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来的风》6 衣食住行 惹怒了他 被迫喝咖啡

*

听到乌鸦说想学德语,西瓦尔一开始心里是嗤笑的。

一个长官的女奴、玩物,有什么学说外国语的必要。

但是他听到哈德里吩咐“教她”,表情严肃、语气里还挺认真时,还是不敢怠慢。

也许,在床上,长官也不想要个哑巴。

西瓦尔想了想,恶作剧地写下,以下的词语。

快。慢。轻。重。深。浅。

抱。亲。上。下。后。……

他一边写一边说,眼神还去瞟哈德里。

哈德里看见他那眼神,又听着看着,瞬间心知肚明这家伙的意思,薄唇轻牵、泛出的一缕笑意,邪气满满又恶劣。

若不是为了保持贵族的仪态和尊容,那邪劣表情,不知道嘴角弧度会歪成什么样。

别说,他还挺想,……那种时候,这些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时,是什么样的。

而乌鸦却憋红了脸。她如何不知道西瓦尔这是不怀好意。

她深呼吸一口气,在心底里把那股子羞臊、无地自容深深地咽下去。

无论西瓦尔的语气里有多少挑逗和恶意,她都装作不知道,表情保持一本正经,敛神端坐正色,连脸都没红一下。

一边认真听,一边学发音。她下午跟着那个士兵,掌握了一些字母的发音,明显准确多了。

但是,她学完这些。在纸上又写了两句汉语,让西瓦尔教她。

“救命。不要开枪。”

这下两个男人都表情一僵。对上午李府大门外发生了什么事,哈德里是不知道的,刚回来,还没问过。

但西瓦尔刚才已经听了小队长汇报,当下就跟他讲了。

*

哈德里立即走出门外,叫过副官安排。

在李府门口挂德国旗,贴德文标语。

从现在起,门口兵力增加一倍,任何人靠近大门十步开外,示警一次后,再敢往前,格杀勿论!

城里的联军抢劫还在继续,今夜杀人放火必然不停。整个京城处处都将是炼狱般的景象。

他住的这座宅子,是他短期内的私人财产,要保证绝对安全。

他交代完回房,看见西瓦尔还在教她发音。他目光落在她那认真、安静的眉眼上,唇红齿白的恬淡,漂亮的脸颊弧线,白白嫩嫩。

不知怎的,一股子躁郁之气又起来了。

原来,他不想看见任何别的男人跟她在一起,哪怕是正经在教她语言,都不可以。

他的脸越来越沉,走近二人,对西瓦尔说了几句。

后者开始快速地在纸上,写着文字。哈德里快速说,西瓦尔快速写。

乌鸦惊讶地看见西瓦尔握着笔,竟然能如此飞快地写下那么多字,比毛笔字的速度可快多了。

很快就是满满几页,左德右汉。是很多实用的生活对话。

然后西瓦尔就走了。他走的时候兴高采烈。刚才长官让他把这些写下,要亲自教她。

这说明,他今晚不会再被拉来干活、可以去外面快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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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里气定神闲地坐下,拿着纸,指着其中一行给乌鸦看。

他要用餐。他一边指,一边教她发音。

房间里有了这几张纸,他基本上可以直接吩咐她做事了。他私人的事务,都可以让她做。当然,她做不了的,可以去吩咐仆人。

乌鸦明白了。她出去叫王妈他们准备餐食。

卫兵托奥和雷亚,开始往卧房里搬箱子。一共进来三只大木箱。里面装满了衣服、鞋子、床单、被套、各种日用品。

这当然都是当天在店铺抢来的。

哈德里昨晚的那只小皮箱里,本来也没几件衣服,今天这几只木箱里的,可是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丝绸的睡衣、西式中式便服、洗涤用品、洗脸洗澡的布巾,男士女士的都有。

