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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在这种忐忑惊惧、提心吊胆中,并没有煎熬太久。
联军军事失利、停战之后,一部分官兵撤回京城。哈德里率兵回京,第一时间赶回来,就先回到她的身边。
在庆国,如今的李府,就是他的家。哈德里怀着有些激动喜悦的心情,迈着大步走进内院时,乌鸦正在桌边读书。
李总管找来的《女诫》、《内训》、《女论语》之类的,是庆朝女性的读物。如今继续通文识字、多学汉字,也是她继续学德语的要务。
干干净净的纸张上,有她抄写的《圣经》语句。德语的文字,她也写得越发好了。那些留在李府守护的士兵,都是她的口语老师。遇到不会的句子,就拿去问。
见到他,乌鸦脸上的惊喜根本就藏不住,瞬间站起,叫他名字。
“哈德里,你回来了 !”
洋人这点真是好,她从来就可以直呼他名字,甚至没有敬称、官衔。就叫“哈德里”。
仅仅是心爱姑娘叫他的这么一声,向哈德里侧身行礼的李管家,就看见这军官英俊的面庞上,顿时就神采奕奕。进入李府,这位洋长官就像卸下了满身的重担一样。脸上自然是灰扑扑的有点脏,再是个高级军官,也不是在战场上去养尊处优的,是一路厮杀带兵奔袭回来的。
只是现在,他身上没了刚硬冷冽的那酷烈杀气,像雄鹰收了锋利的喙和尖爪一般。那依旧是帅气的五官轮廓,带着男子的凌冽气势,他就盯着眼前那个女孩,只是眸子里面星芒闪烁。
哈德里这一回来,李总管也放下了心。这位大长官不在,他也是担心的。
八月屠城抢劫时,他一度以为自己也就是剩下不过几日的命。没想到,虽然这位乌鸦姑娘暂居李府是鹊巢鸠占,但她却保了全府平安。
这满院子的洋兵都一个个持枪站岗,按理说看着就杀气腾腾。但现在截然不是。洋兵没有再随意打骂下人的。
李府库房存有充足的生活物资,也从未缺吃少喝。之前他曾提心吊胆的那种不被当作人看的日子,根本没发生。不仅如此,在这乱世时局之中,他这差点快死的人,竟然还能挣些稳定的银两。
甚至哈德里不在的这段日子,也多亏了这位乌鸦姑娘。
长官走后,她在跟留守士兵打交道,想跟他们搞好关系。甚至还能跟他们聊天,士兵们看上去还挺开心的。连对这些下人婆子们,都脾气挺好、从没再凶神恶煞过。
如今这姑娘和洋长官小别重逢,李管家赶紧礼貌告退,根本不敢在场打扰。
哈德里打量着曾经熟悉的这间卧房之内,体会到一种感觉。在远洋而来的这个暂居之地,他还有个家。有一个最喜欢的女孩,一直在期盼着他的归来、接纳他、给予他温暖。
他回来的一路上,都怀揣着一种类似希望和期冀的感情,心里藏着一个仅属于自己心灵深处的念头和秘密,他很想看看这么久以来的分别后,这姑娘再看到自己的第一眼,是什么样子的。她,是否和自己一样地……有那些心思。
结果,他的希望没有落空,甚至如涌泉般现出很多尘埃落定般的满足。因为战争,他和这个抢来的姑娘分别了二十多天。但归来时,这姑娘,明显还是他的人。
乌鸦见到他时,那藏也藏不住的开心,和想上前来凑近他的主动,都让他内心很是欣喜。她那娇娇糯糯好听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都撞得他心里软绵绵的,骨子里有了酥意。
但是哈德里竟然没有先抱她。他自觉地退后了几步、离她远了些。因为知道她的那点小习惯,曾经是那么嫌弃他从外面归来时的脏军装。
果然,那身风尘仆仆的肮脏军服,被乌鸦立马换了身干净清爽的。
