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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游周五这天下班回家。家中空无一人。
什么情况?往常此时,她一进家门,小宝们就围上来。幼儿园四点就放学了,接他们回家很早。王姨在做饭,张姨在收拾地上玩具。玄武经常都比她早,他上班没有固定时间,经常会早回家陪他们。
但今天,如此静悄悄,也没有烟火气。
她先是等了一会儿。然后觉得不对劲,就给楚玄武打电话。
后者接到电话时,神色一脸笃定,语气平静。
“叶游。晚上我们出去吃饭吧。”
她纳闷了。
“不用担心他们,阿姨带他们在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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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豪华的餐厅,看上去就价格不菲。来此就餐不仅需预约定位,也需盛装出席。女士,都有穿礼服的,首饰鞋子搭配都很讲究。
可这一桌的两人,着装简约。那位姑娘,穿得中规中矩,外套是件卡其色的风衣,略显中性,脚下一双样式秀气的黑色皮鞋。但脸蛋柔美,不化妆,也跟化了个古典妆似的。
年轻男子,大概是顶着张穿成什么样,都不会被质疑身份的一张脸。脱了外套,只有件简单的黑衬衫。黑色衬得他高额明净,鼻梁更深邃。女服务员捧餐单过去,都有些脸红,不免多看两眼。不仅帅,还霸气侧漏。都不敢与他眼神对视。
他手指翻了翻餐单,随口说了几样,都是价格最贵的,应该是常客。他甚至都没问那个姑娘想吃什么,因为他点的,她都会喜欢。而且他知道,此时此刻,这姑娘的心思,并不在吃什么上。
对面的女孩,不止是内心忐忑。还对今天家里不同以往的变化,满心不解,完全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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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哪儿呢?”
服务生走了,她忍不住问。从刚才带她过来,他就一直不说,神神秘秘。
“阿姨带着呢。好着呢。”他说。
他带孩子,她向来放心。但他答非所问,反倒让她不安心。她还要问,玄武“嘘”了一声。
“先吃饭。”
这家粤菜红子鸡汁水丰沛,溱湖大闸蟹,膏满黄溢,肉质鲜甜,蒸熟处理后更添鲜香。左口鱼生鱼片,清爽的鱼生薄可透光、鲜甜脆弹,清凉爽甜。
桂花熏比目鱼外酥里嫩,咸甜适口。独头蒜烧鳗鱼浓油赤酱,生焗日本松叶蟹,晶莹剔透的蟹肉丝丝分明,脂膏丰腴鲜甜又柔软的口感,顷刻融化舌尖之上。
菜量都不大,做得很精致。玄武之前吃过几次,当时第一次吃过就想带她来尝尝。这些菜式家里王姨可做不出来,都是30多年的专业大厨所制。
果然,他看见这姑娘一道一道地品尝着,味蕾被征服了,眼睛都愉悦地眯了起来。
他盯着她红艳艳的粉唇,就想着,一会儿含在嘴里,可比这桌上的任何一道菜都美味。
她好好吃饭。他,好好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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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姑娘都吃完了。他站起来,向她伸手。
“走吧。”
哦。叶游自然而然地把手给他。一切顺理成章地,仿佛他们又回到了四年前的某一天。
那时,他们之间,没有叶云燕。也没有两个小宝。他们,只是一对一同长大、打算携起手来走向未来的少年。
手心里握住了自己整个世界的男人开车,带她走进20层的那个家。
是的,从今天开始,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是他们不被其他人干扰的二人世界。
叶游以为小宝们回家了。打开门,却依然是清清静静。她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他们呢?
