,才想起来邀我同去?”

不理会他因不悦、而突然僵硬的表情,“可去Party,该怎么向人介绍我呢?”

我带着恶劣的一丝冷笑问,“廖小姐?白太太?还是唐太太?”

 

他目光遽然冰封,神色死寂。一步一步强势地走到我面前,伸指抚上我的唇。

“总说谎有意思吗?”

语气里带着莫名的冷意,却相当严肃,“我已经见到了你的离婚证。”

“我不想再周而复始地、玩同一种游戏,我会厌的。”

他淡淡的语气如同醍醐灌顶,却明显带着昭然的威胁。

“若你始终学不会该如何拴住一个男人的心,我可以奉送你一具只渴望肉欲的身体;

你从现在开始,绝对走不了,离不开……

若你只愿意成为我的情妇,当然,我也非常乐意奉陪。”

不待我愕然大惊,他强硬与温柔交织的两种矛盾目光,陡然凌厉;如同下面这问题的答案,将促成他最终的某种决定。

“我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这算求婚还是逼婚?

若是求婚,这定是世上最残酷的提问。

“情妇?”

我嘴角漾起寒凉的一丝笑,“你最好搞清楚,我还有没有做情妇的资本!”

“我想你有,你就会有……”

他暧昧地笑着,真有春风和煦般的温暖,轻轻地上床,躺在我身侧。

“想不想跟我尝试一下……

让一具如冰般寒冷的身体,在我的身子下面……融化……”

 

“你是我的,然然……我要你为我柔情似水……

为我热烈如火……我们在一起燃烧……

烧起来、把一切化为灰烬……”

牛仔裤紧密包裹之下的臀,曲线毕露地被他握在掌心。他倚在我身侧,却不蕴不火,始终不紧不慢。在两腿之间缓慢带着温暖地游弋,轻轻解了腰间的金属扣,带着力度柔滑地覆上圆润滑嫩的臀峰……

他的目光落在那修长双腿的诱人曲线上,手带着入侵的力度,自臀而腿,在赤裸的肌肤上感受着丰腴和弹性……

“啊!……”

脑海一片空白、情不自禁发出一声要命的轻哼。

想挣脱开来,却在这决定性的几秒钟,被他占据先机,他已从背后完全控制了我的身体。双腿恰到好处地钳制住我腰肢的扭转,我只能以那么认命的姿势,默默地忍受他的袭击,而完全无法活动。

这种感觉如此深刻、异常鲜明来自性的‘攻击’,那无比滚烫的手,在牛仔裤内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一寸寸地熨贴着赤裸的部位,有力的五指,已完全占据了他想品味、缓揉、轻捏的一切……

如同一只蜜橘,被向外剥开,又分成无数瓣,有节奏地、轻缓地抚摸着那些透明的桔瓣,带着垂涎欲滴的贪婪……

羞愤交加,被紧紧环抱的身体却无计可施,占据着美臀的灼热手指,肆无忌惮地在更深更柔软的底部抚弄……

“够、够了……不要……”

带着意乱情迷的喘息开口,却不愿就这样臣服在他创造的情欲之中,死命地夹紧柔嫩的双腿。

我不要被他‘侵犯’……

他停手,掌还轻握着我的要害,却气定神闲,表情淡定,象跟我谈论什么人生理想。

“你干嘛夹这么紧?我都拔不出来了。”

眼里晶晶闪烁着挑逗又暧昧的光,想想也知道他的话寓意双关。

“你去死!”脸瞬间绯红。

若我还能动,一定要让他连人带那只大熊掌,一股脑地滚下床。

行动随心,我刚这么想,已松开了腿打算翻个身,不想这举动被守株待兔的他钻了空子,这一张一弛之间,他的掌已离目的地又近了一步。

更要命的是,另一只手已占尽先机,从羊绒衫衣襟下探入腰际,一样滚烫的掌心紧紧贴着每一寸赤裸的肌肤……

沉稳地进攻,指尖已向胸部毫不犹豫地探寻……

他的身体已再次从背后贴压住我的背,一个坚硬灼热的东西,强硬地顶上丰臀,在那里饱含热情、耐人寻味地探索……

在裤内的手毫不费力地卸下那仔裤,不过5秒钟我已半身赤裸。我羞恼地将自己环成半个圆……

这样子被剥光光、我好难为情……

身后他的动作摇摆幅度很大,一定在迫不及待地脱衣裤……刚清醒过来处境已自由,正想坐起来逃离……

他两只兽性十足的大掌,已经将我牢牢按在原位……

“你还想逃哪里去?……”

