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吧苦鸟》14卑鄙的报复 古老的城堡

第十四章 卑鄙的报复

 

写琳只感到沉默的背后就是可怕的另一面。有多可怕,她都没有想到。

接下来的几天,弗龙迪都没有碰她,她心里奇怪,但少了这种骚扰,她感到身体轻松,心情也乐得自在。清晨起来,披着轻薄的衣裳走出别墅,赤脚在沙滩上奔跑,快乐得都快跳起舞来,但她没有注意到,弗龙迪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用阴柔的眼神看她。

但几天后,他又来,写琳以为他这次会回复老风格,但他还是没有,很温柔地对待她,而感觉到她有一点累,就会停止。

对这个奇怪的现象,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他是否吃错什么东西或药,导致那方面的功能下降了?但两天后发生的一幕,立即打碎了她的想法。

她正从她笼子的工地回来,却看到沙发上令她目瞪口呆的事实。

两个脱得精光的男女在纠缠,上面那具强健有力的,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弗龙迪。而他身下的女人正在时而娇喘,时而快乐地大叫。那女人丰乳肥臀,紧紧地拥着他,似要把弗龙迪带到自己怀中揉碎。而弗龙迪却在疯狂有力地冲刺,频率强度之高出乎她的想像。

真是一幅活的西式春宫图。

写琳呆呆地看着,不知为何,心象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很疼!

弗龙迪知道她进来了,但是他装作没看见。

他就是要刺伤她的心,要她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感觉到她在看,他不由得热情更加高涨。身下的女人也的确是个尤物,和他配合得很好,在一阵无所顾忌、强烈的冲刺之后,他突然将自己的坚挺拔出。一股白色的液体激射而出。

这场戏,如果看到了这个重点,写琳也许能想明白弗龙迪的用心。

被心中的苦涩滋味蒙蔽了眼,她没有看到,也不会意识到:弗龙迪除了跟她做爱会射在她体内,跟任何别的女人都不会。

但是现在她心里是什么感觉?愤怒?绝望?伤心?失落?五味杂陈。

那女人满足地喘息着,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清理,但仍对弗龙迪媚笑着道,“殿下,你可真棒!”

而后她的目光突然触到写琳,自是一愣。

但她是谁?她能说什么?

第一,她不是他的妻;第二,也不是他的未婚妻。可能,在他的心里,连他的情人都不是。她有什么资格去伤心?愤怒?

她冷冷地看了这对男女一眼,而后上楼。将木质楼梯踏得登登响。

她没有看到:弗龙迪嘴角露出的一抹奇异笑容。他自导这场戏,却意外地收获到她内心的真实情感,她一定是在乎他的,一定是。而他,将把这场戏演下去,演得足够精彩。

 

这套房子,有三个卧室。现在写琳住一间,弗龙迪住一间。

从来没有嫌过房子隔音不好,但现在写琳不由自主地捂住耳朵。从隔壁传来的声音让她根本无法入眠,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那女人快乐的大叫声,还有更熟悉的弗龙迪的喘息声音,象蹩脚的演奏,招人烦恼却又不停止。

清晨,写琳下楼梯,看到弗龙迪正衣冠楚楚地坐在那里读报。她转动眼珠左瞄右瞄,没看到那女人。

“你的新欢呢?”她用词不无醋意。

“哦?”弗龙迪投来饶有趣味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

“走了。”

“怎么走了?”她不由追问。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我今晚打算换一个。”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要去换另一个牌子的饮料。

“哈!——”写琳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到底要干吗?

“那你换个地方住!”她想都没想就下逐客令。

“嘿!”弗龙迪提醒她,“这里我是主人。”

“那就我换个地方住!”她气呼呼地。

她怎么了?弗龙迪觉得她好可爱,自己内心也涌出不知名的喜悦。但他还是愿意继续演下去。他冷冷地:“这岛上我说了算,我让你住哪里,你就住哪里。”

写琳气得一跺脚,转身要走。

“去哪?”他叫住她。

“离开这不干净的地方!”她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

“今晚我有客人,记得早点回来做饭!”他懒洋洋地吩咐,而后不再理她。

 

把我当什么了?!写琳气不打一处来。

他跟那些女人胡来,还要我回去给他们做饭。上帝啊!天理何在?

她想过无数种恶毒的主意:菜里多撒盐,让他们无法下口;或者东西不煮熟,让他们上吐下泻。但是,她都放弃了。她是个善良的人,太恶毒的事,做不出来。

自叹命苦,她怎么会遇到这样的男人?

财富和权利有这么大的威力吗?一个人,可以变得如此放浪不羁,会忘却掉真正的自己,忘记掉曾经真情的承诺?如果他不是他,没有这么高的权利和地位,他是否会象个普通人一样,在爱情的伤面前坦然面对?

但他不是普通人,也不会象普通人那样去处理问题。他的报复方式,象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地刺向她的心。

她终于明白:这个人——已经不再爱她。

而她,存在在这孤岛上的价值,只是一个情妇而已。只不过,是一个固定的情妇。他之所以没有把她给换了,是因为他不仅想玩弄她的肉体,还想玩弄她的心。

这就是一个所谓的贵族:一个荒淫无耻、睚眦必报的贵族!

而她,在苦苦的思量之后,也总结出一条真理:她决不能爱上他,一旦爱上这样的人,她的痛苦将万劫不复。

 

一个月来,弗龙迪每隔几天都会去找她,每次都是点到为止。

他如何待她,她已漠不关心。

哀莫大于心死。因为同时,她也在冷眼看弗龙迪带来的那些女人。

漂亮的、丰满的、有品位的、高雅的,各种各样的女人,都曾被带来这个别墅。其中,没有一张是东方人的面孔。

那些人来的时候莺莺燕燕。每个女人都对她的身份充满好奇。弗龙迪关于她却什么都不介绍。

但深夜,那可恨的声音会弄得她憔悴不成眠。

这算什么,他对她故意的羞辱吗?

 

其中有一个女人,很显然弗龙迪对她与一般人不同。因为,自她来过这别墅后,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有别的女人来过。

那个一头金发的英国女人,是在傍晚时分前来的。写琳正在客厅里,拿削好的木条做建筑模型,弗龙迪和一个女人勾肩搭背,十分亲密的走进来。

她早已练就金刚不坏的心情,对这样的景象视而不见。但那女人的反应非常与众不同,她居然向弗龙迪惊呼,“她是谁?!”