哈德里洗手净面、干干净净地站在她面前,拥抱她,低下头,下巴沉在姑娘白皙清香的脖颈里,贪恋地呼吸着她的气味。他摩挲着她纤巧的肩膀,上下抚摸她的后背,又握住她的手捏揉着她的掌心。真是爱不释手、她身上的哪里都想去摸摸揉揉,也想把她整个笼在怀里亲个不停。
“乌鸦,让我抱抱。”
才二十多天,他就这么想念她。竟然会更为想念她。比想念起妻子埃丽莎尔,对乌鸦的这份思念还要多几分、浓烈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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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地营帐中的那些静夜,他脑海里泛起的,竟然全是乌鸦那羞涩温柔的模样。
有这样一个精灵般的女孩,已经缠绕在他的灵魂里,合二为一、亲密无间,这本来就是驱散远洋而来的他、心中孤寂与空洞的药。而一旦有了治愈他的这副药,就根本不能停。
一幕幕情景都在他的脑海里。与她相拥在庭院里赏月的静谧;她清洗布巾后温柔地给他擦脸;餐桌上她给他布菜;
她乖乖地窝在他胸膛里、随着他一句句学语言;还有他们在床上的那些亲密的拥抱亲吻;还有,她那双清澈灵动到、有时已经可以代替语言、对自己说话的美丽眼睛。
执子之手,虽然不会与子偕老。但那些天日日相处的点滴,已经全变成了哈德里脑海里最新、最深刻的印象,甚至像是覆盖了他之前二十年的记忆。
他脑海里全是对她声音、气味、绵软身子的思念,一个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被对方全部攫取过的人,就失了魂。
而这次他奔赴的战场,堪称极残酷,与八月时截然不同。
八月,德军在众军中,无论人数还是战力,都几乎是打酱油的。那时10万毫无战略与指挥、匆忙应对侵略的庆兵,败于不足2万人的联军之下。主力是英法日美俄。
而本次瓦德西是统帅,下令大肆向京外打,德军是进军的主力之一。联军向山西地区侵略的士兵才3万人,而沿途全力对抗他们的庆国军民,据说有15万!
庆国军人现在准备充分、英勇作战,随时都会发起攻击,这些人会挥舞大刀摸进营地,真刀实枪的冷兵器杀戮也很血腥。哈德里也有随时会被摘了脑袋、胸膛中刀的恐惧。
但这次战场的凶险远远不止,庆军也开始使用近代枪炮,对屠杀血洗过他们的联军,也毫不犹豫地回击。战斗极为惨烈,联军曾经怎么用大炮轰的庆兵,现在庆兵便用大炮轰了回来。
而行军途中,联军在去程曾将城市乡村变为废墟,结果在回程时自己也深受其害、被反噬了。
城市久攻不下,地貌不熟,沿途民众早已逃走。有些日子,四处荒无人烟、补给不足。士兵们白日在庄稼地、枯萎的玉米地里穿行、甚至夜晚只能就地躲在农田里抱着枪入睡。
就算停战回程时,也只能日日风餐露宿。10月底,地区的夜间气温骤然降低,士兵们只能以地为床、以天为被。他们和庆兵一样,也是一副血肉之躯。夜晚只能一个个互相靠着身体取暖,清晨醒来身子都几乎是被冻僵的。
这打的是什么仗 ! 非但一点油水都没有,还动不动就在送命。很多人都不想打了,硬着头皮再战。
之前八月攻京城时已有统计,联军死伤450多人,其中哈德里这样的校级以上军官25人,而庆军伤亡更为惨烈,死4000多人。
战争之下,谁都会死。那时他也想: 不要再打了。
不要再打了。和谈吧。谈钱吧。不要再取这些人的命了。若是再杀下去,他自己的命,也要被人家拿去了。
他就,……再也见不到这个姑娘了。
停战之前一直事态凶险、更不会对李府通书信往来。他那样捱过了好多天,直到统帅下令撤兵。此时此刻,他抱着这姑娘,后怕地想。
若是自己真的像战友那般、阵亡了,这个姑娘,该怎么办?
