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 厮磨舞场
回华天没进歌厅,直接回宿舍。累了,很想休息。
命中注定今天不开张,索性给自己放个假。甫一梳洗躺下,岳惠推门进来。看见我一愣,“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有点累。”轻描淡写地答。她瞟向我扔在上铺的西装,恍然大悟,“我说呢。”
内里有文章,我侧身问她,“怎么了?”
“鹊桥大堂,打电话给大军了。”见我一脸诧异,笑道:“今天很过瘾啊,听说你大打出手,场子都快掀了。”
我就知道坏消息传得快。若往常我定会添油加醋,渲染一番英雄壮举。今天心绪不佳,无话可说。她第一次见我沉默,与以往张扬活跃不同。配合我情绪,纳闷,“怎么了?”
我瞄她一眼,“你在坐台?那就继续忙你的去;没坐台就留下,给我坐台!”
“嘿!”她哑然,却也被我逗笑,“小丫头,反了你了!”亲密贴来,“出事了?不开心啊?我不去了,那男人我见着就烦,陪你得了。“
“随便你!”我哼一声,“不过没小费啊!”
她乐不可支,倏忽收住,目光带着疼惜,“怎么回事啊?人家出去挣不少钞票回来,你倒好,”她伸手想摸我头发,“带一身的伤……”
“别动!”我立即别开头,眼神警告。
怕疼,尤其怕伤口裂开后,发深掘出的隐痛。脑海突然浮现:那可恶男人,对我的伤那样地温柔……
岳惠被这若有所思弄得莫名其妙,“怎么了你!”
我翻过脸去面向墙壁,“你还是陪男人好了!我要睡觉!”
听她走出关门,无法控制思绪,身子沉浸在安静、寂寞的空气里,居然想起了他。
他的手,记忆中是白皙、修长的,象女人般柔美,却有不可思议的热度和力道。那突然一拥令我仓乱中受制,瞬间瓦解了哪怕丝毫挣扎的力气。
他的呼吸保持着坐怀不乱、一如既往的均匀节奏,但那逼近的温暖亲密,令我全身每个细胞,都能感觉到刻意的挑逗。尤其是他轻捋我没有伤的头发,微微的痛感,掺杂着令我兴奋激动的触觉。
我不明白怎么在几小时后,还能这样清晰回忆起、当时的每个细节?
甚至我明明背对他,却象他在我眼前动作一般,在脑海里重演一幕幕?
抵不住睡神的诱惑,睡得很沉……
原以为鹊桥之祸又将面对蔡平军哥严重警告,但他们谁都没说。
蔡平对我多几分敬畏。也许是那边的人,把我形容得残忍、独具魔性。但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过?用敬畏这个词,实在是虚荣心作祟。
人人都曾对面,但却并不相识。初遇时他们绝想不到:我会这般脱胎换骨吧。人可以轻易地改变外表,但心不会变得如此彻底、成熟沧桑。纯净淳朴在消失,如刚出瓷窑的器皿,我从容地为自己上色——纯熟妖娆、妩媚心机,他们不懂我怎样锤炼、那颗脆弱晶莹的心。
歌厅经理在小姐眼里,既是管理者又是朋友。他安排客人、谈成交易,并深谙生意中的玄机:用经年的阴暗眼神观察每个女人,暗暗下着定义,不动声色间安排她们去征服这样那样的男人。来客鱼龙混杂,损招频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点才能,这场子根本罩不住。将潜规则烂熟于心,完美地扮演着拉皮条的角色。我还没逊到连他都怕的地步,却要给予足够的尊重。
岳惠经常对客人挑三拣四,但大都经过他的默许。也许在他心里,挑剔又难对付的男人,只有落到我们这个锦绣组合里,才会安分守己。但这自由度不会大到漫无边际。对小姐百般不满的客人,是他的棘手问题。那时我们就是手中王牌,只要肯豁出去精彩发挥,就定会事半功倍。
只要他开口,我从不扫他面子。
对蔡平的怕早烟消云散了。她在这里的地位真不如我。我不高兴了,不过撒娇卖乖,故作愚钝,转脸就走;她却要笑脸相陪,把杂乱的烂摊子收拾干净。若让我选,我绝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角色。
小舞厅生意,不会永远门庭若市。即使门可罗雀,也有各种办法应景儿、撑门面。音响师将流行歌曲放得惊天动地,让小姐们互舞,莺莺燕燕地暗暗积聚人气。客人陆续来,蔡平安排了其他小姐去。昏暗的烛光在某些角落亮起。服务生忙着开包厢,今晚又将上演好戏。
岳惠的心是纸做的,没有痛觉。对她怎样乖戾无礼,都不会生气。我们生就一身傲骨,看不上的人,非军哥硬性摊派绝不理会。跟她疯狂跳恰恰,闹着笑作一团。军哥招手叫我们到一旁,“那个胖子以前来过。刚才介绍了几个都不满意。要不?——”
我眼睛咕噜转过去,看几秒转回来,与岳惠相视一笑,“你说呢?”
私下里聊过,一定要改变作战方针:要陪也要陪极品男人。
有四类男人,能不要就不要:如竹竿般瘦弱不堪的;胖如肥猪的;谈吐市侩气,毫不风趣的;意在我身,非在我心的色狼,也不能要。
清白过去已不可重回,不敢奢望自己能有那般定力、如莲出污泥而不染。
尘归尘,土归土。已经泥足深陷,何不游戏人间?既然象商品般被人挑选,为何不反其道行之,也去挑挑对方?况且现在早过了缺钱的坎,重要的是玩得痛快。
军哥无奈笑笑,对我们动不了脾气。毕竟生意靠客人没错,但没有小姐,又哪来那么多吃喝玩乐的客人?我们既可装点门面,又以备不时之需。给点互惠互利的自由度,没什么损失,他怎会翻脸得罪?
我们明显是吃饱了撑的、想消消食。一会儿似双魔乱舞、狂蹦一曲;一会又跃跃欲试、上台献歌。红裙配合着张扬奔放的舞姿,吸引了全场无数眼光。有客人拥着身边小姐,目光却无法控制、带欲望斜视而来。我视而不见,静静地守株待兔,等喜欢的那类型出现,才纵下红毯铺就的歌台,和他游戏一场。
快意人生,欢场最难得酣畅淋漓。
从职业眼光看,男女之别只是个简单概念:他携我手歌舞,并聊聊浅薄心事。不用聊得太深,做他们的红颜知己很累。他看不到你的缺点,会把你的一颦一笑,都与家里那个、不年轻的太太比较;甚至,会把人生不如意和种种缺憾,拿来与你分担。我也不会快乐:坐一回台、就了解人家鸡毛蒜皮的过往,背负沉重的心事,一瞬间老掉二十年。
也不能聊得太浅。碰到一个风趣健谈的人很难。有次幸运,就想尽办法让他常来。喜欢听他们讲意犹未尽的往事,就像自己经历了美好人生一场。
舞女今夜不寂寞,只因有佳男相伴。我就是这样选择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