在此之前的许多人,显然没有这么足的底气。都对她的身份好奇,但不会如此无礼。这语气象极了和丈夫一同归来的女主人,发现自己不在家时,丈夫招来了年轻美貌的女佣。

象往常一样,她不做任何理会。他的这种生活,只令她感到恶心。

可是那女人居然对她穷追不舍,“你到底是谁?”

她无言而立,冷冷地看向弗龙迪——你告诉她。

弗龙迪象往常一样不做介绍,只拉那个女人的手上楼,“莎美尔,我们上去。”

那女人双脚一步步地挪向楼梯,犀利的目光仍停留在写琳身上,久久不曾离开。

 

象往常一样,这是个令人厌烦而忍无可忍的夜晚。

第二天,写琳下楼,发现厨房里居然有人影。这可比较少见,弗龙迪从她认识那天至今,是从不会有下厨兴趣的。她走进去看个究竟,却发现是莎美尔。她正在做英式的早餐,将面包片涂上厚厚的一层果酱,旁边还有盛在精美骨瓷茶杯里,精心调制的咖啡早茶。

现在厨房里充斥着西式餐点的香味,她高挑的身材系着写琳曾经用过的漂亮围裙,这一幕场景象极了传统英式家庭中备餐的主妇。

写琳愣住,怔怔地看着她。在这间隙,莎美尔的目光也投向了她。

这个中国女人是谁?是莎美尔从昨晚至今的疑问。

 

1856年,21岁的托马斯·巴伯利在英格兰汉普郡的贝辛斯托克开了一家叫“巴宝莉(Burberry)”的户外服饰店。由于经营有方,这家店的生意越来越兴旺。到了1870年,巴宝莉已经成为当地生产户外服饰的知名商家,甚至当时一些著名的运动员也是它的常客。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巴宝莉继续为英国军队设计军服。1930年,巴宝莉还参与了飞行员服饰的设计。

Burberry的招牌格子图案是家族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这种由浅驼色、黑色、红色、白色组成的三粗一细的交叉图纹,自然散发出成熟理性的韵味,体现了Burberry的历史和品质,甚至象征了英国的民族和文化。凭着传统、精谨的设计风格和产品制作,1955年,巴宝莉获得了由伊丽莎白女王授予的“皇家御用保证”徽章。

但20世纪50、60年代,法国和意大利高级时装品牌迎头赶上。固步自封的Burberry退缩于成熟男性风雨衣市场,成为“只有老男人才穿的老掉牙的品牌”;80年代,日本人开始狂热追捧,Burberry管理层把品牌的特许生产权交给了日本三井贸易集团,到了90年代,日本的销量占到了总销售额的75%左右。当时已经变成了一个亚洲品牌,特别是在欧美消费者的眼中。亚洲金融危机给了Burberry致命的一击,1996到1997年前后,业界盛传LVMH、Gucci和Prada集团都想低价收购它。
1997年9月,Burberry的母公司Great UniversalStores(GUS)找到了毕业于英国剑桥,却在24岁凸显商业锋芒的罗斯·莎美尔担任公司的CEO。她上任后即开始着手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她聘请了两位年轻的设计天才RobertoMenichetti和Christop-her Bailey。经过慎重研究,他们决定将历经百年的Burberrys牌子中的“s”去掉,同时还去掉了标志上的武士,直接用驼色和黑红相间的格子作为品牌的商标,先后设计出了米色、海蓝色、黑色或灰黑色的格子,以迎合年轻消费者的喜好。莎朗·斯通、麦当娜、辣妹维多利亚等时尚界名流也开始热衷Burberry。
随后,凯特·莫斯又身着“格子比基尼”等服饰为Burberry拍摄了一系列广告,引发了世界各地年轻少女对Burberry的追捧。亚洲畅销片《我的野蛮女友》中,女主角全智贤在几个重要片断中穿着的都是Burberry服饰。
为维护品牌形象,莎美尔宣布结束与所有小商店的经销关系,全面进入那些和Burberry品牌形象相切合的、高档大型的连锁百货店。到2003年上半年,Burberry在全球重点市场的高档商业区拥有了42家直接投资的专卖店,为了更好地控制亚洲的经销通路,Burberry从2001年起逐步收购了香港、新加坡、澳大利亚和韩国的经销商,或购买了他们的控制股份。
2003年前半年品牌在英国的收入增长了17%,零售销量增长了25%,在全球精品品牌中绝对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异类。经过莎美尔7年的苦心经营,现在Burberry已经成为了Garrard、A&G等众多英国经典老品牌效仿的对象。
莎美尔也名利双收,不但多次被财经媒体评选为“欧洲最成功的女性”,2002年还以高达100万英镑的年薪、200万英镑的年度津贴和价值超过1000万英镑的公司认股证,成为了英国收入最高的女性。

而弗龙迪旗下的赛曼迪财团,是GUS最大的股东。占有巴宝莉至少60%的股权。

弗龙迪对商业的敏锐眼光,也完全表露在对新人才的选拔上。在97年GUS董事会上,力排众议,坚持任命莎美尔的决策人就是他。他对莎美尔的商业才能极为欣赏,也尽全力予她的一众改革以强大支持。这也是年轻的莎美尔7年来事业成就的一大重要保证。

而不可避免的,凭借自身努力的莎美尔,在事业成功的同时,对曾经给予她知遇之恩的弗龙迪,渐渐萌生出不一般的情感。她,不可避免地被弗龙迪的贵族气度、商业魄力、个人魅力所打动,成为弗龙迪众多情人之一。

 

 

实际上,在弗龙迪的心里,莎美尔与其他的情人相比,还是很与众不同的。莎美尔感情上很单纯,与他相处的目的也很单纯。至少,从来没有希望成为他夫人的野心,是一个经济和感情上均十分独立的典型英国女人,这一点令弗龙迪极为满意。与她相处时,只需要尽情投入,完全不用过分戒备。在弗龙迪的心里,她既是情人,也是朋友。

而这种暧昧的关系不可避免地在写琳出现后结束。当弗龙迪决定今生所爱已是Sillin时,对所有从前的情人都刻意疏远,并尽力保持自己的快乐单身汉形象。对弗龙迪的疏远,莎美尔曾百思不得其解,当然完全不会想到是一个中国女人俘获了他的心。还好她真的令弗龙迪很放心,在疏远而至分手的过程中,她没有太多的失落和纠缠,她知道弗龙迪这样的贵族男人,对她来说是很难永远拥有的。

但是两天前,弗龙迪居然主动约她,邀请她去希腊新购下的海岛度假。她颇感意外,这消失了近一年的男人,竟突然又出现在她眼前。但她内心还是欣喜万分,毕竟,她很喜欢他,除了喜欢,还永远心存感激。是他,成就了她今天的辉煌事业。

 

见到岛上的弗龙迪,她意外地发现,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在这一年之间改变了好多。眉宇间出现了矛盾、犹疑的神色,似乎内心中在经历激烈的挣扎和斗争。但弗龙迪不说,她就不问。

成为朋友的要素就是默契。她不会做一个他生厌的女人。

直到进入别墅,她原以为那里是为欢迎她准备的,却意外地发现了写琳。

而弗龙迪和这个中国女人的关系,微妙难猜,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互相表情冷漠,心与心之间象隔了一堵墙?