他在我耳边呵着热气,声音却如此柔情似水,“小妖精……我今天一定要……要了你……”

“那你试试……”

目射怒火、再度被钳制的身体,不甘地反唇相讥,“你尽管试试……”

话还没说完,他探入衣衫、细长的指已将真丝内衣推起,那柔软圆润的小东西一旦面世,立时落入他的魔掌。

被强行攫取的柔嫩,他闭着眼恣意品尝着丰挺和圆滑的手感,娇嫩的蓓蕾尖端在温柔、遍含情欲的抚摸下,如同微弱的电流扩散……渐渐挺立、却陡然苏醒。

内心深处暗暗惊叫一声,睁开眼对上他一抹浅笑的眼眸,他的指尖还肆无忌惮地在乳尖轻抚转动……

“啊……”

再不堪忍受如此折磨,嘤咛着唇齿失声……

缩起胸脯却又撅起了臀,前后不能两顾的处境,恰好被他乘虚而入。

坚挺灼热的前端,已挤入双腿间的臀沟,他坚实赤裸的小腹,已紧紧地贴在我的臀上……

带着玩味的节奏……进进退退……

这种赤裸的侵犯,让我连责问都难以启齿,只能在激情中感受着他的侵犯,粗大、坚硬、滚烫的灼热,仿佛为了证明他要‘融化’我的誓言,兢兢业业……

我们一定是都在赌气,我赌气不让自己情动,他赌气,一定要把我融化……

 

全身的细胞都在极度的热情中膨胀、发烫,关于甜蜜的迷乱……只需要想想就觉得浑身有遏制不住、奔腾不息的热流……

小腹升起一丝热浪……与意志无关……被碾压挤刺的蜜唇正在背叛自己的毅力……无奈地渗出蜜汁……

他盯着我的眼睛,他一直在盯着我身陷欲火的眼睛……

象狼般带着警醒与谨慎……亦那般执着、契而不舍,百折不挠……

 

感受到我身体内里的崩溃…..他很容易感觉到……因为在蜜唇不断摩擦的坚挺,已清楚自己得到了甜蜜的滋润和诱惑……

他对着我,展露一个孩子气、甜美的笑容……那是一种得到奖励的满意…..心满意足的甜蜜……

这绝不是男人和女人的较量,而是毅力的较量……

我们在比谁先崩溃、谁先输给谁……

身体里蕴藏着无穷的能量、关于爱与欲的结合,那些对于快乐最完美的想象……

他的唇鼻在我的脸侧轻忽飘渺、带着激动又疯狂的呼吸和明亮、俊挺的眉眼……开始放下那沉着稳重的面孔……张口吮吻我的耳垂和颈……又专注又热情,又直白又诱惑。

自己的呼吸象在跑马拉松,又粗又重,紧咬着唇,怕自己发出太没出息的声音……幻想手中有把刀,能将自己与他的身子狠狠割裂……

火烫的指尖轻轻掠过纯嫩的花瓣,触电的感觉强烈地冲击每一个毛孔,娇躯轻颤,不自觉地夹紧了腿根,再次难堪地发现,夹紧的是他大胆肆虐的指尖,如同获得了莫名的鼓励,那柔滑的指在柔滑的花瓣内里、索性全面展开了攻击……

一朵热烈的花,再次含羞带蕊地在他的指下开放……清醇的花露情不自禁地溢出……

溢满这尘世、不再顾意志严禁……要湿润那干涸热渴的侵入者……

苦苦维持的端庄瓦解……臣服在他火热的挑逗里……火热的指乘胜追击,在柔若无骨的蜜唇温柔地翻搅肆虐……

拼命将火热的身子僵直,抵抗着潮水般的快感来临,微微喘息着、在他怀里挣扎不休,嘴唇轻轻吻触着他坚实的胸膛,那里仿佛蕴藏了无穷无尽的能量。

他看着我的眼睛里满是邪恶。卷发在他强健的臂膀上狂放地缠绕,迷乱不堪…….明明内里有火山爆发般的欲望蠢蠢欲动,却苦苦坚持、咬唇忍受,不想在此刻柔弱无助。

“然然……放下你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他在我耳畔带着灼烈的气息呢喃,陶醉在我的身体对他挑逗的顺服里,“我是你的男人……你是我的世界……我要你为我疯狂……为爱我而生……”

