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刚叛逆 就降服
【成长的烦恼,在于未来的不确定;青春的苦涩,来源于幼稚和成熟的碰撞。我可以锲而不舍,也能死缠烂打,不择手段,只要红尘留你在旁,相伴。】
早晨我说出义正严词的一番话,觉得自己好有勇气;可这点点窃喜,因中午校园的一场尴尬,顿时烟消云散。
事情发展令人措手不及。我首次见识玄武出手之快,令人无法应对。
他把对付我的叛逆,当作商战中抢尽先机的一种,不择手段雷厉风行地打击,决不给时间喘息。
午饭时间他并没出现。
我收拾课本正要和同学去食堂,一个高大男生匆匆进教室,旁若无人地把一份硕大便当盒放我桌上。
不理会我惊讶面色,又上前打开包装,一份一份取出。油焖大虾、青椒肉丝、软兜长鱼、红烧豆腐、肉炒蒜苔、青椒墨鱼肉丝、干贝扣萝卜、咸干鱼、鸡蛋卷、小白菜千张、韭菜鸡蛋、红烧牛肉、糖醋排骨,包装精细,一看是出自大饭店后厨,虽然家常,亦铺陈得琳琅满目、色香俱全。
“叶游,玄武哥带给你的!”
他声如洪钟,对着我身边同学愕然的目光大声吆喝,“玄武哥和叶游打算最近订婚!今天先意思一下,请大家吃顿午饭!以后若办酒,欢迎同学们光临!”
楚玄武!!!
我怒不可遏,这下连掐死他的冲动都有。
但面前的大个子象丝毫不知我愤怒般,还在一个劲张罗,“叶游妹妹,玄武哥说这个油焖虾和长鱼是让厨子专给你做的,你爱吃,可千万多吃点。”
我咬着牙逼问,“他人呢?”
“没见啊,”他倒觉得我疾言厉色问得奇怪,“这是刚才一辆面包车,送来校门口的。”
带着说客般的语气,好象是要劝我认清形势、就此从了,“游妹妹,恭喜恭喜啊,你和玄武哥终于修成正果。不容易啊,难得他对你这份心思,真让哥们佩服。”
我气恼不得,瞥见一众同学窃窃私语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即将在整个校园传开。而背后我曾挣扎不甘的真相,将永远沉埋,不得浮出水面。
16岁订婚的高一女生?开什么玩笑?他是嫌我在这个校园还太不出名,从此后成同学闲话谈资嚒?
还是早早定下名花有主,令其他人望而生畏、不敢接近?
楚玄武,你用心良苦、坏我名声,真是可恶!
下午放学,以百米冲刺速度奔到校门口,他果然就在。
如常般修身倚立,嘴角含着一丝昭然若揭的可厌讥讽。
见我来,更是增添了些阴谋得逞的得意,看看腕上手表,故做斯文冷静。
“咳咳,叶游,真准时啊。我还以为今天接不到你呢。”
见我站着握拳不语,更是漾起浅笑。
“怎么?没早早逃学,或者赖到天黑再出来?”
“早上你那番豪言壮语令人难忘。可是我真意外、你这么快就自食其言!”
我怒道,“谁要跟你订婚?!”
恨自己生在南国,我语气虽是质问、亦难有似祝青鹃北方女子的底气宏阔。
玄武反倒眸底一柔。这柳眉倒竖、怒目圆睁在他眼里,平添几分江南俏丽。
他敛神正色,故做肃穆,“不订婚?”
“那,我们这样算什么?亲过、搂过、抱过、还在床上一起睡过,我怎么可以占你便宜、不负责任……”
他还没说完,我已大惊失色。伸手上前狠狠捂住、他那罄竹难书的嘴。
他深有不甘不肯乖乖就范,一双幽黑深眸目不转睛欣赏着我的惊慌失措,忽然唇上使力含住我掌心。
那如同熏蒸的滚烫热度,令我似被烙伤般,放下手。
校门口学生熙熙攘攘,他仍欲张口赫赫宣扬。
终于领教这未来一代奸商有多厉害。羽翼未丰的我,怎能玩得过?
黯然低头,垂头丧气打算投降,“玄武,这是学校……”
“求求你…….”
这不经意间流露的楚楚可怜,瞬间就攫住他心神。他眸间暗蕴温柔、闪着诡异火苗,低头好笑亦暗含挑逗,“那你还生我的气?”