而深夜,弗龙迪的表现一如既往,象从前一样完美。在经历欢愉之后,弗龙迪坐起身,斜靠在床枕上,目光所及之处,透过轻曼的窗纱,看向对面卧室若隐若现的灯光。

她一定还没睡。弗龙迪心里想,她现在的心情怎样?是否充满忌妒?充满怨恨?他希望是,但,又希望不是。

从第一次叫来一个情人给她演戏,这恶作剧开了场就无法收尾,他居然迷恋上对她内心深处如此的折磨和伤害。她越表现得不在乎,他就越继续得彻底、有兴致。

但今天来陪他演戏的,是一个他心目中的朋友,不同于其他的女人。他转过头去看莎美尔,她的眼神柔情似水,使他突然有了一丝罪恶感。

不!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他为了激怒她,竟做这么卑鄙的事!无辜的莎美尔在这里的所扮演的角色,令他羞于说出真相。她不能再被卷入这样纷乱的迷局里。已经够乱了!

“弗龙迪,”莎美尔看出他内心的矛盾,也坐起来,“亲爱的,你看起来很不开心,发生了什么事?”

弗龙迪沉默,不知如何开口。

“还有,那个中国女人是谁?”她见没有答案,又追问。

弗龙迪没有说话,他的沉默让莎美尔的好奇又增加了一层。

 

而此刻,莎美尔与写琳四目对视。

写琳的心里,对面前的女人还真没有多少敌意。因为她太明白了,这每一个女人,都是他打击她的武器。而她早提醒过自己:别爱上这个男人。这是唯一令她在这伤害、羞辱面前泰然自若的保护心理。

对这个女人,她也只是嫣然一笑,而后绕过她,去准备自己的早餐。

煎一只五分熟的荷包蛋,去冰箱里轻车熟路地取出她心爱的辣酱,挖出大大满满的一匙。而后,在莎美尔从未停留的注视下,开始用餐。

她到底是谁?

莎美尔盯住她身上穿着的邋遢衣着。这是写琳自暴自弃的典型表现。从她大吵大闹几次都无法重获自由之后,索性冷处理,就是懒于修饰打扮,她要作到蓬头垢面地天天出现在他面前,令他生厌、反感才解恨。但她实在是个爱整洁的女人,所以蓬头垢面的梦想也仅限于不注意着装。此刻莎美尔见到的,是一个素面朝天、穿着白色丝绵短袖衬衫,发皱牛仔裤、赤脚穿一双紫红色皮凉鞋的女人。

写琳感觉她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也好奇了,这个女人,干吗对我那么有兴趣?

“看够了吗?”她突然转过脸,正面向她。

莎美尔终于听到她的开场白,毫不犹豫就问,“你是谁?”

写琳大笑,我是谁?“我是这别墅的女佣。对了,就是做饭的厨子。”

的确,她每日工作的一项不就是女佣吗。刚说完,弗龙迪脸色阴沉地从楼上下来,看到两个女人在厨房,也是一怔。这可是从来没出现过的景象哦。

“弗龙迪,来,吃早餐吧。”莎美尔招呼着。

写琳和弗龙迪同时愣住。要知道在往常,弗龙迪一般都要吃她煎的鸡蛋,这么多天,已经习惯了。

写琳突然觉得好笑,两个女人都在给一个男人做早餐,这个人尽享齐人之福哦。她恶作剧地冲他做个鬼脸,一笑,“快来吃吧。”

她这表情充满了讽刺意味,令弗龙迪突生不悦。在莎美尔面前,他一向颇有骑士风度,他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警告她“要你多嘴!”

写琳吐吐舌头,而后转身向门外走去,弗龙迪大喝一声,“你去哪?”

她回头,“去修我的笼子!”

莎美尔听见这回答,目瞪口呆。

 

“弗龙迪,到底怎么回事?”

弗龙迪在她关切目光的注视下,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想了许久,才缓缓说道,“莎美尔,我真抱歉。”

“哦,亲爱的,”莎美尔看见他眼中的真诚的歉意,生出一丝不舍,“为什么这样说?”

“要知道,我本不应该让你来的。你,我一向视你为我的朋友。”

“哦,我知道。”莎美尔握住他的手,“你不用这么难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任何人,在感情毫无出路的时候,也许都会选择一个倾诉者。有的人,对活着的人说,有的人对死了的人说。但每个人,在经历这样大的感情风浪,却依然找不到解脱之法的时候,都会选择倾诉。莎美尔跟他多年的友谊让弗龙迪相信,她会为他保密,为他此时的脆弱和无奈。

他爱她,爱刚才的这个中国女人,爱到疯狂地步,不惜一切手段,哪怕用如此玩弄一个真心朋友感情的卑鄙做法:只为知道,她是否一样爱他。

莎美尔知道这一切,内心既失望又同情。失望的是,弗龙迪果然不属于她,但同情的是,她这个朋友现在的感情境地如此尴尬。

“我能帮你做什么?”

弗龙迪看向她,目光中充满了坚定,“我要结束这一切,从你开始。今后,我不会再这样伤害她。”

莎美尔知道:这个男人今后与自己,再也不会有任何浪漫的故事了。

 

写琳从不知道,有一个人比她自己更关心她的月事。

快到的那几天,弗龙迪好几次都偷偷地检查她换下的内裤、衣物。而让他欣喜若狂的是:已经离上个月的日子过去了5天,她都没有相关的反应。

她一定是怀孕了。象他这样健康强壮的男子,对自己的生育能力没有丝毫的怀疑。同时,考虑这个猜测即将成真,他的心里也有种阴谋得逞的窃喜。

写琳比他感觉到的晚。她并不是很留意这个。

但清晨起来,她刷牙时,感觉到那不自觉的呕吐,她照照镜子,看到自己的脸略显浮肿。她的目光左转右转,努力想确定自己是否因为这个而不舒服。

那可恨的男人从身后出现,气定神闲,脸上带着她无法理解的怪笑。

“如果我没猜错,你好像怀孕了。”听他的语气,得意中压抑着一丝兴奋。

她瞪着他,而后目光恢复了冷漠。“哦?那又怎么样?”