哈德里指着纸上的一句。”整理衣物”。也教了她发音。

乌鸦马上明白了。

她在宫中是司衣宫女,上面有大宫女。

有头脸的姑姑、大宫女都不会是汉人,必须根正苗红是八旗下的。

但下面干杂活儿脏活儿的,都是她这样的小宫女,那位小主的服饰、穿着、首饰佩戴,她都是见过打如何打理的。

做宫女就是伺候人的,她轻车熟路做了六年。如今,她就像在宫外继续着这个活计,只不过要伺候的,不是那位小主了,而是这个年轻的洋鬼子。

哈德里又解开了皮带。这次忙活整理箱子中物品的乌鸦,倒是没太在意了。

哈德里看着她的背影,眼角笑意几不可察地扬了起来,他不动声色、静静地换上了常服。

乌鸦忙完,回头看见他脱下的军装。赶紧叫过春桃进来,让她拿去清洗。

夏天本来就容易出汗。

他……又是从外面那种地方回来的……持枪,杀人……血腥、混乱……干的都是恶心的事儿。

她看着那军装,都觉得杀气太重、异味扑鼻,心里压抑。

赶紧让拿出去。

*

她一边做事,一边记着他说的每句德语发言,再对照纸上写的字母,在脑子里记忆。

她做整理这些事,自然而然。

一方面是因为她在宫中本就是做这些事,成了习惯。另一方面,此人确实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她爱整洁干净、有秩序,看着乱七八糟她也难受。

哈德里的目光就那么追随着她,看她表情泰然自若,又按部就班地忙忙碌碌。

此时的气氛不知怎地,有些惬意、舒适,让他很是放松。

白天在外面见到的一切非人类的恶行,对他正常心理之摧残,仿佛都消失得、淡了很多。那些场面,他也不想去回忆。

她像只蜜蜂一样飞来飞去地忙。

他坐在桌旁,只静静看着她的身影,深邃似海的眼睛,眼角轻轻扬着。

一根根白皙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像是在弹钢琴。

此时欧洲贵族流行养情妇。基督教制度下的一夫一妻制,只是保证了婚姻体系符合宗教要求。

一般贵族夫妻都是权势、地位的结合,不得不维持一妻。

但私下里,贵族倚仗自身权势和地位,很多人在外都有情妇。

婚姻与床笫之欢的享乐无关,尤其国王,虽然只有一个王后,但却有情妇无数。风流韵事不少。

哈德里的父亲,就有不止一个情妇。

和清朝的妻妾制度不同,他们对情妇更是因情而聚,无情而分,更不存在清朝人这样的,对于喜欢的女人,得以聘礼纳为妾,还要给个名分。

联军驱赶高门大户人家的成群妻妾、集合为官妓,也是一种报复心理。

这个落后的国度、腐朽的统治王朝,随便一个男人,甚至是个六七十岁、抽鸦片的肮脏老头子,竟然都有那么多个老婆(或妾)。

真是岂有此理!

哈德里在国内刚刚新婚,但为了家族利益,马上就漂洋过海来了庆朝服役。

在进京城前,独自在天进城度过了那孤身的半年,又经历了这段时间战火对心灵的摧残。

本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之前能按捺着不像其他军官那样去嫖妓,已经是他生理上的克制和坚持了。

在他心目中,他真心喜欢这个姑娘。乌鸦如今就是他的庆朝情妇。她的一举一动、姿容样貌,全都长在了他喜欢的点上。

可因为这场战争,她是他抢来的、霸占来的。那就更有战利品的意味,她要绝对只属于他一个人。当然,他也会好好待她。

*

过了一会儿。

“乌鸦! wu ya!”他叫她。

他指着纸上的”咖啡”、”开水”。

这是何物?姑娘思索着。只见他从箱子里找出一小袋粉末状的东西。指着它说着一个词。那就是咖啡了。

热水。那就是需要水和杯子。她叫过春桃去拿。

不一会儿,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她看见那男人端着一杯黑色的汤,一边闻,一边表情惬意。

跟中药似的。大概是一种他们国家的汤药吧,她想。

见她盯着自己的杯子,哈德里来了兴趣,举起杯示意她尝尝。

看见这姑娘惊恐地摇摇头,就像那是一杯加了鹤顶红的毒酒一般。他眼睛不悦地一眯,恶作剧之心顿起。也不喜欢她的抗拒。

“过来。”他说。

这句她已经能听懂。但她装不懂。

男人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动。两步就走过来把她整个人抱起,走回原座,把她摁在自己大腿上坐着,胳膊箍着她的细腰。

看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又跟见了鬼一样地惊恐。他索性举杯先喝了一口,直接就吻向她。

唇瓣压着她的,口中的咖啡一点一点渡给她。她本能地反应是要拒绝,但他的力量是那么强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舌尖上传来的苦涩之味又热又烫,全被强迫性地进了口腔。难以忍受的苦,弥漫着、怎么都不散,她就没喝过这么苦的东西,比药还苦。

她想也没想,一拳就砸向他的胸膛,要推开他!

哈德里一愣,快速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就要打他!?

他只不过是,给她喝了一小口咖啡 !