玄武去拿了杯子和一瓶果酒。
“叶游,我们谈谈。”
*
叶游是读哲学的。她的不婚主义。她拥趸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这些都让她享受着并且心安理得。她甚至觉得现在与玄武这样,做合租室友,有战友般光明磊落的情谊很好。
但是,楚某人肯一时吃素,却不肯一世吃素啊。尤其上次素了几年测试过,自己还挺棒的,就更不愿意了。
你不婚。你精神恋爱。都行。但是,你要解决我的问题啊。
拜叶游所赐,楚董也没少看哲学书。比如这段,他喜欢。
他修长手指捏着杯子醒着酒,开口就循循善诱,像与她探讨交流人生哲学。
“叶游,叔本华说 : “所有的爱恋激情,无论其摆出一副如何高雅飘渺、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都只是植根于性欲之中”。”
楚董没卖关子,单刀直入。
“这种强劲的动力,仅次于对自身生命的爱”。
“肉欲熄灭时,生命的内核也就消逝了,只剩下空壳了。”
“这段,你读过吧。”
当然,叶游点点头。
他黑眸凝着,看着她的脸。
“叶游,你还对我说过,凡是现实(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凡是合理(存在)的就是现实的。”
“还记得吗?”
记得,去年回国过暑假时,那一夜他们曾有的不婚主义辩论,最终确定基本相处方针。
“可这样对我不公平。”
男人的目光理性又认真,是商业合作谈判的气势,在维护我方天然赋予的权益一般。
“叶游,你的”不婚主义”是合理存在,我接受了你的“不婚主义”。”
“你呢?是不是也应该尊重我的正常需要?”
“什么……”这姑娘有点傻眼了。
什么需要 ? 她纳闷了。
“既然肉欲不能熄灭,若没了它,生命便是空壳。那我的欲望,是不是你也要接受,它的”存在也是合理”?”
*
男人看着她眼神里凝出的迷茫,自己的黑眸倒满是精明的锐利。
“我说得再直白一点儿。我,只爱你一个女人,只想跟你一个人结婚,但你坚持不婚。
那么做为补偿,你是不是应该只跟我一个人,上床?”
等等,这个,是什么逻辑,什么道理?
叶游努力地想厘清他的思路,理性地想要驳回。对方已经连珠炮似地继续了。
“我们互相理解,互让一步啊。”
“我答应你不结婚。”
“但你也得答应我,让我有人上床。即使没有婚姻,也得解决我在婚姻里的正常需要。”
*
叶游觉得似乎被绕进去了。但是他的话,也貌似很有道理的样子。
怎么绕出这个混蛋逻辑?
(别饶了,省省吧,如果你不爱他、跟他真的毫无关系,你自然不会被这种混蛋逻辑困住……
一句话就能让这个馋你身子的流氓,滚蛋……
套住你的,是你潜意识里仍然对他有的爱意啊……叶游,你死定了……)
叶游想来想去,都觉得甚是有理。即使自己觉得这事可有可无,可对方……的确存在就是合理。
想想张之恒,与妻子无爱也无性,就去外面找郑慧。
若是让他也……他去外面找谁……
*
玄武告诉她,为了有一个安静的二人世界,不被人打扰,所以让小宝和阿姨去他另外一处房子住了。
叶游当然理解。若是那两个小家伙和阿姨在,她都会尴尬死的。
两间浴室里两个人各自沐浴,极有庄重的仪式感。
她洗澡慢,等她收拾完进卧室,他早就在床上等着她了。腿上光着、真丝睡衣敞着口,上上下下干干净净春光乍泄。白皙的腰腹肌肉极有张力、线条像雕刻的艺术品一般昭然呈现。
比少年时代的那副,更成熟,也,……更有了几分说不出的狂野。
叶游这几年在欧洲各大艺术殿堂里徜徉,什么样的美男子形体未曾见过。
法国的卢浮宫、意大利佛罗伦萨,……那些形象着衣或全裸,在公众场合展示,她曾肆意尽情欣赏所有美男子的油画、雕塑艺术作品,见多识广。
可现在她定睛看着眼前。
这样的东方美色,也真并不多见啊。
*
他少年时的那种清俊、修长、欲感,此时不仅丝毫不褪,反而随着时光的痕迹,愈演愈烈。那双腿,有的地方线条丰润了一些,有的肌肉也健硕了一些。
她是画过油画的,每一处线条,在脑海里都可以凭记忆描摹一遍。
现在那俊美帅气的脸庞上,搭配的是沉稳笃定的神色。有十分认真和庄重肃穆,毫无轻佻之意。
一双黑眸光明正大,也熠熠地看着她。见她也盯着自己看,手指轻轻一勾,索性把自己仅有的半件睡衣褪到一边了。
宽阔肩膀的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光洁的肌肤散发着热度与干净的气息。
那斜躺的身姿,既清风霁月,又风流倜傥,还挺光明正大地,无声撩拨着她。
我就全给你看了,姑娘。随便看。
免费,不要钱。
不仅如此,和别的雕塑、模特不同。
我,你可以随便感知温度、触动脉搏、倾听人类的呼吸和砰砰的心跳,还能随便摸……
你,不想吗?