他走过来,从身后抱住她。从镜子里看着她的脸,而后将自己的贴近,轻吻着她的耳畔:“把他生下来。”她感觉热气从那性感的唇上传来,那英俊的脸孔紧贴着与自己耳鬓厮磨。这神情暧昧地象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爱和要求。

但是她脱口而出:“不!我不要!”目光紧盯着镜子里他的脸,异常地坚决。

这个孩子,根本不是因爱而生。她要做的母亲,不是这样的。

“你怎么敢?!”弗龙迪神情突然变了,猛然紧抓住她的手。这个女人,就是从不肯服从自己的意志吗?他看着写琳那坚决的眼神,又想起了消失的第一个孩子,不由得怒气冲冲。“听着!这孩子你非生不可!而且,生了孩子,你也一定非要嫁给我不可!”

嫁你?她想起每晚他干的好事。

她平静地说:“有的是要嫁你的人。不过我不想。”这种婚姻让她感到屈辱。

弗龙迪看向她的目光逐渐冰冷。她如此狠决,的确让他意想不到。

但他会逼她就范。她越是这样,就越加强他想摧毁她独立意识的念头。

他不是还有很多筹码吗?海若,甚至她的父亲。

他对着她冷笑,“这事由不得你。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要么你的父亲、朋友离开这个世界。”

“什么意思?”意识到他话里的恐怖意味,写琳忽地转过身去。

“听着:你已经杀了一个汉克思爵位的继承者。这个孩子如果不能平安生下,他们将全部去陪葬!”他宣布了他的残酷,而后扬长而去。写琳想起看过那张照片上海若鲜血淋漓的头,突然恐惧不已。

他会的!他会的!她再了解不过了。

爸爸!爸爸!不要!写琳想起已年迈的父亲,刚刚强硬起来的意识再次崩溃……“不要!——”她追出门,对他大叫,“别伤害他们,我求你!我答应你!——”

 

为了保证孩子的健康平安,弗龙迪迅速调整了岛上的人员配备。

新添两个岗位:一是产科护理医生,一是中国川菜的厨子。

他不打算让她离岛。岛上的自然环境和空气绝佳,从优生角度说,对她们母子最合适不过了。所以在岛上安排了专门的产科护理人员。

再者,他研究了相关的报道,了解到中国菜料理时的油烟对孕妇不宜。从写琳的表现来看,她一下厨,就会激起强烈的孕吐反应。看她那样,他心里不舍,已早取消那条要求她下厨的规定。而自从吃过写琳做的中式菜肴,他已深深地爱上。深知写琳不爱吃西餐,为保证她足够的营养,配备这个厨子,实在是当务之急。

写琳发现,围着自己转的人越来越多。医生、护士、还有专门来送各种水果和菜肴的仆佣。这幢别墅似乎对外开放了。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这个原因,弗龙迪不再带任何女人进来。

同时,他也不再去睡另一个房间。

似乎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在保护她,他居然每晚拥她入眠,却从不曾对她有非分之想。写琳刚开始甚至都不习惯,但适应后,每晚都能坦然入睡,对那个拥着她的大男人竟能做到视而不见。

而弗龙迪每晚却经受着欲望的煎熬。但每次想到她身体里有他的小生命,幸福的感觉变成了第一位,只要她能生下他的继承者,付出这样的代价——他愿意。

写琳从没想到,这个英国的贵族竟然也是重男轻女,曾对她通牒:“如果这胎是男孩,就算了,如果是女孩,你就必须要再生一个,直到生男孩为止。”

听他这样说,她简直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这就是民主自由的西方国家,孕育出的奇异人种?

 

在现代化的今天,你们能想象这个女人的生活吗?

她从不打电话——因为没有电话可用,不论固定的还是移动的;

不看电视——因为没有电视网络;

不去购物——她的一切物品都已被准备好,而且还全都是世界顶级的品牌;

不上班——她的职业是生孩子;

不化妆——可能是因为天生丽质,那个男人都觉得没必要给她买化妆品;

但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却拥有知识、品位和很强的独立意识。

写琳常常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

26岁之前,她的生活是自己的;26岁之后,遇到这样举世罕见的一个男人,夺走了曾属于她的一切。她的生活和未来,被强迫与这个男人绑在一起,要与他强行合成一条线。而之前,自己奋斗过、努力过的一切,原来都白费了。她每天能做的,是在大海边看日出日落,或接受他安排的一切。

而这个世界上一切的法律、制度、规定,都不是为特权阶层准备的。他们从来可以不受任何束缚,随心所欲地囚禁一个人,将普通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

 

由夏至冬,到岛上已经有7、8个月了。岛上气候温和,四季如春。因此,她也不知道何时是夏何时是冬。

她大腹便便,行动都很受影响。她再也不能去海里游泳、去树林里闲逛。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在她的身体里发芽。

弗龙迪每个月大概会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来岛上,跟她在一起。

他不在的日子,腹中的孩子是她的最爱。她对她说话,为他念书,给她裁剪可能永远都穿不到身上的奇装异服。她乐此不疲,以此为消遣。

在她心里,对孩子的性别没有憧憬。是男孩、女孩都不重要。但一想到,如果生了女孩,还要再面临生育,而让自由的身躯行动都受限制,就不由得有丝担忧。正如这个孩子,原本不是她要的,但她必须要生。

生下来,她必须爱她。

因为她自小没有母亲,对失去母爱的滋味疼入心扉。她发现这个男人可怕的蓄谋竟然已经奏效,至少,她开始离不开身体里的小东西。

对他,她已习惯了服从,而他,也再没有什么事被她激怒。每次来,她吃得好,睡得好,医生报告孩子的发育也非常好。完全符合他的要求。

写琳再没有反抗他的情绪,他也能慢慢地感觉到:她接受了这个孩子,而且明显地充满了母性。这个结论让他很满意,但同时,他也发现,写琳对他,依然有不可言喻的疏远。但是,她总是低眉顺眼,再不曾有什么表现来让他深入了解。

他不在的时候,吩咐护理陪着她,形影不离。

她的伟大建筑早已修建好,但是,她变聪明了:不再提醒他——她已建好这只笼子,是否可以放她走?这除了让他发现她仍有离开的打算外,别无益处。

 

这个犯人,突然有一天被告知,可以离开监禁地了。

产期临近,家族传统的洗礼,不可能安排在这个希腊的孤岛之上。

为了证明孩子的贵族血统和继承法定的身份,她也必须要回英国去生。

孩子已7、8个月,再晚,弗龙迪恐怕她坐飞机会出意外。对这个保护不易的小生命,他不胜惶恐,生怕最后功亏一篑。

当坐上飞机的那一刻,写琳的心里没有生出任何波澜。

欢呼离开吗?她心里实在生不出高兴的感觉。飞机起飞离岛的那一刻,她看见了仿造的伦敦塔。

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她永远不会有安全感,因为不一定什么时候,他又会让她旧地重游。

 

第十五章 古老城堡

 

这个高大的建筑——康沃尔城堡,就是汉克思-弗龙迪的老巢吗?