*

看着柔弱安静的性子,脾气倒不小。

哈德里在家当贵族少爷,也从没有仆佣敢对他动手的。从小交往的贵族女子,更是举止娴静优雅。

见了鬼了。这个清朝小“女奴”,曾经要戳瞎他眼睛,痛击锤过他后背,今天还想拿拳头打他。

他居然,还从来没还手回去。这一次次,他究竟是怎么忍下来的!

白日所见种种,此时都涌上脑海。她这种卑贱的性命,若流落在城中,现在早已是一具尸体了。是他救了她!

她非但不感激,还敢抗拒,还敢对他动手?

哈德里觉得,自己的男性权威受到了空前挑战。他蓝眼睛危险地眯了眯,凝视着她娇嫩的脸蛋。

可是喜欢。就是很喜欢。

这张脸,他想搂在怀里、每天都亲个几十遍。当然,若不是有强盗的公务在身,也想那么,几十遍,直到她的体力再也不行。

昨夜烛光之中,夏日点点微风,又开着窗,他可不嫌热,一遍又一遍。也不嫌她出声,反而很喜欢听她出的声。

那种压抑着本能愉悦,将内心痛苦的嘶鸣转化而成的娇媚,别有一种风味让他迷醉。他从来不知道,心灵痛苦着的身体享受,竟然是这种样子的。

他尽力想去抹平她内心的羞耻和痛苦,让她以一个女孩本来的样子来接受自己。当然,昨晚还是没有完全成功。

但是她无奈的妥协和不再抗拒,还是让他心里喜欢了起来。

他轻吻着她的后背,一点点安抚她的疲惫。他想告诉她,他不伤害她,好好在他身边,他会保护她。他,很喜欢她。

但这种喜欢,不代表他能一直容忍她的反抗。

昨晚,她明明是不敢的。那一夜,都由着他。

她反抗他,就是不行。

他瞬间站起来,把女孩扽到地面上站着,出门对卫兵说了几句。

回头,目光里带着沉怒和狠厉,就那么盯着她。

乌鸦从刚才一瞬间,就察觉了他的喜怒变化。那种突然转变的情绪,简直就是让她瞬间从天上的云,沦落为地上的尘埃。

宫女生涯里,她除了太监,就没接触过别的男人。连太监,也不算是接触,也就说过那么几句话。

她完全不知道哈德里为什么怒。

很快,两名士兵进来,拉着她胳膊往外走。门外站着李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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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管家此时心情甚是复杂。

下午才刚指望这姑娘跟洋长官搞好关系,做全府上下的靠山。这不知怎的,她马上就要被关进柴房了。

刚才,按现场字典翻译出来的命令是:

把她,关起来。

全府上下,关哪儿?好房间都住着长官,男女下人们挤在两间耳房内打通铺。也就剩柴火房了,能单独关她。

看着姑娘被押进柴房。门口还站了两个兵。李管家想问又不敢问,只能离开。

柴房里还算干净,就是柴火、树棍子多。地面能躺能坐。

*

收拾完她,哈德里面色好看了些。

1900年,汉堡与不来梅已成为中欧重要的咖啡转运中心,家族的生意就有咖啡,控制了拉丁美洲部分产区,这是最优质的咖啡豆。

给她喝,她还不领情。

尤其是,刚才那么喂她,亲着亲着他就有了反应,全身正沉浸在那种酥腻愉悦的感觉里呢。

结果,她居然想打他!

昨天那两次亲密,她都没敢打他。怎么喂个咖啡就动上手了。简直是莫名其妙。

两次了。已经做过两次了,还没有彻底征服她。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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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被关进柴房的消息迅速传遍府中。王妈仆佣来送餐都战战兢兢的,不敢惹这位冷面的洋阎罗爷。

