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 极品男人
吕延春,在这故事里,有里程碑般的重要地位。我的第一位客人是他,若到了耄耋之年还有力气写回忆录,一定不忘给他浓墨重彩的一笔。没有他,就没有小姐的职业生涯;也看不到黑暗之外的别样天空;不明白世界上有苦难亦有甜蜜的道理。
他将男女间纯洁的友谊,在暧昧气氛中溢满纯粹。让我体验真情的诱惑、爱的美丽。不管在何时何地,我能用发自内心的微笑去面对他,将修炼无数次的温柔妩媚,转变成刻意的诱惑频下杀手,让他难以招架,心甘情愿拜倒在石榴裙下。
他喜欢我,能纵容任何有理无理的要求,即使是撒娇卖痴,他也心痛和疼惜。常似孔雀开屏,生涩展示自己万种风情;不会含蓄伪装,喜欢他,就表现得执着坚定。这真实的温柔,和习惯性依赖,他时常招架不住,似笑非笑地问,“真要喜欢我,索性跟我走。”
真听到这句话,我就直摇头,“那怎么行!怕给你添负担。”
“养你,还总是养得起。”
“当真?”我眼睛亮晶晶地,忽闪着狡黠的光,“那你离婚好了。”
但我总会输的。
——他绝不会为了我,背叛妻子和家庭。这个生意人,永远有忙不完的酒局,也不放弃每次的逢场作戏。遇见我之前,不知是否也这样过的:三五天,必要来歌厅疯一下,否则,就像浑身长了虱子般不对劲。刚开始,还对我不坐台、在旁人前卖弄风情耿耿于怀。甚至不理我,漠视我。而我察言观色,恰到好处地上前抚慰他受伤的心,“哥哥,别生气了啊?我不过想玩玩而已,你干嘛这么介意?”
他双目放光,被我说中要害,却又恨不起来。他的心事慢慢用行动表白:并不强求独占我的美丽,却也不愿见我在人前妩媚。吃醋吃得胸襟坦荡,对一个小女孩不含欲念、一清二白地喜欢。他在那现实残酷的社会,亦被压力逼垮了吧。总能从那放声嘶叫的歌声中,体味到一丝挣扎无奈。当我睁着亮晶晶、无辜的眼,想从他的表情中挖掘点什么,他总摇头淡淡道,“别看了。再看,你也什么都不懂。”
再也不是他当初嘲笑的那个木瓜小姐,把他爱唱的歌都混了个音熟。别管高音低音均来者不惧。唱《知音》,仿佛高山流水下,我与他绝世独立,真有几分超凡脱俗的默契;唱情歌,总能眉目传情,嫣然一副彼此深情相许的痴迷。投桃报李。从他的目光中,我看到真心的喜欢和怜爱,也想用真心,来回报那份无私的的温暖。
我的道德观,尚无第三者的罪恶感。那个价值观动荡的年代,多少小姐不经意间变成第三者,而她们的初衷,却是为了挣点钱、假意扮成红颜知己。一旦假戏真唱,入主东宫,是否又得到了她们梦想的稳定和幸福?而吕,面对红颜诱惑异常冷静,在姹紫嫣红、变化多端间保持默然。游戏人生,却并不沉醉虚无缥缈的感情,面对红粉知己,始终保持对婚姻的笃定和坚持。
他对我惟命是从。吃份冰淇淋,他二话不说起身便走,争取融化之前买来。在我略带顽皮的吃相面前,投入、疑惑地痴看。那样子,傻得可爱。除了小费,变着花样博我欢心。知道我喜欢金首饰,不顾当时价格不菲,戒指脚环,各种样式送我好几个。没看见我带,就生气,跟我约定:每次戴一种,小费发100。要是敢不戴,在他那里就白坐台。于是我索性把所有首饰穿挂在身,象极了印度的黄金女郎,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朦胧的灯光里。他盯着我纤细的脚踝看,目光夸张地令我难堪。
“哪天我非得这样戴出门去。”我恨恨地,“被人抢了,看你来给我收尸!”
他忙不迭上来捂住我的嘴,“别说死啊死的!你死了,我怎么办?”