她是战争后的孤女,无父无母无亲人,若是他不在了,这个姑娘,今后又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一边是生死无算的凶险、风餐露宿随时有性命之忧的泥潭;一边是有心爱姑娘在的温柔乡,和梦幻般温暖的家园。让哈德里选,他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后者。
他抱着乌鸦不撒手,沉浸在拥有她的感觉里,是庆幸自己还有余生的幸运,也在安抚自己没有失去她的心悸。
可现在,很难说,谁是谁心灵的安全港湾。也很难说,谁救赎了、或慰籍了谁。
乌鸦静静倚在他的怀里,任哈德里搂抱着、亲吻着。他回来了,竟然是令她这么安心踏实和有安全感的事情。
这说明所有那些既往的猜想,那些她不喜欢、也接受不了的可怕后果,都不会发生了。他这个人,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就好。
被他抱进怀里安静那一刻,她的心也在怦怦直跳。她明明是有安全感的,很欣喜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莫名的酸楚却涌上鼻腔,他宽阔稳重和结实温热的怀抱,仿佛给了她一种无形的倚靠和力量。
她甚至不由自主地缩着身子、向他的胸膛去贴紧,想让他抱她,抱得更紧密些。
他与她相遇,只是开始于两个多月前的那场意外。但这段时间的相处,竟然已经令她有了,可以交付生命的信任和依赖。
哈德里抱了很久,也亲吻了很久。最后轻轻地用脸颊摩挲着她的发际,感受着她全心全意温柔的依偎。像是劫后余生般的一种轻松,让他心底里的沉重和阴霾消散了。
应该从此后,不会再作战了。要为利益和谈。他又抱了一会儿,从她温暖柔软又依赖的怀抱里,仿佛获得了认定的力量。松了口气轻轻放开她,看见她的眼中,有晶莹的一抹泪光。
“怎么了?”他面色上顿时闪过惊慌,“发生了什么事?”
她受了委屈。难道他不在的时候,有人欺负她了!?谁敢!他一定会去找人算账。
“有人欺负你?”
她看着他突如其来的慌张有些好笑,嘴唇莞尔一笑地扬起来。“没有。”
“你回来,我很高兴。”
这句话和她毫不掩饰的笑容,直直地撞进哈德里的心,有那么一会儿,他心尖上也涌出了一种强烈的怜惜。
当给予另一个人保护和在意的时候,这种付出,也无形中在滋养着自己的心灵,让它温暖充盈。
她,为他的回来,而高兴。
是的,他能感受到她的高兴。她一直在观察他有没有受伤,给他递布巾,眼神里满是关怀。忙碌地张罗着,给他更衣、安排清洗,又吩咐人准备餐食。
身为军人,他当然凡事都能自理,但她这种贴心的环围,不知怎的他就是很享受,想变得一点儿都不能自理。
喜欢那小小的手帮他脱下军装,他也带着笑意伸着胳膊,乖乖地任她随便摆布。
这么小的李府,虽然比不上他家族巍峨高耸、富丽堂皇的城堡。可他不在的时候,乌鸦把这里也安排收拾得干干净净。这里,就是让他身心都能停留、休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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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血腥和杀戮,没有敌军的回击。那熟悉又让他安心的袅娜身影,温柔的话语,让他深邃的目光只肯留恋在她身上,一分一秒都看得目不转睛。
她在意着他。那种在意,并不比他那份不可伪装的思念浅淡。
可对他们二人而言,现在这些情愫通通都是一种星火微芒,是根本说不出口的感觉。
哈德里的目光,不知不觉早已变得柔软缱绻,他无法让自己再无动于衷。就是对他来说,这个姑娘在身边的意义,早已不是一个偶然捡来抓来的战利品。
她有血有肉、可爱温柔,像亲人一般。
那么,从此,他就更要好好对待她。
这一路掠夺回来的战利品,还有不少仆佣,都是因战火波及流离失所的流民。青壮年被送去军营当劳力,他给李府带回了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面相长得白净秀气,交给乌鸦。
有军命在身,他只是回来先看看她是否一切安好,匆匆吃了几口饭,也没停留太久,去见统帅复命了。
乌鸦看着那两个被他带进门来的小姑娘,伸手叫过来,让春桃给她们找饼子吃。
两个女孩五官端正,长得似乎还有点像乌鸦,瓜子脸、鼻立眉秀,也都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身上的衣裳虽然又脏又破,但也能看出来,是绸缎的料子。
问过了,是两户人家的女儿,与父母全都失散了。联军火炮将房屋尽毁、断壁残垣无处容身,一路上士兵更是烧杀抢掠,百姓疯狂向南逃亡。
当时她们是在路边乞讨,快被饿晕了,被哈德里回程时捡到的。他自从捡过乌鸦,就觉得再捡两个,也算是、”主”说的“慈悲”。
也幸亏是下令停战、休兵止戈之后,在回程途中捡的。若是攻战之初时所遇,这两个小姑娘就算当时被他捡回,也未必能活到现在,早就又死在暴虐的士兵手里了。
她们饿极了,拿到厨娘给的饼子,像是饿死鬼投胎一般,拼命地啃。带下去洗涮干净,都是很伶俐的模样。
乌鸦问,“你们,留在这里做工可好?”