乌鸦姑娘惹了,是被马上关进柴房。他们惹了,就是门口那二位被枪打死的下场。

本来刚才是预备了两人的菜量,没想到那姑娘瞬间就进了柴房。王妈也不敢擅作主张撤掉一半,又不能问话,便还是这么端上来。满满一桌子。

王妈大气都不敢出,也根本不敢瞧他面色,放下餐就匆匆离开。

今日的伙食明显好了太多。有大块牛排、按欧洲做法、不是全熟,有军中做饭的士兵去厨房专门指导厨子,炸了土豆块,还有按中式做法炖的猪肘。

此时德国也是内陆农业国,农民爱养猪,喜欢吃猪肉。

猪肘这道菜中德差异不大,老百姓都爱吃,但用的香料有异。端上来香气扑鼻。

现在这一大桌,只他一人用。

哈德里倒了杯威士忌,美食当前,刀叉全用,惬意享受着。吃到一半,已经不那么饿了,就瞅着这一桌,开始发愣。

昨天,还有那姑娘在桌上陪着。看她安安静静在旁边吃着饭,他的胃口都好了,也没少吃。

可现在她不在,怎么就,胃口没那么好了呢。今天忙着干了一天抢劫,午餐也是在外面随便对付的,按理应该很有胃口才对。

那牛排,也是煎了两份,打算要让她尝尝的。现在一整碟没人动。

就这么一会儿,他又想马上把那姑娘找来。

可是,这才刚刚把人关进去,他可拉不下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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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里不紧不慢地吃了会儿,突然站起身。

也不叫撤掉餐桌。就出门往外,在院子里到处溜达。

刚关完人,也不能马上问关哪儿了,便自己信步找起来。

穿过一个又一个院子,也没看见人。这种宅子的布局构造,对他来说没有规律、过于复杂。

凡他所至,众人均远远地退避三舍。尤其是春桃。如今连救命稻草乌鸦姐姐都落了难,自身难保。若是被这个长官瞧见,要送她走,后果不堪设想。

没想到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春桃还是躲避不及,直接撞上那个身影。

哈德里眼睛一眯,这是除她之外、这里唯一的年轻姑娘了。

春桃整个人都傻掉了,想赶紧跑掉。哈德里一句命令,她就被士兵拉到了他跟前。

他上下打量着,春桃可是个小脚。单就这双畸形的脚,哈德里就已经很嫌弃了。再看看脸蛋,更不喜欢。哪里有她半点好。都是清朝人,怎么差距这么大。

不过,他倒是想起之前乌鸦刻意对他说,要留下这个女仆。

行啊。既然你有愿望、有所求,那就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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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被士兵推进柴房,他们又出去关上了门。这下,哈德里也知道人关在哪儿了。

乌鸦正在地上呆呆坐着,吓了一跳。这怎么把春桃也关进来了。

“你怎么,……惹到他们了?”

春桃拼命流着泪摇头。她什么都没干啊。那个洋长官见到她,二话没说就把她送来了。

她好怕,这是先把她关在这儿,一会儿送走吗?

乌鸦拍拍她的背。别怕别怕。

刚才的事,她也想过了,怎么就突然把他惹怒了。就是因为他要她喝那个药汤,她不肯喝。

她,……还想打他。

可这一次,他迅疾反应、毫不容忍,马上发了怒。

头上的屠刀,不止一直在悬着,现在离后脖子又近了几分。

再联想起白日听到的各路消息,两个女孩抱着、瑟瑟发抖。

乌鸦怔怔地想了好久,回想起他刚才那张冷酷狠戾的面容。

哈德里长得英俊,和别的洋兵长相有所不同,气质更有一种天生的矜贵。

她想起了宫中皇帝。皇帝曾来小主宫里。当时她做为小宫女,趴在地上跪着,都不敢抬头瞧。小主不让她抬头,她就一直跪着。后让她们都出去了。

六年,她只瞧见过那年轻的皇帝几回。小主并不受宠,皇帝来得少,更极少召小主侍寝。

但那见过的几面,皇帝的影子,和此时的哈德里有几分像。不过这个洋鬼子,更高大更俊些,比皇上整个大了一号。

同样是掌握着她的生死,对她有生杀予夺的大权。若是皇帝赏她喝、那苦不拉几的汤药,她会反抗吗?会冲他挥拳头吗?

*

她想起了这些,再看看如今处境。

这是,……打算把她和春桃,都送去官妓所了?

她不要。若是那样,她还不如此时此刻、寻死算了。

一整天的惴惴不安,都没有确定最终有一线生机。

知道崇绮一家服毒自尽的消息,她庆幸自己昨日遇到的是他、今天还活着的幸运;

听到了满城都在烧杀抢掠,她又意识到自己,依然身在地狱之中;

他刚回来,肯让人教她德语;她想保护、留下春桃,他也答应了。

他能跟她交流,让她整理衣着物品,她又干上了宫里的老活计,刚刚觉得自己有了新的生命力。

却又马上被关进柴房,还可能要和春桃一起……被送进官妓所去。

一会儿庆幸自己尚在人世,马上就又被打入地狱。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被这样以大起大落的方式操纵玩弄命运,她已经十足怀疑,自己未来的人生根本无法自主了。

即使是伺候宫中那位小主,小主也没如此喜怒无常、翻云覆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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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一会儿,两名士兵推门进来,穿着军装,身上没有背枪,把春桃拉了出去。

这架势表露出的凶险万分,他们要干什么?!