*
她愣了下。看着他鼓励又期待的眼神,还是慢慢躺在床上,在他的身边。
才九点多钟,两个人就躺在了那张四人大床上。
叶游手足无措,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放。像初经人事一般,也像在认真履行某种协议和约定。粉嫩的脸颊绷着,有点紧张。
表情庄重肃穆,活像一个祭坛上有仪式感的祭品。一双点墨般的黑眸明明灵动活泼,这会儿却不敢认真看他,只去瞧那天花板。
他心中漾起逗弄的笑意。有过他两个小娃的宝贝女孩,还是这么羞涩。
她的头发才刚刚吹干,他便温柔地替她梳理,干净修长的手指轻轻从她额头向上,低头,将一缕缕有玫瑰花香气的青丝吻遍。
温柔抱着她,解开她睡衣的系带。拉过她的小手,放在自己胸口。让她柔软掌心缓缓地抚摸自己的胸膛,感受他心口的跳动和滚烫。
“小游儿……你摸摸……”
她的掌心很暖,很柔,像隔着热烫的肌肉,穿过肋骨,在抚摸他的心脏。
你看过的那些美丽的雕塑,它们是死的,我是活的,会动的。那些线条有力量感的石像,它们是冰冷的僵硬的。我是软的,热的。
宝宝……为你而热烈奔涌的血液,早就已经沸腾满溢了;为你亢奋的情海余波,正在波澜壮阔。
*
“宝宝……”
他轻轻吻着她的脖颈。那低哑温柔的声音,和四年前他一声一声的柔情,一样。
“你是不是忘了……”
他一点点吻着她的额头。眼睛。脸颊。唇瓣……似游园三日、初夜那日般小心翼翼地轻啄。
你忘了,我曾经怎样爱过你。
之前张之恒把她灌醉,在那家酒店他明明做过。但这是几年以来,她第一次清醒地接受他的爱。
他似教徒一般虔诚,去吻过神像上每一处圣洁的标志。
“你不会了吗……”
他温柔地问着,语气却又肯定着,在诱惑着她的苏醒。吻她又嫩又软的红唇。鼻尖一点点蹭着她的,用热火般滚烫却压抑着激动的呼吸,唤醒她内心深处的感觉为他而苏醒。
“我教你……”
男人邪肆眉眼遍染情潮,引导她一点点熟悉自己。让她一点点回忆。四年前那段日子的日日夜夜,他是如何疼她的。
相隔四年的时光,记忆像潮水般涌来。他看着这次清醒的她,那张白皙脸庞渐渐泛起红云,纤纤身子更是柔软得不像话。
*
这一夜,躺在床上的两个人……
若比相思如乱絮,何异。两心俱被暗丝牵。吻不停,爱不停。……不停。
那英俊男人肆无忌惮地把她搂在怀里,肆意亲吻,冰齿映轻唇,蕊红新放,仿佛一颗心都融化在了她身上,上下其手摸了个遍。
时隔四年多,第一次再重温旧梦,他激动得简直不能自已……
但他不急,只缠绵温柔慢慢来,一遍遍爱抚她。
热热暖暖的手掌摩挲她的小腹,眼神溢满了懊悔和疼惜。没有他身为人夫和人父的陪伴,她那么年轻,就在异国独自生育,给了他一双儿女,他心中有愧。
“宝宝……对不起。”
男人心中的悔意变作了声线起伏的涟漪。
“不要再怨我了,好不好?”