巍峨耸立的褐岩城堡,外墙之上——古老石刻的金光闪闪、熠熠发光的族辉,就是最有力的标志。围墙之外还建有巴洛克风格的花园,外围的英国乡村风格的田野将它的景观作了美化。通往古色古香的花坛、灌木树丛的装饰小道和古喷泉的路径纵横交错。在花园的中部,还建有一个八角的中央大厅,伴以油画和雕刻品的高度美化。花园的尽头是一个有着成行雕像的柱廊。

城堡占地60英亩,周围建有温室花园、玫瑰花园和豢养了珍禽的孔雀花园。
在这个充满历史气息的豪宅里,繁花似锦的花园、旧英式风格的庭院、古老的收藏和油画、价值不菲的英式古董、独一无二的家具及装饰、随处体现的严谨礼仪、严肃的佣人,刻板的管家,无一不在向她展示:这个家族的历史和持续的风光。

只有汉克思公爵的嫡系子孙,且是长子,才可拥有此处的继承权。

旁系子孙,也就是弗龙迪的表亲们,也同时盘踞在家族领地的附近,只不过,他们的势力明显地旁落,同时也不再被人们尊为贵族。

作为建筑学科的必要组成部分,为完成硕士的毕业论文,写琳曾经参观过德国、法国和英国的许多古堡建筑。古堡建筑即是整個欧洲的建筑史,从刚开始的防御功能到近代的享乐主义,每一個窗台、每一根廊柱都各有巧妙,融合成每一栋古堡独特的建筑风格。

许多珍贵的艺术宝藏,以前大都是贵族们的收藏。从古堡的装饰中,也可窥见主人的艺术品位。这一切见证了昔日贵族生活的奢华糜烂,但也彰显着各种故事,也许关于爱情,也许是关于权利,但到今天,过去的已成往事。

门楣上的徽纹、壁炉上的皇族标记,留下了历代主人曾经辉煌的印记,即使历经朝代的更替、岁月的洗礼仍不曾消失。

家族展厅中的历史图片上,若走下深长的石阶,能看到昏暗的死囚牢房与令人悚骨的刑具,展示厅内摆放着各式精美绝伦的武士盔甲和陈列品。

而除去古老的过去留下的一切,现代的装饰风格也在所有的地方加以体现。现在他们的卧室,就是古朴和简洁并存的风格。

 

英国是一个私家车费用相当昂贵的国家,但城堡内的车库,却拥有劳斯莱斯、凯迪拉克、宝马等20余辆来自世界各国的名车。令写琳惊异的是,所有车辆的修理,居然都没有安排专人,是弗龙迪,对他有恙的爱车亲力亲为。

这还不算,他甚至会修理自己的飞机。城堡内出现3架直升机一点不让她惊讶,但弗龙迪钻在里面半天,进行飞机的修理维护,就令她不得不佩服。

现在她才知道,他毕业于牛津,获机械工程专业的硕士学位。他对机械方面的执著爱好,令她不自主地心生敬意。

现在,他显然不愿意带她在身边开飞机了。但是,他会驾车带她去平原上的田野,他在天空盘旋,俯瞰陆地上大腹便便的她,在敞篷车里舒服坐着,呼吸新鲜空气,晒着太阳。

这就是他坚持要得到的幸福。

只要她在身边,不管在做什么,他都觉得幸福。

 

出生在中国四川成都的写琳,即使已在英国生活了十几年,但依然没有想到:在今天,她会入主这样一个古老城堡,并成为此处的女主人。当然此事在当地引起轰动,而她几乎一夜之间闻名全郡。当地所有的英国人,都知道了汉克思公爵标新立异的风格,他娶了一个中国姑娘当夫人。

弗龙迪的母亲曼依沙出身也是英国的望族。而她的姐姐EVILI,嫁给了曼彻斯特的富商。在弗龙迪成为孤儿的时候,这个姨妈成为他当时最合适的监护人。

她是一个传统的,傲慢而刻板的贵族女人,总想身边的一切都合乎历史的规矩。而逐渐长大的弗龙迪,在18岁之后已完全脱离她的监护。性格中渐渐显露出的放浪不羁,也曾经让EVILI非常失望。尤其是他沾花惹草的那段放荡日子,更曾遭到她的大肆批判。

她早知道弗龙迪性格坚韧、霸道,有强烈的支配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20岁开始继承汉克思家族传统产业的他,因为急于革新和合并家族资产投资新兴产业,但得不到家族内部的支持。一怒之下,将不听他支配的董事会元老全部驱逐出董事会。之后宣布,赛曼迪财团今后的所有新任董事会成员都由他个人指定。这样的中央集权,虽然造就了现在的财富王国,但持有产业股份的家族成员,虽然从中得到不尽的利益,但对他的处事风格仍颇有微词。

弗龙迪居然要娶一个中国女人!得知这消息的EVILI极为震惊:这是英国贵族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事情。英国的贵族传统,一向是欧洲内部各国联姻。而弗龙迪开什么玩笑,居然会要一个亚洲女人,他不怕所有人的耻笑吗?而这样做,汉克思贵族家族流传几百年的兰色纯净血液,即将变色。

 

写琳一被带回来,就安置在他的卧室。他要给她的一切都名正言顺。

沉寂了多年的城堡,再次被唤醒的一刹那,就要整装一新,来迎接下一代继承人的降生。自弗龙迪出生后,这里再也不曾听闻过婴儿的哭泣声。而随这个中国女人一同进入城堡的,是源源不断的婴儿用品。

小床,小被子,小枕头,小鞋子,放满了他们卧室旁边的婴儿房。所有可爱的物件都提示写琳:她即将要给这个城堡带来一个小生命。第一次怀孕母子连心的感觉,已驱散了她内心的任何不情愿。这是她的孩子,她生命中的第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无论如何,一个女人都会爱自己腹中的孩子。