春桃挣扎不过,拉着乌鸦的手求她救救,可她们又哪里拉得住手。眼睁睁见着春桃被拉出门外。

隔壁,是另一间杂物房,比这间柴房小些。很快,就听到春桃的哭叫声。

这种声音,身为女人,她再熟悉不过。

今夜值班的士兵,有些去了官妓所解决。有些,在院子里站岗。

刚才,哈德里批准自己的两名卫兵托奥和雷亚,在李府,用春桃解决。

这是他从家带来的两名亲卫,参军服役做兵士,一直跟随。白天见了那么多事儿、只能抢劫,晚上也不能出去泄火,还要负责留守站岗。

就只在院子里,听着他这个长官夜夜逍遥吗?

乌鸦在这间房内,听得是心惊胆战、瑟瑟发抖。心都揪作一团。

春桃哭了一会儿,就哭不动了,大概是没了挣扎的力气。两个士兵倒是也没打她,小声笑着,……

后来,那种声音听得让人……渐渐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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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没完,乌鸦这间柴房的门又打开了。

两个士兵一左一右站在门口。

哈德里迈着步子趾高气扬地走进来。蓝色眼睛里邪气满满,他做出一副竖着耳朵听隔壁声音的样子,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猎物。

乌鸦的情绪崩溃了,她手无寸铁,身边有很多柴火棍。兔子急了还咬人,她虽然是个弱女子,也是会捏拳头的。

她紧张地瞄了一眼身边的柴火,想通过瞬间一瞥,找到一根好使的。

但是,刚才只是想打他一拳,就发生了这一切。

连春桃,春桃都……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若宫中皇后、贵妃这些主子大怒,所有宫女太监都得跪下,都是奴才。

她……还要打他吗?

哈德里走近,屈膝在她面前。若站姿过于高大,他的凌厉眼神,就对她没那么直白精准的杀伤力。

他威严带怒地看着她,沉默。

她的一只手,原本已经伸向了腰侧、背靠着的柴火棍。

但一对上他那像古井般幽深、杀气似乎马上能升腾而起的眸子。手又慢慢地,缩了回去。

与她不同的蓝色眼睛,怒起来,更是会有深不可测的狂暴。

她手腕的骨节,还没有他的一半粗。

乌鸦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那就是武力反抗无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此时此刻,她本能地就要跪下。如宫中常规动作一般,将头磕在地面上。身子在微微颤抖。

宫中奴才、贱婢,若犯了大错,必死无疑。她要求饶。她根本斗不过,等待责罚。

如果,今日之后,他把她跟春桃都送去官妓所。……她只能,今夜去跳井死了 !

哈德里本来是高高在上、目带威胁地看着她,就是用目光告诉她: 别惹我。都听我的。

可是见到她就这么跪在自己脚下了,不知怎的,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他当然知道清朝人的礼仪,处处下跪。

仆跪主,官员跪皇族。

但当她现在这么跪自己的时候,他看着很别扭。

虽然,昨夜,他也让她跪过……可那是在床上。他抱着她。

*

他一把就搂着她的腰,把人捞起来。定定地看着她的脸。

那张脸上有伤心、绝望,毫不掩饰的悲伤。

和与他的第一次一样,透明的泪珠涌了出来,像清晨小草尖上的晶莹露珠,顶在长长的睫毛尖上。

深黑的黑色眼眸里,水汽弥漫,汪汪的、盈盈的装不满,还要向外涌。

一种莫名的烦躁撞进他的胸膛。他突然不想这么玩了。

这种恃强凌弱的行径,好像并没有让他内心有太多的满足感,反而她这种沉默无言的泪水,彰显出的一种有力量的苦难,让他强硬残忍的心,不由自主地在柔软。

犯罪的不是她,受难的却是她。

有罪的不是这些百姓,承担军队报复和杀戮怒火的,却是百姓。

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就把她抱起来,回房。

乌鸦悲伤地闭上了眼睛。她出门的时候,不想看隔壁,也拒绝让自己再听。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地狱之中,岂有天堂 !

*

卧房桌上的餐还没撤,尚有余温。他就把她放在那道牛排面前。

“吃饭。”

他说的简单德语,她已经能听懂了。即使不懂,让她坐在这里,她也懂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一无所有,拿什么去斗!