性感的身躯在喘息的扭动中,已崩溃到了极致……深藏深处的疯狂与野性,如同一触即发……花唇情不自禁地一开一合,吮咂品味着他的细指……珍珠般洁白的花心分泌的花露,已全部浸润了那火热的坚挺……他一用力,在蜜唇内滑动的粗大猛然一顶。

“啊!—–”

内心深处再次惊恐地发出一声闷哼,那是关于过往痛觉的一种苏醒。曾有的痛感迅速击溃了已昂扬的自信,身子在瞬间绷得僵直,脸色苍白着麻木,双目呆呆地、怔怔地看着他。

“疼……”

须臾、才反应迟钝地带着哭腔,将苍白的手握成拳,捶打他覆压在身上、赤裸却依然滚烫的胸膛。下面他已经进去了一部分,在外的还依旧对内里的热情虎视眈眈,但此刻,我身体和精神上剧烈的反应,让他撑起了身子。

热汗直滴,滴在我裸露的胸前。他面色铁青,眼里闪着能杀人的凶光。

“我疼,唐博丰……”

现实的美好一瞬间被虚幻的痛苦击碎,我纹丝不动,任由他占据着我的身体。我不敢动,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粗鲁地、拒绝他的床第之欢,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让这男人的怒气消一点。

“我不是故意的……”

忏悔的眼泪奔流不息,在脸上沟壑纵横,刚才我真的很想和他共赴情欲火海,跟金盛、跟白天龙、跟曾有的怒气自傲通通无关……

真的崩溃瘫软在他怀里……只愿与他灰飞烟灭……

“我做不到……”

依旧抽抽搭搭哭得伤心莫名,真实的挫败感全身心地笼罩了我。让我柔弱不堪。做为女人我何尝不愿有酣畅淋漓的欢爱?

心底深处燃起了深深的恐惧,那是关于上一个晚上,他悻悻地扬长而去……

我伸出手触及他的胸膛,感受着表面和内里源源不断的温暖,痛苦无状,带了隐隐的怯意看他闭眼铁青的面色,小心翼翼地开口,“唐博丰,你会不会杀了我?”

“你-说-呢?”

三个字咬牙切齿地吐出他的唇瓣,他看都不看我,想是气极。

懊丧又颓败,此刻惊险万分。

太岁头上动土亦不能两次,而这次的伤看上去比上次还要深,他缓了这么久,都没缓过来。

 

他离了我的身子,一言不发地躺在我身侧。

反而是我,带了深深的歉疚,完全忘了这次,谁是始作俑者,陪着小心贴着他的身体,语气有着莫名的柔顺,“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他闭眼不理,如养神般微微喘息。身下的欲望渐渐地在疲软、平息。

再睁眼眸,目光里暗暗含了杀机和怒气。

坐起身一伸手狠狠攫住我的臂膀,正要开口说什么,我已跪在他面前,如承诺般、结结巴巴脱口而出:

“若你真能要了我,我……我就嫁给你……”

此语如同天籁,他铁青的脸色瞬间转白,眼里凝出无限希望和柔情,眸光精亮、放开我,眸间遍含惊喜,“你这话,当真?!”

他陡然起身,如同接了战书一般精神振奋,“好!一言为定!”

