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最近不知为何,南志林一反常态。
之前下班便带她匆匆回云梦的家。或者他有应酬,让臧毅也第一时间送她回家。
那种金屋藏娇、藏着掖着,生怕她被别人拐走了的心思,非常明显。
可最近,变了。
下班后,廖嫋被他频频带去各种社交场合。
廖嫋理解为,是自己的MBA班放暑假了,有了更多业余的时间,所以南志林带她到处玩和应酬。
*
不放假时,每周二她大学上课后,固定去看两个儿子。他下班后赶去陪同,再一起回云梦。周三晚上、周日她去大学上课。
但现在,所有闲下来的周末和晚上,全被他的安排占满。
以至于想和祝青澜一起吃顿饭的约定,成了一句空话。
祝青澜只道她忙,很难约。便等她有空再说。
*
她忙吗?
看一下这一周的日程。
周日,上午狂睡休息,下午阴天不晒了,带儿子陪南志林去俱乐部会所打高尔夫。
南志林打得很好,玩了好几年了,早已是其中最高级的黑钻会员。廖嫋技艺不精,也不好这个,就只是陪着他玩。
她觉得无聊,但又走不了,只得拉着两个小孩子,满场溜达找球玩。
被志林发现,他好为人师,把她箍在怀里不让她跑。
握着她的手臂手腕,教她一处处肌肉如何发力。
男人居然脾气好又有耐心,让她一次次地练习挥杆。
看她球杆铲草、杆在球却不见了、动作怪异;
总是打不中泄气了、一番胡乱左右开弓、乱挥一气……
他都不嘲笑她。
直到她终于,也能把一颗球打入洞口。
男人夸她聪明,竟像奖励小孩子一样,摸摸她的头。
这举动,真是怪怪的……
玩到日落西山,回家。
*
周一下班,被他拉去一个健身俱乐部。打网球,累个半死,坐车回家都靠在他身上快睡着了。
周二下班,带着两个小家伙,去跟他听德云社郭德纲的相声。这倒不累了,可是哈哈大笑得肚子痛。
周三,难得的,早早回家休息。
周四。陪南志林去马场骑马。
那家在顺义的富宁跑马俱乐部,还是那么养着,有点效益,但又不多。
南志林最初投资时是纯爱好,泡妞显摆玩的,烧钱经营一年多吧半死不活。没想到歪打正着,这生意被特别喜欢马的南正安看中了,又投资了一大笔钱,救活了。
现在马场的经营还不错,附近最后的闲置地块被大开发商买了,据说要起一个新的楼盘,主推联排和独栋别墅。城市发展崛起的中产搬迁至顺义别墅区的越来越多了。
这处从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变成了人声鼎沸的商务居住聚集区。
来马场玩的人也多了。
马场基础设施、人工造景也扩建了、很热闹。
骑马虽不是廖嫋的长项,但是既往受爱马的南正安影响,她还是有马术功底的。这里的马有一匹她很熟悉,是她从小马开始骑的,她每次来也选它。
算起来,从去年南正安出事,已经快一年没有骑马了。那匹马如有灵性,见到她嘶鸣腾蹄,记得她。
*
让她瞬间想起了,一年多以前,南正安带她来骑马的场景。
那是晚秋,凉风习习。南正安先纵马跑了一大圈,回来找在后面骑着慢悠悠溜达的她。
“冷吗?”他下马牵着,让它休息,在她马下走着说。
没有等她回答,就脱了自己的外套,让她套上。
又握了她的手一下。
“这么凉。”他皱着眉头。
他转身,往回走,不骑了。
“你干嘛?”嫋嫋惊讶地看着他。这个爱马的家伙,哪次来不是跑个七八圈。
“不骑了,你手这么凉。回家了。”
男人语气干脆,拉着她的马扭头。
“别。”嫋嫋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拉着缰绳拦住他。
他爱马喜欢骑马,她知道。他平常事情忙很难有时间过来尽兴。这马上冬天了,最舒爽的骑马季就快结束了,她想让他好好放松、尽兴。
“你再去跑几圈。”她让男人再去好好玩。
“我穿着衣服呢。不冷。”
“我就慢慢溜达,看看风景。”
南正安眸子里满满的爱意,深情地像要溢出来。
“那我再跑两圈。”
他给她摁上衣服上的暗扣。
上马。
*
如今她牵这匹认识她的小红马出来。
轻抚它的脖子,脸轻轻贴在马下巴上。
马被洗刷得很干净,鬃毛都是油亮的。
她感受着它脉搏的温度,那剧烈的跳动。
南正安,她的男人,也像马一样热爱自由,那炽烈奔放的生命……
眼角又溢出一滴泪。
南志林看到了。
*
他静静地看着她,不去打扰。
他知道每一次旧地重游,她都会想起哥。这种油然而生的感情,他劝不住,也不想劝。
每次她想起哥伤心时,就这样静静地、在身边陪着她好了。
只要她不再有寻死的念头。
只要她看到,身边还有他南志林。
他这个男人,也是可以像哥那样,去爱她一生的。
而廖嫋,睁开眼,确实看到了他。
南志林,她深爱的亡夫的弟弟。这世上最像他的那个人,就在她身边。
廖嫋内心深处确实无法讨厌南志林。对他,有种比亲情深刻,比爱情浅薄的感情,一直在她心里。
如果没有南志林在,她怕自己这样活着活到有一天,都再也记不住正安的脸了……
*
南志林和她并排骑着马,走过有路灯的林间小道,夏日树林,风吹树叶沙沙响,光影交错斑驳陆离的地面,凉风习习也很舒爽。
骑累了,下马牵着走走。
坐下来,旁边的人造溪流水干净清澈,马儿喝着水,栓好它们。两人就在溪边的平坦石头上,坐下。
听身侧的泉水叮咚,水流淙淙。
这样的时刻,很不一样。
马道上人不多,也偶尔有一对对情侣。都互相不打扰。
坐了一会儿,南志林把她轻轻拉进怀里,抱着她。
让她安安稳稳地靠在自己的胸膛里,抬头看天上清朗的月和星。
*
周五。
有个南丰的商务酒会,他带她一起参加。
南正安在世时,廖嫋本来从不愿意参加南丰的活动的。
她自己双水不得已的应酬,已经占了很多业余时间。
现在,在南志林的要求下,她不得不陪着。觥筹交错的商务场面上,微笑着做做样子。
可是南志林不时拉着她的手;扶一下她的腰;若无其事地低头喝一口她杯中酒;众目睽睽之下,明明是正常品评的话,偏要咬着她的耳朵讲……
这么一来,很多的南丰合作伙伴,倒是都看出来了一些端倪。
那就是: 她旁边的那个南家小叔子,看上去,绝对不是她小叔子。
二人举止亲密,完全是情侣关系。
看着被蒙在鼓里的嫋嫋的侧脸,南志林心里因目的达到而暗爽。
嫂嫂……
想跟别人约时间吃饭?