“不生了。”我嘟着嘴,满眼无奈。
“那你保证、以后让我接送?”他眼里戏弄意味更浓。
“嗯。”
我心有不甘,但审时度势也知道敌强我弱,暂避锋芒。我与他冲突的第一回合,就以我俯首称臣的柔顺告白、失败落幕。
瞬间兵败山倒、毫无招架之力。
他穷追不舍乘胜追击,“那你道歉,说:玄武,以后我再不敢了。”
真是过分。
只是不明白,这事起因明明他不对,为何最后还要我道歉?真是乾坤颠倒是非不辩,天理何在?
我真觉得有些郁闷。胸口憋了一口气,鼓鼓地愤恨地在起伏,但小不忍则乱大谋。
因为他,我懂得了‘委曲求全’成语的涵义。
“是,——玄武,我再也不敢了——”
气恼地哼出娇滴滴的长音,湮没在他‘小丫头,跟我斗’的那抹得意里。
战斗偃旗息鼓,他满意地一手揽过我,姿势亲密。虽刚口头签完‘战败协议’,大庭广众之下我仍觉不妥,挣了挣,却挣不脱,他反倒掌下使力,推我腰上车。这个人的强硬,我哪里斗得过?
未曾注意不远处,谢元益独自站立的孤独身影,那双桀骜、满含敌意的眼,深烙上这旖旎一幕。
心上有一处痛得无法忍受,需要紧攥拳头,指甲陷进经络才可止住。
这两个人,是深钻入他胸口的螺丝钉,不能视而不见,反而在胸膛打出血点后,要一点一点旋拧进那柔软里去。
这种痛不锐利刺骨,却持久煎熬,如虫咬蚁啮,更是一种恐怖。
坐玄武身侧,他脸上始终带着旗开得胜的笑容,可恨亦可厌。惊觉行程并非是回家,我抓住书包带又是满脸紧张。
他的‘犯罪’前科令我心有余悸,难不成今天,他又要趁机轻薄、温香软玉?
战战兢兢观察良久,发现竟是通往开发区,终于沉不住气开口,“你带我去哪里?”
“干吗紧张?”他斜睨,不动声色,“怕又被我非礼?”
真是聪明狡猾不点即透,这点玲珑心思,竟都被他看穿了。懊恼又百口莫辩,低头不语。
他好气又好笑,“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人?”
“色欲熏心的登徒子,一枚。”我不假思索。
他眼里满是不可思议,“褒义贬义?”
“自己想去。”
他故做无奈笑笑,“饱读诗书的佳人,竟被我这狂蜂浪蝶唐突了。一向不染尘埃的,竟也出言不逊,我真是罪过。”
“你全身上下到尾巴,哪个地方有认罪?”
我悻悻道,“理直气壮又虚伪,真令我不齿。”
“正人君子很难做,”他眨巴眼睛,“你又秀色可餐。我毕竟不是柳下惠,那种坐怀不乱更虚伪。”
“你真是强辞夺理!”
“怎会?”他板起脸,微微眯眼,“我只是透露我的真性情。我就是喜欢你,而已。”
又一脸坏笑,“可惜了这番蝶绕蜂忙,蜜都没尝到一滴。”
真是越说越不象话、语意双关。我一羞,脸火辣辣地又红又烫。不由自主别过一边,窗外掠过座座飞檐大厦,我好奇地望着忘了尴尬。
那建筑整齐布置叠叠重重,象是教学楼。还没开始猜谜,车已拐到气势宏伟的大门处,门卫见到挡风玻璃上的车牌,立刻放行。我瞥见门口擎天廊柱上的牌匾上有四字‘南天大学’,猛然一惊。
他气定神闲停车,看着我眼珠滴溜溜、惊讶地对着四周乱转。终于,等到我回过神来,问他这个随从。
“来这儿干嘛?”
他这才有兴致当回导游,“让你看看大学什么样。”
用意这么简单?不象他的作为。狐疑着下车,远望气势宏伟的建筑直达云端。
这是全省学子梦寐以求前赴后继的高等学府,不过一定入不了心气高傲的玄武法眼。果然,他在我身后目光蜻蜓点水,神态随意。忽然开口问我,“叶游,你想以后做什么?”
我歪着脑袋,认真一把,“嗯,做老师。”
“学你爸?”他眉轻挑。
没错。爸在人家眼里,一世清贫。现在还是1000块的工资,不是大款毫无权势,但他是我心中的英雄。三尺讲台经年站立,满天下的桃李对他的尊重感激,千金难换。这是学者为人师表的尊严与成就。
他点点头,表示赞同,忽然换了促狭表情,“那岂不石榴裙下风流死、迷倒学生一片?”