小姑娘急忙点头,哈德里将她们随军带回,一路虽然不打不骂,但军队给的吃食粗粝,更是野地行军、风餐露宿。她们年纪小根本不敢讨要工钱,能管住处、还有口饭吃就行。
乌鸦也不知道自己能救几个人,但既然进了李府,就要保证让她们有命活。
两个小丫鬟被取名小杏、小棠,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乌鸦也没想好怎么用她们,就先留在院中打杂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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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军在皇宫里驻军,身为统帅的瓦德西直接占据了金銮殿办公。
此时因为赛金花已阻止了联军对平民的杀戮,上层军官的暴行基本被遏止,下层士兵表面上暂时也有所收敛。
官妓所虽然已关闭,但里面还活着的女人,因为自戕、因病被处死,已经没有几个。而那些民不聊生,失去家园、流离失所的民间女子,很多无以为生只能沦落风尘,有正常经营的妓院接待官兵。
此时停战,军官们无所事事,就在城里游逛。
听说哈德里之前,早就养了个庆国女人,还一直像藏宝一般不让出来见人,那些远道而来的增援军官们很是好奇。
容克贵族从军已是传统,上尉尼莱斯、中尉坎贝,与哈德里差不多级别,也是贵族子弟。他们挤眉弄眼地对哈德里调侃。
“哈德里长官,你是在”金屋藏娇”? 那个姑娘,带出来,一起玩玩?”
如果“玩玩”,是在大自然里骑马游玩,那自然是没什么。
但此时的庆国女性,大都是侵略者的玩物,哈德里当然明白他们的意思。
可是,把乌鸦带出来让大家”玩玩”。那种凌辱玩弄之意,这是他绝对不会接受的。
如今,对乌鸦给予自己的一切,哈德里从心里感到非常满意。有她在身边,给了孤独的他、一种远离故乡的温暖。
他绝对不是一个仁慈的好人,面对属下的暴行,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若是有人这样意图染指心里喜欢的那位姑娘,他马上面色就冷若冰霜。哪怕是军中战友,说的算是玩笑话,这些军官的嬉笑议论也令他不悦。
乌鸦是那么好的女孩,已经是他掌心里捧着怕伤了的那个,完全属于他,他不会与任何人分享。
他也没有板起脸,但那冷冽的气势已经表明了昭然拒绝。眼睛不悦地眯起,有着傲然的疏离。他简短地说了一句。
“她,可不适合”玩”。”
尼莱斯和坎贝听了,面面相觑也心知肚明,这是绝对不肯了。不过他们也不纠结,皇宫里的宫女可不少,随便找一个也是一样的。
要给皇族留下脸面,不碰皇帝的嫔妃们。但是那些下层的宫女,可就难保了。
一些宫殿里的幽暗处,已经发生了令人发指之事。各国军官们偷偷将宫女们驱赶入内,没有了官方营业的妓所,这些人便另辟蹊径。这样的私下罪恶,也许不会见于史书,却存于天道之记录。
哈德里阻止不了,但他也不愿参与。他看着那些人暗中做这种暗黑之事,只是平静地看着。阻止他参与其中的,是乌鸦。那个姑娘。
是什么,使自己迷恋她?