她不关心弗龙迪每天的公事。现在缺少了与她的床上运动,他竟然很是忙碌。贵族不都是不劳而获的吗?可是这个男人,看起来跟上班族类似。只是他的公务都在这个城堡的家里进行。

一部电话和网络,就足以用来指挥他的财富王国。写琳不知道,他简短的几个邮件和指令,就有可能造成无数个中小公司的破产,或让另一部分新秀崛起。偶尔,他会西装笔挺地外出,但一定会在太阳下山前回来与她共进晚餐。他从不曾告诉她他的事业,也许在他的心里,她根本不需要知道任何与享受生活无关的事。

从跨进城堡大门的第一天,入住弗龙迪卧室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得知他的命令。“这里,现在这里是你的家。这个地方已经够大了,足以满足你所有的好奇心。”

“什么意思?”对他话语里的警告意味,她佯装不知。其实,她早听出来了。

弗龙迪凑近她,“我提醒你,不要因为离开了克伦博克而太高兴。”他的手透过孕妇装舒适的面料,轻抚向她隆起的腹部:“而且,最好时时注意,现在任何意外,伤害他的同时,你也有可能没命。”

与此同时,她也见到了每天都要与之相处的四个女佣。她心里冷笑,看管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要浪费这么多人力,你也太浪费劳动力了。

 

弗龙迪幸运的地方是:在婚姻的问题上,因没有家族的长辈干涉,他可以随心所欲。这也符合他在一切产业拓展方面的决策风格:独断、不容支配。另一方面:现在的英国社会,对贵族的私生活已相当宽容。连戴妃与查尔斯王子之间,有第三者的存在都未惊起太大的波澜,对他的生活,更不会有太多的评头论足。况且,弗龙迪身后强大的经济与政治势力,也让人望而生畏。

但是EVILI姨妈的突然造访,还是让他们的生活出现了一些波澜。

当这天他们正在全神贯注吃午饭,凯维向弗龙迪进来通报,EVILI夫人来了。写琳从没听说过关于这个姨妈的介绍,但从弗龙迪郑重其事的表情看来,他显然是很尊敬这个长辈的。毕竟,她曾是他的监护人。

就象历史上骑士时代的贵妇,向来被骑士所崇拜景仰。毕竟这样的女人,是贵族古典妇女历史的模板,值得他符合传统礼仪的尊敬。

来自曼彻斯特的兰威第庄园。EVILI本不想来的,但她必须要来。

她听说这个中国女人,竟然是大腹便便地来到康沃尔,这个弗龙迪,做事也太不给汉克思家族留颜面了。

写琳看到一个严肃瘦削的英国老妇人。金发碧眼,架着金边眼睛,遮不住一脸皱纹。她原以为这样的贵族家庭的夫人,着装一定是严谨合规的。但出乎她意外的,EVILI穿着很普通,最特别的,是赤脚穿着一双褐色的牛皮便鞋。看上去,跟任何一个伦敦大街上见到的老妇人并无太大区别。

弗龙迪笑着上前拥抱,“EVILI姨妈,你还好吗?”

“好!”老太太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她一边拥抱弗龙迪,犀利的眼光一边投向写琳。弗龙迪放开她,还来不及介绍写琳,EVILI已经向写琳张开了双臂,“你还不拥抱我吗?孩子?”

刚才听到这姨妈要来时的一、两分钟,写琳的心都紧张地砰砰直跳。弗龙迪已没有父母,要是在中国,现在就是丑媳妇见公婆了。

拥抱礼是基本的礼仪,生活在英国多年,她自是熟悉。但这姨妈如此的热情,也令她放下了戒备和紧张。她走上去与她轻轻相拥。

EVILI突然放开她,目光看向她的腹部,惊笑道,“哦,天哪!他在动!我都感到他在欢迎我!”这个老太太的幽默不由得让写琳生出些许好感,她也笑着聊起,“是啊,他可活跃呢!有时都吵得我睡不着觉。”

“哦,是吗?”老太太笑着转过脸去逗弗龙迪,“跟你小时候一样。”她提起他母亲,“曼依沙经常向我抱怨,她因为生你,反而累得瘦了好多。”

写琳不禁莞尔,弗龙迪的萌芽时期居然就这么招人烦。

 

弗龙迪对EVILI的来意,多少也能猜出几分。但不管她的意见是什么,他都决定给予足够尊重。在坚持自己立场的同时,也不能伤害这个可敬的姨妈。

写琳察觉出EVILI要与弗龙迪谈些事,于是借口要休息先离开了。

 

EVILI见她走远,微笑着看她背影消失,“她,的确很可爱。”

但又转向弗龙迪,“孩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确定要娶她?还是只是因为她有你的孩子?”

又接下来又说一句,“听我说,如果你要孩子,可以留下,但不一定非要娶她。给她让她满意的一切,她一定不是个贪婪的人。”

弗龙迪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他也微笑地答,“不,是我坚持要娶她,而她还不肯。EVILI,您不知道:她身上有太多的与众不同。”

“哦,”老太太诧异之下,眯起了精明的眼,“说给我听听:一个来自中国的普通女孩子,会有多么与众不同?”

从她的语气里,弗龙迪当然听出了那丝不以为然。他亲热地拉着她坐下,“EVILI,我与她的感情,与任何别的女人都不一样。”

他讲起了所有的往事。

EVILI眯起了眼,静静地听着,时而诧异,时而紧张。听完,对弗龙迪的这段苦恋唏嘘不已。“那么说,孩子,”她爱怜地看着他,“你是认真的?”

“是。”弗龙迪坚定地说。

“她是中国人,在我们家族的历史上,乃至这个国家的历史上,还不曾有过这样的婚姻前例。现在虽然与以前时代不同了,但是你们之间的文化距离是一个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明白,上帝决定了我与她的前30年,30年后的生活,是我们自己决定的。”

“还有,汉克思公爵爵位世袭,你的婚姻和出生的孩子都必须要得到王室的祝福和肯定。这些不是你一个人决定的。你就那么相信——他们会支持你这种离奇的爱情?”