叶游看着他黑眸里的晶莹泪意,听着他心中略有哽咽的脆弱。
她想起了叶云燕。……那个女孩。
那曾经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阴影,她逃避了很多年。她一直在用时间,去成长自己的坚强、弥补那些伤痕,而他,用持续的爱和耐心的等待,也挽回了她的爱意与心。
这一生我们可能会遇到无数风雨。但不是某一次风雨,都有摧枯拉巧之势,就此毁掉所有的人生。
那台风和海啸的确有生死之间的摧枯拉巧之势,可以将参天大树拔根而起。但灾难过后,又总会在原地种下新的树苗,继续茁壮长成。
你的确犯了错。
但,我也允许你改错。
既然,这一生的缘分之丝不灭,那我们就让它存在、缠缠绕绕。
终于,她伸出莲藕般的一双白嫩胳膊,将他脑袋搂住。摁在自己脸侧。
“好……”
她轻轻亲了亲他的耳朵。温柔而又坚决。
“不许再出这样的事了。”
“好。”
男人滚烫的唇将这句承诺喂入她唇间。这一生,再也不会了。
就算他死了,也不会了。
南园已恨归来晚,此时芳菲满眼。
唯恐红云易散,处处犹有蕊如梅,便将它丛丛看遍。
*
白皙抚出胭脂色,欲落又开人共惜。
而那个年轻的女孩,在他爱欲狂潮的攻击之下,也完全不能招架。一双黑眸亮晶晶地像小鹿般,印着红润暖热的脸颊,姣姣风韵好天真,画毫绝难拟。
引得玄武更是热情高涨,欲罢都总不能。她一求饶,他便爱怜地停一停。一会儿之后又必然。
……
荷叶初开如半卷,
荷花欲拆犹微绽。
此叶此花真可羡。
拈花摘叶情无限。
月光如水,静谧地照射着这对恋人起伏的身躯。花影滟金龙,蜜泉生浪。
那女子无法遏制的娇媚声音,声声婉转,疑随烟香悠袅,低低地哑哑的,直到半夜才停。
这一夜,开遍红莲万蕊。
……
*
次日,叶游醒来,觉得身子酸得不行,简直是被什么碾过般。这么久以来,她就从没累成这样。连两次从德国飞二十多个小时回来,不倒时差之前都没这般累。
她看看身侧那始做俑者。嘟起嘴,生着点点的气恼。
他胳膊肘撑着脑袋,早知餍足。目光向下,只怜爱地看着她。一只大掌还在她光滑细腻的背上,流连安抚着。
昨晚,就算他再是刻意温柔体贴,也架不住次数多啊。
这样肌肤相亲的亲密缠绵,他敢保证,能管饱一天。
他刚才一直不动,让她睡到自然醒。
若是平常,有两宝在,早上想睡个懒觉都不太可能。
“醒了?”
他声音低沉磁性,像是从那宽阔的雄厚胸膛里发出来的。叶游的脸贴在他胸口,简直振聋发聩。
她动动身子,累,不想起。
“还想睡,就睡。”他紧紧她的纤腰。
那对小家伙不用操心,别墅庭院里还准备了别的探索角。估计早上起来就带着小黑小白去玩了,短时间内根本想不起他们这对父母。搞不好,他老妈也一大早就去看着了。
他温柔地撩动着她滑散在肩上的青丝。没一会儿就感到,她吻在自己胸口的鼻息,呼吸轻热均匀。果然是又睡着了。
他嘴角一歪,笑得甜蜜又得意。如果已经是拥有这样的生活,她不想结婚,他可以依她、随她去。
有她,有孩子,他们都已经在身边,结不结婚又有什么关系呢?