休想!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南志林,对你的所有权。
*
周六。
一大早起来,今天要带两个小子去怀柔山区露营踏溪。
正是夏天,山里气温凉爽些。他们进山玩,有时选择去豪华舒适些的度假村,有时也去有野趣的农家院。
这次带的人少。
没找公司的人,人家有正常的周六日双休。
跟着的,全是臧毅的人。嫋嫋不认得。
四五个小伙子,从两辆车上来,纷纷往院里搬东西、准备烧烤。
各种烤串是串好的,直接交给农家院的人烤。
座位安排了两桌。
快四岁的两个小子,嚷嚷着要去河里捞鱼。这年纪,没人看管都能掉进鱼池,家政阿姨都跟着。廖嫋也不能闲着,去跟着一块儿看娃。
志林把吃喝的都交代好,去溪边找媳妇和娃。
一看,嫋嫋穿着短裤、一双大白腿直直地立在溪水里,水漫过了小腿肚。她不知道在水里寻摸什么,弯腰好久了头都不抬,就紧盯着水里,黑亮的长卷发都粘了溪水。
水不深,但夏季山区会有暴雨洪水。
志林看了上下游,确定没问题。慢悠悠走过去,看见她穿了淌水的塑料鞋子,一双白嫩的脚丫,就在斑驳光影的清水之下。
“叔叔!”
南博佑跟他最亲,已经甩了后面跟着的阿姨,叫着向他奔来。
*
他抱住了小家伙,一边冲他女人嚷。
“在捞啥?”
“螺狮!”她头也不抬地继续低头摸。刚才看见了好几个活的,再找找可以炒一盘了。
看她那心无旁骛的贪心模样,志林心想今天要是不给她摸够炒一盘的,估计大家伙午饭都别吃了。
他再瞄一眼怀里的博佑,和那被阿姨牵着的尊天。突然扶额。
真是的,有这么看娃的妈嘛,光顾着自己摸螺蛳玩儿,两儿子没一个是她想着管的。这妈真是不靠谱。
他穿着不能下水的鞋,给臧毅打电话让他把车里的淌水鞋拿来,刚说完又想了想。
“你们几个有事没?”
臧毅说没事,都弄完了等着开饭呢。
“没事过来下水捞东西。”BOSS说,“他们带能下水的鞋了没,问老板借几双。”
一听捞东西臧毅赶紧组织人。
*
于是几个小伙子拎着一堆淌水鞋急赤忙慌地过来,以为南家女人孩子什么重要东西掉水里了不好捞、捞不上来。
结果,是嫋姐捞螺蛳玩儿。
臧毅有点想笑,但看他老板一副郑重其事换鞋下水的情形,来不及笑,赶紧都换了。
别说,这么多条腿儿在水里寻摸,还真摸了足足够炒一大盘的。
拿净水纷纷冲了脚擦干重新穿好鞋袜。
嫋嫋兴奋地装了一大塑料袋,奔去给农家院厨房。
结果人家说,刚捞的不行,没吐沙有菌得养一两天呢,现有的养好的就可以炒一盘。
那也行。
*
看着女人一根牙签挑着螺蛳肉吃得津津有味。那手指又灵活又有技巧,那螺肉被她粉嫩的舌头那么一卷,就进嘴里了。
南志林忽然觉得,自己就想变成螺肉,让她小舌头卷着,吞入腹中。
在陕西长大的南志林可对这玩意儿没兴趣。
廖嫋来自两湖鱼米之乡,这种是家乡吃食,自小就爱。
他看看她吃相就了然于心。以后若有这道菜能点就点。
廖嫋还挺孩子气地、把挑出来的螺蛳肉想喂给儿子们吃。这么新鲜好吃的玩意,他们肯定没尝过。
被南志林一手拦住了。
这种不靠谱的妈,他要信的过她,把他南志林名字倒着写。
这小螺蛳肉比花生米略小,又有弹性不易嚼碎。小孩子若吃了、不慎卡在气管里呛到可就麻烦了。
南志林眼神担忧地看着两个侄子。
心想要不是有我这叔叔,你们摊上个这么不靠谱的妈,以后怎么能平安活到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