“不,EVILI,是我要结婚。”弗龙迪轻轻打断了她,“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同女王陛下谈过了。而陛下支持我做这样的决定。”

这下轮到EVILI瞠目结舌了。弗龙迪为这段婚姻,做过的一切努力都超出她的想像。

EVILI终于明白了,他们之间的这段令人感动的爱情故事。至少,在弗龙迪如此真情而又坚决的流露下,她所有原来想说的话,都已说不出来了。

“可是,Sillin爱你吗?”她问出了事情的重点。

“她还没对我说过,但是我相信,将来她一定会。”弗龙迪的眼里闪过一丝坚决,他一定会让她爱上他。

“哦,弗龙迪,我可怜的孩子,” EVILI紧紧地拥住他,“我爱你,孩子,愿上帝保佑你!”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会的,上帝一定会眷顾他的痴情,她一定会爱上他。

 

赛雷被派去准备相关的婚姻文件。当然,他去了一趟中国,办妥了所有写琳可用于进入汉克思家族的证明文件。按照英国现有法律规定:她因为嫁给了这个公爵,而变成了英国合法的公民。

城堡内有两个管家。男管家凯维,就是写琳曾在瑞士见到的那位。另一位女管家艾德林,则是安排为帮助她解决一切生活需要的。写琳惊奇地发现:所有城堡里的佣人都有严谨的家风,都恪守家族一贯的惯例,决不对主人的行为说三道四。

 

很快地,写琳就熟悉了身边跟随她的女佣。语言上虽毫无障碍,但日常生活毕竟中外有别。如她从岛上带回的中国厨子,在城堡内杀活禽就让所有人胆战心惊。

弗龙迪从来远庖厨,只知道享用美味佳肴,从不关心这美食是如何来的。当然,他的Sillin亲自下厨除外,不过,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每次,写琳看见女佣呈上中西合璧的中式料理就忍俊不禁。你能想象:一条小小的红烧鱼放在硕大的色拉盘里,旁边全套刀叉严阵以待的景象吗?

但这场景,天天遇到。

但今天,呈上的是清蒸鸡,女佣阿莎莉揭开金盅的大盖,弗龙迪注意到她脸色苍白,手微微发抖。

“阿莎莉!你怎么了?”他不经意地问。

阿莎莉当然不敢说。她刚才看到中国厨子在厨房里抓住一只鸡,进行血腥杀戮的恐怖过程,但是,这道菜却是公爵夫人最爱的。她怕说出来,惹夫人不高兴。

艾德林在一旁轻声问,“阿莎莉,快回答。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能小声回答,“钟厨师刚才在杀一只活鸡,我们都觉得很恐怖。”说完,她的目光瞥向一旁的写琳,与公爵夫人相处多日的结论,知道她从不对他们发脾气。

弗龙迪一脸诧异,旋即将探询的目光探向她。她正气定神闲地喝佣人盛好的汤,似乎根本没听见阿莎莉的话。实际上,她心里正好笑,“洋鬼子,以后,我还要让你们再见识见识中国菜的魅力那。这才到哪儿!”

她的目光不自主地和弗龙迪撞上,突然有些好事起来。既然他这么好学,那她就干脆来解释一番,“中国菜都是这样做的。因为活禽原料更新鲜。不过,你们可不要觉得中国人残忍。在亚洲的泰国,采用活物做料理原料更普遍。”

她戏向阿莎莉道,“活鸡这样被宰杀倒没什么稀奇的。我要是告诉你叫化鸡怎么做的,你就会觉得小巫见大巫了。”

阿莎莉和众人都睁大眼,乞丐鸡?那是什么鸡?是会上街头乞讨的鸡吗?

当大家都得知叫化鸡是不洗、不去毛、混于黄泥、掘地三尺、筑坟而烤制的时候,全都震惊了。“好吃吗?会好吃吗?”

“不要以为拌上果酱、加上奶酪的东西就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了,”写琳对着一群刚听完天书的人们做着总结,“如果大家有兴趣,我可以教你们,每天只教一道菜,如何?”

至少阿莎莉高兴得疯了。

而弗龙迪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她的到来,城堡原有的刻板主仆风格渐渐消失,古老的家族迎来了新鲜的血液。

 

满意于她的表现,她现在可以与父亲通电话,通信、发e-mail。

写琳当然对真实的情况只字不提。报喜不报忧的后果,是父亲对她的婚姻放了一百个心。在英国当了十几年外交官的父亲,对这桩跨国婚姻没有一点的排斥,对女婿的感觉竟然是相当满意。

所有的一切都已是不容更改的事。

写琳心里为何还有不由自主的担忧?弗龙迪满意她的表现,早已收回对她父亲的威胁,并已经明确了所有障碍均已解除,但是她为何,心中还有放不下的石头?

因她身怀六甲,也不愿以此形象出席婚礼。弗龙迪跟她的想法一致,将婚礼推迟。在21世纪,太多的传统都让位于自由的个性,人们只要有意愿怎样做,是否符合传统已不再重要。

 

又发生一个小插曲。

弗龙迪父亲的叔叔,曾参与八国联军侵华。弗龙迪的这个堂姐,深受其老祖父殖民思想的影响,对堂弟娶一个中国女人感到十分不解。她甚至上门来亲自看看这个女人是怎样地有魅力。

写琳不知道她是谁,说实话,也不关心她是谁。

这位堂姐在豪宅里走来走去,以自己是家族成员自居。见到大腹便便的写琳,她实在无法想像在她眼里:写琳的形象,是如此平凡无奇。

那一天,她做了件愚蠢的事——对这个弗龙迪视为珍宝的女人说了一句话,语气轻蔑无比:“我真不明白:弗龙迪为什么会娶一个中国女人?要知道,我祖父曾说,中国女人是世界上最适合做妓女的人种。”

写琳当即气血上涌,幸好旁边丽迪眼尖,将她扶住。

她动了气,为这个自认高贵的女人对中国人,尤其是对中国女人的侮辱。

“你是我见过的最令人讨厌的英国猪”,她毫不客气地回敬:“在我们中国,象你这样无知且傲慢的英国女人,我们都叫英国母猪。”

一旁的佣人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于是这个玛丽小姐苍白着脸,一路小声咒骂着,跑掉了。

得知此事的弗龙迪,第一反应是哈哈大笑,第二件事是给玛丽打电话,告诉她必须要马上来给汉克思夫人道歉,否则,今后永远不会再被允许到康沃尔城堡来了。

 

象所有的父亲一样,从四、五个月有胎动开始,弗龙迪只要在她身边,都会不由自主地抚摸孩子。现代的B超技术,早已告诉他,他即将有一个儿子。对即将诞生的第七代汉克思公爵,他毫不犹豫地认为,这就是这个家族下一代的继承者。