她以为能保护春桃,笑话 ! 她连她自己都不能保护。

她眨眨眼睛,把剩余的眼泪挤出来,用手背抹了两把。

这块带着生肉味儿、血味儿的牛排,她吃不惯的。但是有刚才那杯咖啡的前车之鉴,无论它有多难吃、难以下咽,她也得嚼碎了,往肚子里咽。

她没用刀叉,就用筷子夹着,一口一口地咬。

看着她那种忍辱负重般、跟牛排较劲的神情,他竟然觉得好笑。有那么难吃吗?

可她倒是没再反抗他的命令,在努力地吃。蹙着两道秀气的眉头,整齐洁白的牙齿,像小兽一般撕咬着。

乌鸦把心中的沉重和痛恨,都用来对付那块牛排了,她吃得深恶痛绝、咬牙切齿。

就像要狠狠咬碎她不甘、被玩弄的命运。

可是,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女孩的这种真实、无关痛痒的抗争和愤怒,反而取悦了他。

不知为何,他还挺喜欢她这种“干不掉他”、对他无可奈何、只能拿其他东西泄愤的样子。

弱肉强食,来清朝,的确引发了他内心的一种恶趣味。

在国内的城堡里,他也是仆佣成群,但从来没有谁,能激发出他恃强凌弱的另一面人性。

在那里他待人彬彬有礼,维持贵族礼仪,也总有高贵骄傲、不可侵犯的冷峻姿态,会与人刻意保持距离。

来清朝的战争,让他在坐巡洋舰来的大洋途中看海,让他与士兵一起灰头土脸、风餐露宿,让他依皇帝命令、杀戮敌人和无辜的百姓。

但他同时,也在此处像一个平常的老百姓一样,生活着。

尤其是在满城废墟之中的、这座相对完好的李府,弹丸之微的逼仄之地,却也是他的一处防风港。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李府里,也有她。

因为她,这里对他而言,更像一处世外桃源。

*

乌鸦依然撕咬着,红唇和腮帮子都鼓鼓囊囊,带着不能表达的愤怒,在恶狠狠地咀嚼。但偏偏那张小脸蛋又可爱娇美。

越故作凶态、越压抑情绪,反而越彰显着一种虽被压抑,却依旧有的不屈不挠。

看得他都又重新有了些食欲。拿起刀叉,把自己盘子里之前剩的半块,再切割成小块,叉起来慢慢吃。

乌鸦扫了一眼他手里的刀与叉。这个洋恶棍,他连吃饭的家伙什都是凶器,都是刀、皆可杀人。她用的却是两根木头筷子,怎么打得过!

饭菜已经温凉,夏天也无碍。前十日行军时多在野外风餐露宿,比这饭菜差得多的,也照吃不误。他不挑。

果然,这女孩一坐上餐桌,他面前的饭菜都香了,更像是美食了,他每样都吃了不少。

这两个人虽然不说话,各吃各的。但也像刚打了一场恶战之后、彼此都累了一般。短期的休战气氛里,各怀心思。

吃完饭,让人撤了盘盏。

哈德里的脸色终于平静了,他又倒了咖啡。这一次只冲了浅浅的半杯,他往里面加满了热牛奶、还放了一块方糖。

这牛奶可不易得。联军今天抢了一个养牛场,原来是供应皇宫的,德军占了里面三头母牛。这点牛奶可供应不了军队,目前只有几名高级军官才有份。

哈德里也只分了一小铁皮桶,刚才有人送过来,李管家按卫兵吩咐,让人拿绳索吊了,放在井水里冰镇着。

天气热,这玩意怕坏。晚上就要喝掉。明早又会送新的来。

*

他说着“咖啡”这个词,然后,眼神温和了许多,一点儿也不凶了。把杯子放到乌鸦面前。

这是还要她喝。

喝,还是不喝?

那把悬着的砍头刀,离脖颈又近了些。乌鸦看着他这会儿表情里没有什么恶意,索性心一横,端起杯子就往嘴里灌。

大臣遇帝王御赐鸩毒,喝,也要喝得荡气回肠。

哈德里大惊之下正要拦住她,只见她曲线精致的脖颈扬起,大力吞咽几口,整只杯子就空了。倒是没呛着。

咖啡来自海上,在此时清朝并不流行,但在联军里,尤其是英法美军队中也甚是珍贵,便是军官也需高价求购。

本就适合慢慢小口品。她这如牛饮一般,一口气就灌了。哈德里真觉得可惜。可他再看到乌鸦的表情时,倒是并不觉得遗憾了。因为他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只见那姑娘纳闷地看着空杯,又咂摸着嘴里的味道。这次,怎么没有那么苦……

带着甜,还有牛奶的香,滑润顺口。味道嘛,还能接受。是她极度意料之外的味道,她两道弯眉舒展了开来。

因一杯咖啡引发的血案,此时基本可以宣告终止。

哈德里翻了翻那些翻译纸。

找了几个词语。按前后顺序拼出来一句话,指给她看。

不会。送走。她。

乌鸦的心里,立即又飙出来了眼泪。

不送春桃走,就让春桃被两个人……那样吗?