*
他需要这所房子,有的时候总要放肆一些的,有两个小家伙在,他的大宝贝总是会那么害羞,那时,当然会放不开。
昨晚,没有任何人打扰,他才能吃得那么好、那么饱。把四年来的相思病,都治好了。那种酣畅淋漓,当然是在纯粹的二人世界才有可能。
趁姑娘睡着,他给助理曹明打电话,交代他更换这间屋子的布置。把小宝们的东西都搬去别墅。
这里,以后是他的爱巢。他环视着屋子里的一切,全都要按情侣款布置。
她不结婚。那就跟他好好再谈个恋爱。把他们失去的四年恋爱时光,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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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游足足睡到快午餐时才醒。睡足了才算恢复了体力。
起床洗漱完,就被男人拉着下楼,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同小区的一栋别墅里。叶游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般的建筑,先是一呆,这幢,比爸爸柯林家曾经住过的两栋,大多了。
他昨天说,把小宝安顿在他另一所房子里住。那里的空间会更大一点。
大一点?这叫“大一点”?
并且这里,是他的……?!居然这么近。这么近 !
他明明有这么大的房子,那他之前每天还跟自己合租,还要去跟小宝们,去那高层挤。把他乱七八糟的男士物品,都陆续塞满那间大卧室……
她进门,又愕然地看着里面庭院深深,只前院门庭,就比柯林家的花园大了不知多少倍。
她走了两步,见花草繁茂可不是刚种植的。绿枝葳蕤映心田,时光静谧洗尘烟。她慢慢看着,不由期期艾艾地问。
“你……有很多房子吗?”
现在,不能说房子是“他家”的了,而是“他”的。这段日子做兼职,她知道南天和叶海集团的情况,楚玄武都是董事长,绝对控股。
苏秀丽和楚天寻另占部分股份,为了家族控股需要。还有小部分由功臣们持股。
楚家,就是他的。他就是那个打江山的富一代。
楚家房子多资产多。比如,她很早就知道的。西州市的那些,游园、绿山、度假村……没想到,在上海,他的这所房子,比自己爸妈家的,还惊人。
男人低头看看她,嘴角噙着一抹笑。
“想知道我有多少啊?那就结婚。”
他凑近她耳边,“凡是我名下的,都给你。”
满意地看见女孩的耳朵尖都红了,他又补了一句。
“结了婚,以后我挣的,还都给你。”
*
庭院里,叶南宁看着庭院的花草,眉开眼笑,抱着小狗“咯咯”地笑。楚叶琛追着雪白的另一只小狗跑,也开心地不得了。
这里,原来有这么多好玩的,早上一醒来,他跟妹妹就开始在花园里寻宝。院落一角还有处假山山洞,他们带着小黑小白,已经钻着玩了好久了。
爸爸说了,这里,是他们的家。那他们,真的好喜欢这个家啊。
看见爸爸妈妈一起走来,两宝飞快地跑过去,一人抱住一个的大腿,小狗们跟在各自的小主人脚下,也不乱叫,黑黑的眼睛温顺地看着这两个大人。
看着脚边的两狗两宝,叶游哭笑不得。她可算是知道昨天,小宝们为什么睡前根本不找她了。
在她死去活来,受不了不想要,想推开他的时候,她好想宝贝们打个电话过来,救救她……可那家伙就是搂着她肆无忌惮、不放。敢情是早就安排好了,提前解决了所有干扰。
和少年时一样的、心机。
叶游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偏偏就从来都算计不过他。
“妈妈,给他们起个名字吧。”叶南宁眼巴巴看着她。妈妈起的名字好听。
叶游想了想。
“踏雪?”“左黑?”