英国公爵爵位出现很晚。1337年,爱德华三世把康沃尔郡升为公国,将公爵爵号授予年方7岁的“黑太子”爱德华。该王储16岁参加百年战争,锋芒显露;1355年前往法国指挥作战,军功卓著。父王对他赏赐有加,使太子身兼多种称号,如 1343年封为威尔士亲王,1362年加封为阿基坦公爵。为突出公爵特殊地位,以后多年里除女王配偶和王子外,其他王亲均不许称王,最高可获公爵爵位。

随后,爱德华三世及其继承人又先后建立了兰开斯特公国(1351年)、克拉伦斯公国(1362年)、约克公国和格洛斯特公国(1385)、赫里福德公国(1397)、贝特福德公国(1413)和萨默塞特公国(1443)等。这些公国的领有人都是王室宗亲,他们得到高级爵位后,在贵族中鹤立鸡群,威势不凡,为以后争夺王权、扰乱朝纲、制造战乱埋下了隐患。自从1483年建立诺福克公国以后,公爵爵位开始授予王亲以外者,但很少建立公国。而且能获此最高爵位者多是军功显赫的统帅。行政界政务家即使任职多年,政绩昭著,也难获此殊荣。在正规场合公爵也穿深红色的丝绒外套,帽子上镶四条貂皮。其冠冕上有一个金环,上饰8枚红色金叶片。国王则称公爵为“我们真正可信和最为敬爱的伙伴。”

家族的展厅,有自第一代始的汉克思公爵的油画画像。弗龙迪祖父的祖父的父亲,第一代汉克思公爵,画像严肃而威严。公爵在当时是“最高最有权威的亲王”,标准的服饰上,戴十字冠,饰以百合花。被尊称“殿下”。

——
爵士的人身及特权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贵族院与法院(concilium et curia)悉由爵士组成,掌理立法与司法事宜。 对爵士要尊称老爷,是“正统的老爷”。
对国王与法院,爵士不须起誓,只说“凭我的人格”就够了。
众议员自人民中选出,众议员被传到贵族院时,应脱帽,态度谦恭,爵士不应脱帽。
众议院如有议案交贵族院,应由众议员四十人送去,交议案时应深深三鞠躬。
贵族院如有议案交众议院,可派书记一人送交。
两院意见不同时,同在彩色大厅协商,贵族院议员们坐着,不脱帽,众议院议员应脱帽侍立。
根据爱德华六世颁布的法律规定,爵爷有无故杀人的特权,爵爷只要不预谋杀人,即不问罪。
男爵与主教的地位相同。
要做一个英国贵族男爵,必须从国王那儿得到一块采地,是完整的男爵采地。采地包括十三又四分之一块贵族领地,每一块贵族领地值二十镑,折合四百马克。
男爵采地的中心,caput baronie,是一个像英国本身一样的世袭宫堡;没有儿子时才能传给女儿。
子爵和男爵的儿子是帝国第一流的绅士。
爵士的长子有优先获得嘉德骑士勋爵的权利,幼子不得享受。
子爵的长子的地位,在男爵和准男爵之间。
爵士的女儿称“夫人”,其它的姑娘称“小姐”。
所有的审判官都比爵士的地位低。执达吏穿羔皮披肩;审判官穿“千张子”de minuto vario,也就是说是用各种白色的小皮拼起来的,但不能用银鼠皮。只有爵士和国王能用银鼠皮。
对爵士不得签发supplicavit(拘捕状)。
不得拘束爵士的人身自由。除非犯了蹲伦敦塔的案子。
被国王召见的爵士有权在御园里杀一两只鹿。
爵士可以在自己的城堡设立爵士法庭。
爵士不得只穿大氅,带两个跟班上街。必须有大群家丁卫护。
贵族院议员列队乘车赴议会;众议院议员不得乘用。有几个爵士可以乘四轮轿车入西敏寺。轿车和大马车饰着纹章和冠饰。这种式样的车子只有有爵位的人可以使用,表示他们的尊贵。
只有爵士可以对爵士罚款,罚款水远不得超过五先令,只有对公爵可以罚十先令。
爵士家里可以收留六个外国人,普通的英国人只能收留四个。
爵士可以有八桶酒不纳税,普通英国人只有四桶。
只有爵士可以不受出逃的州长的传唤。
爵士不纳民兵税。
爵士如果高兴,可以招募一支军队献给国王;亚索尔公爵、汉密登公爵和诺诚勃兰公爵殿下都献过军队。
爵士只受爵士的管辖。
要是陪审官里面连一个骑士也没有的话,爵士可以对民事案件要求停审。
爵士可以指定自己的牧师。
男爵指定三个牧师,子爵四个,伯爵和侯爵五个,公爵六个。
爵士即使犯了叛逆罪,也不能被送上拷问台。
爵士手上不能打烙印。
爵士是一个学者,尽管他不识字。因为在法律上他算是识字的。
只要国王不在场,公爵在任何地方可以用华盖。子爵可以在自己家里用。男爵可以使用一种象征性的华盖,只在喝酒的时候可以放在酒杯底下。
男爵夫人有权在子爵夫人面前用一个男子来给她曳裙据。
八十六位爵士或爵士的长子主持着每天在王宫里举行的八十六桌宴席,  每桌有五百人参加,费用由王宫周围的地区负担。
平民打了爵士,就要割掉一只手。
爵士差不多就是国王。
国王差不多就是上帝。
大地是爵士的领土。
怪不得英国人称上帝为“我的爵爷”。
。。。。。。

。。。。。。

真是个有意思的时代。

 

在城堡的一间古老的图书室里,放置着自1637年,自第一代公爵开始的家史。古老的羊皮卷,很可能是因为日常人们精心的维护、保养,而依然字迹清晰可辩。这些古老的卷宗,详细记载了近四百年来,汉克思家族通过政治、经济、法律和特权的手段对康沃尔郡的统治和管理。

而她,法律上已成为汉克思公爵夫人的梅写琳,此刻居然成为了这个历史家庭的一部分。按照惯例,她的一生也将在这个家史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一页文字记载。

读完这些介绍贵族历史的天书,她不由想到:她可能是英国历史上第一位华裔公爵夫人了。

也怪不得:弗龙迪处事的方式霸道专权,对她的不服从耿耿于怀。可以想像:这样一个从极高端的权利和地位中长大的男人,即使是对她这样在自由环境里长大的女人,要给予她真正的自由和民主,也将不可能。

从他对她的一系列方式就知道了。

但是她的一生,真要就此屈从在他的安排里?她能否继续从前属于自己的自由生活,而不被他主宰和改变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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