但她哪里还敢、表达她的恨。她能,先保证自己不被那样吗?

*

在强夺和威胁震慑之下,李府的人噤若寒蝉,无人敢反抗。

连王妈都战战兢兢的,已经听说了城里那些洋兵,对多大年纪的妇女都不放过,她跟婆子们,也危矣。

今天连给乌鸦准备洗澡水,都是趁着哈德里不在房内、去外面浴房时,赶紧干活。根本不敢跟他打照面。

看着乌鸦今天身上的红痕青紫,又多了几处。再想到春桃。这何止是作孽呦。

短短一日,大家的心,沉重、庆幸、恐惧、放松、又恐怖,都像在油锅里的土豆块那般,被翻来覆去地炸了好几遍。

昨天王妈还能说出“好死不如赖活着”劝乌鸦,今天,这句“赖活着”说不出来了。

赖活着,也太难了啊!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乱世之中,亡国之奴,命如蝼蚁。

*

这一夜,卧房内照旧烛火通明。烛光跳跃。乌鸦的心七上八下。

春桃被……的情景,一出现在乌鸦的脑海,她就内心惊惧。她沐浴后,坐在房里忐忑不安,也不知道春桃怎么样了。

哈德里说是不送春桃走。那以后,春桃……怎么办?

她想出门问问,但又怕遇到别的士兵。她摸不准哈德里的心思,若是一怒之下,把她也随意……给那些兵……

她当然不敢跑出去,去正在烧杀抢掠的大街上。

但她在这座宅子里,也是寸步难行。天黑了,她连迈出这座卧房的门都不敢。

此时她不知道,春桃事后要跳井,被士兵拦住了,现在绑了手脚,锁在杂物房,不让她死。

如今,这座李府的人与物,都属于哈德里。春桃也是这里的物资、私有财产之一。不让她死,她就死不了。

哈德里用她杀一儆百,震慑众人。更重要的是,他要让自己想要的那个女孩,对他绝对服从。

他不会对她有体罚,但会掌握她想要的、让她听话。

瓦德西元帅即将进京,德国派来的远征舰队仍在海上,还没有在港口登陆。

清廷还未谈判。

德皇因为克林德公使之死大发雷霆,扬言要让所有清朝人付出代价。德军统帅到达后,势必要对清朝人,发起新一轮攻势和打击。

各国增援的军队,仍在向清朝而来,即将到来的那下一场战争,将更血腥、残酷,灭绝人性。

如今的满城屠戮,只是其他联军的盛宴,还只是个开始。

*

这里,是他在清朝短期的家和温柔乡。

对外,他不许其他联军士兵入内。但对内,他要有绝对威压和控制权。

乌鸦这个女孩是他的,众人就以她为首,她和众人都要尊他为主人。

哈德里是军官。她也应该被他的军事化管理般,学德语,听命于他,再协助传达命令给众人。

他从外面浴房回来,看到眼前又是粉嫩干净的这位。脸蛋恬静,带着点点愁眉。看见他,怕还是怕的,倒是没那么恐惧了。

他接受她的”怕”,是要她服从他。

但不是把他当恶魔的那种怕,恐惧厌弃他。

这两种”怕”的差距很大。因为如果是后者,她随时能拿了刺刀或别的东西,趁他睡着,把他干掉了。

其实,为了防备她起杀心,那些武器早已挪进了宅中武器库房。

第一日刚来时,放在她面前,只是测试她对他有无杀意罢了。

*

他的心里二话不说,昨夜的事,今天接着干。

他每天辛辛苦苦外出,当强盗,这姑娘在府里好吃好喝,睡大觉。该服务他了。

夜晚也没有别的娱乐,而今天她喝了那么一整杯咖啡,能睡着才怪。

他把姑娘轻轻抱到床上,木窗都开着,夜晚凉快了些。她的皮肤上都有点点凉意。

他轻轻地吻了她一遍,也细细地闻了,她身上果然有种说不出来的甜香。与妻子埃丽莎尔截然不同。

此刻异国的静谧夜晚,即使身在战场,但因为身边有这个并不是很情愿的姑娘,他的心也安静了下来。

他让她躺在自己臂弯,拿着《圣经》,就着明亮的烛光,念了几段。

“因为他是上帝的仆人,是为你们行善的。你们若作恶,就要惧怕;因为他不是空空地佩剑,他是上帝的仆人,是报应者,向作恶的人施行愤怒。”