再回首的目光中饱含嗜血的坚决,“若你不守信用!我不杀你也要折磨你!”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

 

他下床走进浴室,我赤脚重整衣妆,在镜前站着默默审视自己一霎、羞涩地低下头去。

白皙的脖颈上有显而易见的吻痕,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的大战,是何等地激烈,可是……

有谁知道刚才的我们、在欲火中燃烧煎熬的滋味,会如此苦涩。

镜子里的脸,依旧有着情欲火热沸腾的嫣红,衬得窗外的白雪,也因为这抹艳丽的颜色有了暧昧的温度。盯着那张面孔和脖颈想了许久,打开衣柜——还是去找一件高领的衣服、遮它一遮。

沉重的脚步声来,他进房不过几秒,似乎已深知我的用意。伸出胳膊拦住我逡巡的手,看一眼我放置床上的V领毛衫,目光深沉、闪烁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不穿这件,那就穿这旗袍……”

可这两件,都是低领的……会……

我迟疑一霎,明显看到他嘴角飞扬的偷笑。

他就是故意的,我不想做的事,他都乐此不疲。他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但内心极度的理亏,已使我失了反抗的锐气。我走去拣了那件毛衫,回头看他的目光带了些小心,“我,我今晚不想去参加什么舞会……”

天龙在医院,他不许我去看。又不让我离开阳明山,我真的,真的没任何歌舞的兴致。

“哦?那就不去。”

他答得干脆,竟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带了研究的几分兴味盯着我,似乎想要挖掘出、我这样天壤之别的转变来自哪里。

“不想去,就乖乖地在家里等我,”他眼底有暗藏的威胁和恐吓,“别乱跑……”

“今晚,我会找人来陪你……”

他目光中似含深意,“我10点之前会回来,今天是平安夜、这里将会很热闹……”

谁会来陪我?

我还没有问,他已带着莫名、意犹未尽的笑意走掉。我在房间换了衣服急急追下楼去,却远远地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

 

外间是很嘈杂的。带着纷纷繁乱的脚步。别墅边的大厨房,有几位厨子忙碌的身影。

下午我匆匆而来,完全没有注意:外面的庭院,青松绿榛下已张灯结彩、此刻在黑暗里纷纷闪着璀璨的光。

瞠目结舌地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宽敞的客厅亦是鲜红闪亮。硕大的整棵圣诞树上悬挂着圣诞球、树顶星、蝴蝶结、亮金色的圣诞花束。圣诞叶枝上喷洒了金粉、银粉,璀璨夺目,银色的毛条包裹在环围的鲜艳及喜气十足的红色里,显得热情洋溢、激情四射。金色和银色的钢珠做花心,团团簇簇围绕着的鲜艳红叶,让人心神一震。

硕大的餐厅、能容纳一打人入座的餐桌、亦有了节日的气氛,金色的铃铛、银色的珍珠灯在椅背上纠缠,乡村风情十足的霓虹烛台,已准备好点燃蜡烛,似乎等待即将开始的饕餮盛宴。一对鎏金的纯铜暗红色云彩花纹的直筒杯,在桌上如镇店之宝般摆放。

绿色中饱含雍容华贵、流光溢彩。想象中就无比温馨,如同主人拿起摆放斟满的水晶酒杯、碰撞奏响出热情激昂的凯歌。

这是一个十足的、家庭式圣诞宴会的开场白。怎么,唐博丰什么都不告诉我?

但更让我惊诧的是——今晚上门造访的女人,不仅仅是我一个。

我正在温暖的客厅流连不已,暗暗欣赏璀璨鎏金、烁银闪红的布置,庭院里隐隐传来婴孩的啼哭声。

寻声走出大厅的门张望,看见左侧的不远处,摇曳着正赏灯的几个身影。

那个身材适中的男子、哄孩子的声音听来便知是权涛、而那个带着维语口音,说不标准普通话的,不是马萨提娜、又是谁?

衣着单薄的身子,在簌簌的寒风中遽然冰冷。脑海里瞬间闪过唐临走时,对我那意犹未尽的一瞥。

他什么意思?!

平安夜不要平安,招两个女人在后院对垒?

这绝对是一个记忆深刻的夜晚。刀光剑影、硝烟浓重。清净冰凉的空气里,弥漫着灼热、令人窒息的火药味。

 

她来干什么?!示威?!

还是他已笃定要妻妾双全?

想起他逼婚一幕,若我真嫁他,这个马萨又该如何放置?

还是他谁都不放?摆明了要我们妻妾共处?

除了这个女人,那个姓楚的、又该摆在哪里?

快快地缩回客厅,坐上厚重温暖的沙发,捧了个明黄色金线绣成的垫子,暗暗发呆——

该来的终归要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跟她永不见面。哎!

同处一山,哪里躲得开?