“换一个,”他竟要求,“要少抛头露面的。”
嗯哼?大男子主义的独占欲,我理都不想理。
越过草木繁茂修剪齐整的花园,三三两两的年轻恋人在其间私密低语。有的坐花坛边沿相互依偎温书;有的亲密相拥你侬我侬,微风轻拂情意绵绵;更有甚者正堂而皇之接吻。
我怎会踏错一步、误撞禁地?
羞得脸憨耳热正要夺路出逃,刚回转身就撞上他坚厚宽阔的胸膛,慌乱对上他好整以暇的眼眸,深邃亦兴致盎然,才明白又中他诡计。
当即又羞又怒,气急败坏,“楚玄武!你勾引我!”
“勾引?”他语气夸张地嘲讽我用词不当,“我们俩,到底是谁在勾引谁?”
这几句另类对答,引来不少好奇目光,我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的!可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窘。
可恶的楚玄武,你到底要干什么?
气得眼泪在眼眶提溜直转,他象出手保护般伸出双臂将我笼入怀中,在我耳畔低语。
“叶游,我喜欢你。”
“想亲你、抱你很正常,你看看这些恋人,都是这样亲密的。”
循循善诱?我看他更适合做老师,学科是‘恋爱’。
但这温柔语气又把我的愤恨,逼回心里了。
我自暴自弃、报复般地在他怀中柔成一滩水、软成一坨泥,他竟下意识地笼紧双臂,索性将我环得更紧。
身边无限春光旖旎,他深受感染、沉醉在这温情里不可自拔。
我贴着他温热的胸口,脸色渐渐被沉稳的气息熨贴如常。
迟疑一霎,原本无处可放置的手,轻轻环住他的腰,手指浅浅地揪着他的衬衫。
这个怀抱很有包容力,不仅能容下我这副无力的身躯,亦能笼住这颗漂浮无根的心。
一种陌生的幸福感,从脚底升起弥漫到心口,浓浓地聚集并探头溢出。
我从不知道男孩子的怀抱,会这么温暖包容有安全感,好象这样两颗心相对映,会穿透血肉皮肤,融在一起。
他的心跳愈来愈急,我的呼吸随着它的节奏,也越发急促。
更陌生的情愫令我顿时茫然无措,强烈的贪恋在催促我:抱他更紧、更紧些。
他突然一把推开我,双手紧紧抓住我胳膊。
我退后一步面红耳赤定定神,发现他和我一样,白皙的脸已烧得通红。幽黑的眸子愈发深邃,微皱的眉展露着克制和隐忍。
想起之前几次,他生理反应激烈,对它似懂非懂、心有灵犀亦猜到一二。
转身回避不视,果然他自行冷静片刻,轻轻牵我的手。
“叶游。”
我不理他。
“叶游。”
他又温柔地唤,我回头。
怒中含羞,“干什么?!”
他表情有些自嘲,“我该拿你怎么办?”
隐约察出话中深意,但无以应答。
这是我们懵懂的、封闭的青春,没有出路亦不能被放逐。
真实的挣扎、无奈的强忍,直到分辨得心痛,也不能让那笼罩迷雾的朦胧心绪,变得清晰明透一点。
艳态娇波、欲语还休。
他痴痴将这媚态敛回眼底,更收获了我的这份真情流露。
那双小手适才不由自主地笼来,他觉得身子一颤,心中激动万分:
傻丫头,你只是还不懂得感情,叛逆地拒绝否认,只说明你不成熟。
但我会等你长大,长到属于我的时候。
想到这里,幸福满足笼上眉宇,他看上去竟神采奕奕,“走,吃饭去。”
“我爸还在家等呢。”
“不会,”他脱口而出,“今晚有一堂汉语言文学选修课,他早就赶到了。”
消息真灵通,对我爸行踪,他比我都还清楚。
他见我嘴角溢出不满,凝神看看笑了,“你还没听过他讲课吧?有学生称他博学鸿儒,很受欢迎的。”
那是当然,爸学术方面颇有建树,全国刊物发表理论不计其数。学无止境,人近中年仍笔耕不辍。这点玄武也很佩服,常衷心称赞,聘他来南天也是因这仰慕。
我正低头想着,玄武突然停下脚步,问,“你想当什么老师?”
这倒还没想过。只是崇拜那终身如一日的奉献,但还没画好理想的蓝图。
他见我不答,竟说,“叶游,跟我出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