玄武不由乐了,这有文化的姑娘也太敷衍,此名甚是直白通俗。
“好!”两宝不挑,只要是妈妈起的就喜欢。
宽敞的餐厅早就摆放好了美味佳肴。她早餐就没吃又耗尽体力,可不得好好吃饭。看着自己这一家四口的烟火气息,男人觉得自己心里,被幸福喜悦塞得满满的。
时光荏苒,曾经失去的,如今都已经回来了。他如愿以偿达成目标,把大小宝贝都迎进这里了。
*
夜晚,叶游惬意地坐在庭院石阶上,一旁的叶南宁啃着一块甜甜的西瓜,妈妈拿团扇给她一下下温柔地扇着。
这一对儿如玉妆成的一大一小,她们身后的客厅大落地玻璃窗,餐厅客厅的水晶吊灯流光璀璨,冷光明媚。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目光所及,有一幅叶游少年时代画的习作宫廷仕女图,是玄武最喜欢的,去年这套装修完,就特意从叶教授家大书房翻出了这幅,郑重其事地装裱悬挂着。
庭院里的天空没有任何遮掩,仰望便是满天星辰,楚叶珲跟着爸爸,在数着天上的星星,看云图辩星座。
院子里还安了个望远镜,小男孩被爸爸手把手地教,调试设备,兴趣浓浓。
一家大大小小相互依偎,享受着初秋的惬意。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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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纷纷回房。二楼其中两间卧室小宝们住,阿姨们住他们房间隔壁,有什么事好照应。
玄武拉着叶游上三楼。上去前特意问两个小家伙,“还要爸爸妈妈陪睡吗?”
没想到他们竟然毫不犹豫、异口同声。
“不要!”
叶游都愣了愣。她不知道,怎么才短短一天,就都不用她陪睡了。
直到她进去参观才明白。
叶南宁的房间,床边一侧地上有个精致的小帐篷,踏雪进门立即乖乖的,卧进了帐篷里的窝。
叶南宁小大人似地介绍,“妈妈,我也给它盖了房子,我会好好照顾它。让它好好睡觉。”
到楚叶珲的房间,左耳就在他枕边的小窝里安静卧着,一副要陪伴小主人的忠诚模样。楚叶珲一边抚摸它,一边向叶游摆手。
“妈妈,左耳要睡了。你们快走吧……”
叶游哭笑不得,被玄武一把揽过了腰。他嘴角漾起一抹笑意。
看来今晚,还行。
……
*
次日一大早,叶南宁就爬上三楼来敲门。门开了,穿着睡衣的爸爸一个闪身就出来,轻轻关上门,手指放在唇上,对着小宝贝“嘘”了一声。
“不要闹哦,让妈妈多睡一会儿。”
“妈妈生病了吗?”
玄武抱起来亲亲她,脸上泛着腻人的笑意。
“没生病。妈妈太累了。”
昨晚,他可没少折腾,变了好几回样子。姑娘的身体素质还是提升了不少,经得住。
……
需要休息的叶游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起床下楼,发现家里静悄悄的。只有那个新认识的赵姨在轻手轻脚地做事情。
那一大两小呢?
“哦,先生带他们去奶奶家了。”
哦。大概不知道她何时起床,所以也不等她了。
她想起这两天都在发生的事,脸又微微泛红,她都不好意思,去见苏阿姨了。……
她看看客厅外面美景,走出庭院,在花草间一处坐下,赵姨给她端来早餐。煎蛋、烩蔬菜、牛奶和三只小牛角包。
她看着面包,一愣。张姨王姨会做西州菜,可不会做面包。这位赵姨,竟然会烤牛角包?