我记得这里的总管是曲丛生,可为何,今日平安夜的盛大家宴,他反而不在?

诺大的客厅,独坐我一个亦觉凄凉。忽然白橡木的厅门大开、寒风席卷而入。我抬起眼,看马萨抱着孩子进来。原本欣喜的表情见到我,也是犹豫一下。步子在门厅逡巡,不知该不该进门。

读她表情即可知道——今日、她亦不知我在。

我的恶脾气让她心惊胆战,而向来没有唐博丰撑腰,她自视比我势弱。此刻更是衿弱不堪,显得楚楚可怜。

她怀抱有着金凤图案斗篷里的婴儿,站住,向我挤出怯怯的一丝笑意,“廖姐姐。”

婴孩如同心有灵犀般、不再啼哭,在室内的温暖里渐渐安静下来,小嘴发出‘吧嗒吧嗒’咀嚼般的声响,在两个女人之间静默的空气里,显得无比温情。

厅内如此姹紫嫣红的热烈气氛,为何融化不了我心中的严寒冰霜?

我内心深处沉沉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孩子无辜。

站起来,嘴角抽动,带了一丝牵强的笑对她,第一次与她的对话中不含刀枪剑戟,平静如斯,“门口冷,快进来坐下吧。我听见她刚才哭闹……”

 

刚出口,又发现接下去的话题根本无从聊起。对于抚养孩子我还一窍不通。若她跟我沟通孩子为何哭闹或如何哄孩子,我铁定是没兴趣继续的。但她轻轻走来挨着我身旁坐下,举止无尽亲密,又将怀抱的婴儿放入我怀里。

“恰伊莎从不怕人……她性格很好的……”

她向我交付着无比的信任与热情,一反那一日我去她四合院大闹的常态,“姐姐,你看,她怕冷,进来一暖和就不哭了……”

我怔怔地看着怀里的恰伊莎,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毫不掩饰地看着我。

也许是我脸上依旧带着浓情未退的嫣红,看上去慈眉善目。她的目光集中在我鲜艳的红唇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不自觉地抿嘴蠕动,极象唐博丰的一双大眼睛,灵气十足、清澈澄净、望去绝不染一丝尘埃;这双孩子的眼,如天使般透明、干净……

渐渐暖热,斗篷里的小脚开始有力地蹬动,要踢开这外界的束缚。我和她母亲双人动手,解了斗篷的细带,将穿着薄棉袄的她再次抱在怀中。她非但不哭,反而张了两只可爱的小手,循着我毛衫的温暖触感向上,一点点地向上来,触摸我的脖子……

孩子啊,你真的真的,居然不怕我?

满心漾起了浓重的喜爱,全然忽略了她母亲的目光,已呆呆地落在我的胸口和脖颈,那些显而易见、青紫或略红的淤痕,在她的眼里,是如此触目惊心!

恰伊莎摸到了我的脸……小手在下巴和脸颊上无意识地抓挠,但对我来说,这细密的举动却唤醒了我内心强大的母性。

一种显而易见的温柔,让我情不自禁地俯下头,轻轻的吻落在恰伊莎的额头。孩子的肌肤是透明的白皙,一如她的母亲那么水灵灵的,不、比她母亲还美。

我凝神看着她,恍惚间似乎能看到唐博丰高额、亮眸在她面庞上的翻版,而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恰伊莎看着我,小嘴嘟嘟着,却忽然咧开嘴笑了。

莞尔一笑已摄我心神,而她居然,无意识地开合幼唇,细嫩的声音如雨后出土的笋尖,童音如同天籁般在我耳边,引起天崩地裂的轰鸣——

“妈——妈——”

“妈——妈——”

她居然在叫我妈妈!

我难以置信地睁大眼,死死盯着她柔嫩的唇,只有两声,只有看上去如同过眼云烟的两声呼唤,却唤醒了我内心浓重而又强烈的情感。

她真的叫我妈妈!她真的叫过我妈妈!

心头带着一丝狂喜,转脸向马萨问,“你听见了吗?”

那时候我不知道,孩子学说话,无意识间会自爆音节,也许根本不是叫妈妈,但我狂乱的心顿失分寸。我就认定她是。

对上马萨的目光,略微一怔。那里并没有如我一般的狂喜,却是含了几分如水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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