……

“现在你要去攻打亚玛力人,将他们一切所有的尽行毁灭,不要顾惜他们。无论男女、婴儿、吃奶的婴儿、牛羊、骆驼和驴,都要杀尽。”

……

白日里的一切暴行,都涌上脑海。

征服任何,都意味着对其杀戮和摧毁。

德国贵族普遍重视狩猎、骑马等军事训练,性格中带有尚武精神。

之前的卡尔大帝“男子汉气概十足”,人在晚年仍坚持打猎。有点像清朝的康熙大帝。

哈德里祖上就是骑士团成员,基因中天生就有武力侵略习性。他现在还给自己的恶行,找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白日,哈德里也是行凶的恶魔。

为枉死的德国公使复仇、以军官身份服从皇帝威廉的命令、对掠夺和占有举世闻名珍宝的渴望,连他的宗教信仰都在支撑他。

但内心深处,他就没有一点点不安吗?

连他自己都知道,白天那样在罪恶之中穿行就够了。

到了夜晚,他绝对不愿意再去大街上,继续施暴。

夜晚,因为身在这座有她、有安全感的宅子里,也隔绝了外面世界、与他原本人性不符的罪恶。

*

他念经文的时候,乌鸦就安静地看着他。此时的情绪很复杂。

既恨,又不恨。

既怕,又不怕。

此时此刻,他安安静静地搂着她,用温柔谦卑的语气,说着那她根本听不懂的语言,语气平静、不含情绪,像一个牧师正在虔诚地接近他的主。

若是她能听懂那些话,明白意思,她自然是又会恐惧的,甚至会吓得再次跳起来,但她还听不懂。

短短两天,命如蝼蚁般的现实,让她对哈德里,产生了一种、视其为宫中皇帝般的服从。

从14岁入宫时起,这个女孩就体会到了“万般不由己”。

在宫中如履薄冰服侍皇族多年,无论哈德里现在给她怎样的伤害,至少没有暴力的责打、肉体的惩罚。

若是宫中触怒了主子,没有训话、也没有这样温和的关押。一是打,二是罚,三是杀。

轻则会被藤条抽打,重则杖责打板子、致命或终身残疾。

他很喜欢抱她,像抱宠物小兔子一般地抱。

即使暴怒关了她,也是把她抱出柴房的。之后,让她好好吃饭。也不似宫中会动辄不给饭吃。

仔细地想一想。遇上他,除了不停地失去清白,倒是没有受到别的伤害。

而失清白这件事,在听闻那些皇族贵胄家的女子,命运和所遭遇的,比自己还悲惨万分时。她心理上已经接受了。

五十步笑百步。五十步胜。

*

哈德里放下圣经。今天他倒是不急。

他拿着西瓦尔写的那第一张纸。教她那些字。

快。慢。轻。重。深。浅。……

他一个个地念,意在教会她。声音温柔、磁性而动听。陌生的语言仿佛是从他的胸膛出声,又吐出那双薄薄、又冷峻的嘴唇。

那双蓝色的眼睛深邃而饱含热情,还有些调皮、恶作剧的孩子气。他也是个才20岁出头的男孩。

皮肤白得异乎寻常。若不是作战所致的几道伤疤,军事训练出的虎口老茧,他的身上几乎没有瑕疵。

他唇形很冷,但覆没她的时,又很滚烫。

他教了几遍,后来再每指一个词,乌鸦的发音都对了,他就低头、吻她一下。

她今天已经没有反抗的意识,比起昨天还要顺从。

哈德里无论怎样要求,她都听服。想起她刚才那样对他五体投地地下跪,他就让她一直跪。

只不过她没有跪他,而是去跪床幔纱帐。

乌鸦也不再求饶。有那样的威胁在前,她只能让他尽兴。

比起禽兽的强迫举动,哈德里倒是很在意她的感受。没使用暴力。反而,为了让她配合,还用尽温柔的手段。

他舒服,也想让她也舒服。尤其是看到她无法抑制的表情,和稀碎动听的呻吟,他的狂暴也骤起。

又是一身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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