赵姨立马解释。这位生了两个小宝的小夫人,被楚家当作宝贝,却始终不肯与少董结婚,因此对她的称呼上大家都比较一致。
“叶老师,先生说你挺喜欢吃这个,这是面包房早上刚烤出炉,送来的。”
叶游拿起来,很香,还是温热的。在德国好几年,都是拿这个当早餐,习惯了。回国后若隔了些日子没吃到,就会找地方去买。
终于发现有家西点店,做得味道还可以,可是她下班还要绕一下远道去买,那会儿已经傍晚了,这款牛角包是早上出炉的,早已没有了热乎劲。
“哪儿的面包房?” 她要问问。做得和她在德国吃的一样,酥香又不甜腻。
“小区门口刚开了一家店。叶老师,先生说你上班出发时就可以去买。他们出炉的第一种,就是这个面包。”
叶游听了微微一笑,真好啊,不用再跑远道了。
她还不知道,这家店,是孩儿爸开的。
*
自从回国以来,这还是她在一栋房子里,独自一人如此清净地享用早餐。
没有孩子要照顾,没有琐事要应对,没有他们吵吵闹闹叽叽喳喳的声音,她简直都不太适应此时的宁静了。
她喜欢花草大自然,可在那栋高楼之家,她没有时间养花弄草。玄武一直以来都在家里养了好几处瓶装鲜花,随到随换,但当然不如这里接地气。
餐桌旁的一片月季花开得正好,土壤刚浇灌过很湿润,庭院中还有浓郁的桂花香,花香袭人,连她的早餐都变得好吃了起来。
她刚安静地享用完,赵姨就叫她。
“叶老师,电话 !”
玄武打的家里座机。知道她手机到处放,搞不好在三楼。索性打座机,她在一楼就能接。
“睡得好吗?”他语气温柔。昨夜,又是好一番纵情放飞。
“还好。”听见姑娘声音里自然散发的娇媚,他简直,骨头又酥了酥。
“一会儿过来吃午饭吧。”他隐藏着内心的欣喜。
“去哪儿?”
“奶奶这儿。我一会儿回去接你。”
*
叶游打算回房间略微收拾。卧室一侧是两个相连的衣帽间。
走进女士这间,发现已经有好多衣服,简直像女装的专柜一样。鞋子也颇有几双,大概是想到了要尊重她的自主选择权,数量也没太过分。
还给她空出了一大半的位置,像是让她自己以后填充。
她看见和叶家自己卧室一样的柜子。拉开了一个横着的大抽屉。里面是大大小小的盒子。
打开,一条钻石项链。再打开,一个精美的光面黄金圆镯。另一个,是一个大戒面的红宝石戒指。……
叶游心中一软,她想起,那一年,他说的。
“你的嫁妆我来准备。”
“每次,你让我开心了,我就去买一件。”
“宝贝,你让我多开开心……好不好?”
……
可这四年,她何曾让他开过心。她一直躲着他,避他不及。她眼神扫过这大大小小的盒子。
简直就是,她每次让他“窝了心”,他就去买了一件。
*
她换好衣服,踱步走去男士那边。这房间里,有一身身盔甲般的男士西装。少年时她曾与他一同选衣,如今这里的,有各种样式的十几件。
搭配的衬衣、领带、腰带、皮鞋,都分门别类放得整整齐齐。
这个家,一直就是他一个人。
在这个男人独属的领地,身材娇小的姑娘站在其中,伸手抚摸着一件西服的袖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来接她的玄武,在衣帽间门口见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倚身长立地安静站了一会儿,看着那个小人儿在安静凝思。终于,气定神闲地走过去。
“要不要,做这个家的主人? ”
他搂着她的腰,把她嵌入自己胸膛里。
“所有这些,以后你帮我打理?”