哈德里夜晚怀抱着她时,也会思索,也很想知道。她的整个人,从那双自然有足弓弧度的小巧脚丫,到黑亮茂密的头发丝,到缩成一团楚楚可怜在他怀里的绵软,他都很喜欢。
一个强夺者早已成了给予者,那种强势占有的姿态越来越少,想让对方包容、来对自己温柔的心态越来越浓。仅仅是一种生理上的怜惜,和对方已经攫取占据他心灵的本能,就让他已欲罢不能。
少年时代长期的森林狩猎,他养成了一副健康的体魄,也许,他对能伴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哪怕是个殖民地的女人,本身就是有标准的。她,刚好就符合他心里设定的标准。当怀抱着同样健康干净的姑娘时,心理上就有一种接纳感。
一个肌肉饱满有力量,一个腰肢柔软能缠绵。一个想尽情索取,一个就真的也倾心奉献。当初的不情愿和耻辱感,在温柔的床笫撩拨、和生活上的悉心呵护之下,他赢了。
他是西方体格,又在行伍间锻炼,身体健壮需求当然很强。但他心里有了她,就肯为这姑娘温柔下来,也教她怎么让自己不受伤,在他的引导下,甚至也知道如何去体会愉悦感。当她沉浸在舒适里时,他就更加会被感染。
他一边轻轻吻着她,也会刻意观察她的表情。
“乌鸦,喜欢我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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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姑娘抿着嘴唇不肯讲话,他就吻开她的唇瓣,让她放弃那种含蓄的羞答答。虽然那种害羞静默的神情,也总是撩得他心里轻痒痒的,胸膛里盈满疼爱。但他更在意她的感受,也好喜欢听她发出令自己疯狂的声音。
这样私密的事情,只属于他和她。他想要她白嫩的肌肤,被自己渐渐晕上浅粉;想要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只印着自己,甚至想让她因为动情,也不由自主来吻自己。
她也会偶尔触碰到他的嘴唇,一旦得逞了,他薄唇上就漾起一种含着满满成就感的得意。
即使长夜漫漫,这样长时间的的爱抚,也没有让乌鸦再不堪忍受,因为那男子一切的小心翼翼和在意都表明,他是在爱她,而不是在伤害和凌辱她。这种人类的本能,她学得也领悟得很快。也渐渐熟悉了他,越来越有默契了。
曾经是强占,如今是给予。曾经是掠夺,如今,成了一种沉溺。已经到了每晚都需要她在怀中,他自己才能安睡的程度。不仅是极为稀缺、还有唯一性。
可是,对她的喜欢,是像对待宠物一般的爱意吗?
比如他家里养过的小兔子。但他可从未见过小兔子流眼泪。
她被他欺负得哭过几次,那么晶莹的泪珠,只要从她那小鹿般的眼眶里一滚落出来,他莫名的,心里就有点慌乱。他要么停下、要么妥协,直到她不哭了,心里才好受。
比如,他十几岁时,在森林里狩猎时见过的小水獭, 有明亮的人类幼童般的大眼睛,还会拥抱、递东西,萌萌的。他当时从马上下来,掌中握住一只,用指尖撩拨逗弄,喜欢得爱不释手。
是,那样的喜欢吗?
不,不。当然,她也不完全是。
她和宠物可不同。她会说话。不只是会说他的语言。她明亮的大眼睛也会说话、身子的肢体语言和动作、日常衣食住行的妥帖照料,一切都是她对他的表达方式。
在那些引发他生理性不可克制喜欢的可爱之外,越与她相处,仿佛越来还有、能接近他灵魂的一些东西。
他与她彼此温柔对视的目光中,明明就有超出这个世界冰冷、残酷、混乱、肮脏之外的情绪。
有一种力量,让那些在远离他们一同站立的空间和土地。
从初遇时的惊鸿一瞥、仓促强暴掠夺,到如今,和她形成了一种信任和默契。
乌鸦在他的精心照料呵护下,已经变得身姿容貌更出众了,即使在这个国度,他再也没见过,比她更温柔美好的女子。与那些庸俗脂粉的乱合,他本来就没有兴趣。但是让这姑娘,因为面对他这个人时,而心生真正的欢喜,他倒是越来越想要。
如今,他经常将抢来的贵重首饰,随手给她。
在最初,她曾经目光愕然,之后是习以为常的平静。不知从何时起,眼睛里竟然也会流露出一丝欣喜。因为给了她的,真的就是她的。他根本没有再从她手里强夺回的念头。
她明白了。也会开始对他说,“谢谢”。
有了这句谢谢。让一切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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