姑娘看看他眼睛里亮闪闪的期待,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
“玄武。”她轻轻唤他,眼神仰视着。
“如今,我们的经济地位差太多了。你,是我的百倍以上。”
“所以呢?”他轻轻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
“所以,我还是不想结婚。”
她的语气,有着深思熟虑后的一种理性,是那种考虑过很久的坚决。
“我们一强一弱。强者,就会对弱者有控制,有占据,有摆布。”
“我月薪五千,你月薪可能百万。这样的差距,我就会是附庸。可是,我已经不是少年时代那个,对你事事依赖、听从的小女孩了。我长大了。”
“我也想建立我的世界。我要用自己的力量站稳。哪怕它现在只是一个雏形,小得可怜。但,那是我立足的根基,至少,我站在里面的时候,不会只能仰望你。”
男人微微蹙了眉。
“你要跟我势均力敌?”
“至少经济地位平等。”
那可难办了。让面前的女孩,短时间内实现跟自己的资产实力一样。这比把她马上娶回家更难。
男人的眉,拧得更紧了。他没想到,这一点竟然会是依然娶不了她的障碍。
*
“你让我住在这里,让我享受你已经拥有的一切。但是,这不是我奋斗得来的;我在这儿,也不是我独立自主决定的。是我因为”他们”,不得不接受的。”
他愣住,黑眸注视她说出来一字一句。
不。这些是你的。小游儿,你给我生了两个孩子啊,你和我这一生、有骨肉血脉在相连啊……你是我最爱的姑娘,你就应该拥有这些啊。
男人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把这些话又咽了回去。她当然不会这么想,不然早都嫁了,何必等到现在。
他又将她摁在怀里,心跳加速紧张起来,额头上的青筋都顶了起来。每当这种时候,她说这样的言语,他就总感觉自己抓不住她。
她会离开,她不属于他。让他后怕地感觉到、自己充实的怀抱里,又会是空空如也。他的情绪上完全受不了,他会本能地恐惧。
但他也知道,这不是他用不用心、用不用力的问题。
他不敢抱得太紧,怕弄疼她。很久,才慢慢松开她,认真地说。
“如果,我帮你,让你和我势均力敌呢?”
*
“叶游,对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你的价值、你的贡献,都是无价的,也是无形、看不见的。既然你之前都不了解,那我便说给你听。”
“南天是我妈创办,用了五六年,在我手里发展壮大。可你知道,它为什么能、发展成现在这样的规模吗?
我的灵感,都来自于哪里吗?
我的筹谋布局,是为了谁吗?”
*
玄武拉她走出衣帽间,在卧室的沙发上,抱着她坐下慢慢地讲。
他少年时,因为有了她,他想要有她在的家。他把母亲小打小闹的电器生意和小厂子整合,建议创办集团,之后涉足地产。
有了两个小宝后,他有了男人身为人父的责任,生意不断扩张,想给他们更好的家。
因为对她、对他们的责任,让他不停地奔跑,比同行快、比同龄人快。
她在德国,他便开设拓展了叶海商贸,扩大欧美进出口贸易。叶海的生意利润,大部分来自德国产品。
其中她的爸爸柯林帮了他什么。进货渠道,她自己又帮了什么。
比如,叶海最近以低价拿下的法国FSU葡萄酒独家代理,就是因为她的同学,是那个农场主。
将一桩桩一件件,都铺在这姑娘眼前。
姑娘,我的商业帝国、军功章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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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游,叶海是为你而建的,至今一大半的成就都来自你。你如果想要与我势均力敌,好啊,你把叶海接过去、管起来!”
“你想跟我经济地位平等。但我,年纪大你几岁,家里涉足商海,比你又早了几年。那几年比起现在,国内经济发展的速度、红利、方向都不一样。”
“叶游,你要想寻求平等,就应该有你的盔甲和城堡,有你的疆土,来跟我势均力敌。”
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
他的女孩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他的高枝炫耀自己;她会与他,作为树的形象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分担寒潮、风雷、霹雳;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他熠熤黑眸看着她,是满满的信心和鼓励。
好啊,姑娘。你想要跟我平等。
来吧,那就来和我并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