“是吗?”我愁肠百转,柔情如水,却依向他,在他的白衬衣上狠狠印下火红的唇印。这一招原本是为了制住那些河东狮吼的不安分客人,但对他这样,却多少含了几分亲昵和快意。而后,见他慌忙到处找纸巾,想把那唇印擦去,却终于意识到是徒劳。面对我阴谋得逞的得意,最终不过无奈笑笑。
他还有一大爱好,就是跟我谈论吃喝玩乐。凡是我没吃过的,都要带我一尝为快。末了还忘约下次:这个怎么不好、下次还带我见识哪里。
我开了眼界,也起了馋心。原来不过粗茶淡饭即可打发的食欲,在美味佳肴前被渐渐腐蚀。欲望慢慢升级,始终未尝得不到的苦,只因这个男人,从不让我受半点委屈。更加肆无忌惮,同时视觉失去平衡:对这个黑暗世界,只认定它脱俗、自由和完美。
它是甜的——耳边永远响着违心或真心的甜言蜜语;
是真的——每当灯光亮起、掌声响起,你所有的缺点弱点都将藏匿,错觉自己就是女神。
三十章 沉沦黑暗
若黑暗里只见真善美、不见罪恶与丑陋;那么,这双眼只属于佛。只有佛,才能从欲念苍生挣扎、重生的喜怒哀乐里,用悲悯目光,展示无限慈悲的爱意。在他眼中,恶即善、善即恶;善恶轮回是笃定不疑的因果。
而我是人。渺小的、自认伟大的人。我不知道:已把黑暗看错了。一叶障目。单纯以为自己从身到心融入了,却不知仅仅是在外围。
真正的它有庞大的羽翼,我却沾沾自喜不知天高地厚。
我到华天完全是机缘巧合,人际关系相对淳朴:蔡平样的妈咪,即使满腹心机,却并不曾恃强凌弱,害人害己。她与军哥做事重情重义、难得可贵,绝不逼迫、只放任小姐自己在舞台展示。
并不知漂泊人生的苦难阴影,已悄然剥离那自以为是的得意。黑暗的真实面目,正在我面前打开神秘的门。
白天闲来无事,和岳惠统一的爱好是消费。
向来钟爱童趣玩意,上铺床上总堆满毛绒玩具,挂着飘忽的纱帘,将舞女之床生生铺成了公主帷帐,引得蔡平注目,众人争相围观。
岳惠受我畸形爱好影响,亦返璞归真,破天荒要去买书,打算补充精神食粮。她本如避世般不食人间烟火,张扬心灵病态以更符合夜的堕落。但物以类聚,因我竟变得积极活泼、健康向上。
短短几天,头皮伤处结了血痂。虽夏日亦不敢洗发,为让它一如既往飘逸飞扬,岳惠特制一种发型:将鬓角余发束成小辫,抵出发梢,看上去精灵古怪。这点新鲜变化在熟客眼里,竟成为寒暄话题。而毕竟是夏日,污浊令人无法忍受,于是约她去洗浴。
视钱财如粪土的消费观,在此时确立。挣钱容易,花钱亦成辛苦:熟客赠金趋之若鹜;美酒佳肴只等上座消受;红裙绿裤成箱,多也无趣。衣食无忧滋生高档消费欲望。岳惠爱做美容,乐此不疲。我为跟上潮流,发展些高端享受,深深爱上桑拿,任氤氲雾熏蒸,似能弃去满心污垢。加上按摩师手捏敲打,晕沉迷醉,舒服胜似神仙。岳惠斥我‘不到七老八十,却沉迷老年人贪图的享受’;但我大伤初愈,好歹给个面子。
她提议去鹊桥,我却直摇头,“还是天都吧,那里打折。”
她直纳闷:我等引人注目的尤物,到哪里不蓬荜生辉?别说打折,免单都有可能。
而我却胆小如鼠,对鹊桥噤若寒蝉。那禁区令我忆起痛揍过的太妹。猜想她若见我,定会重拾旧恨。仇恨易结难解,无法想象再相遇火并的惨烈。
更让我不安的是那神情阴暗的男人,跟我相仿的年少、却沉稳中带着戾气。虽然事后他对旁人,将我的放肆只字不提;但那明显的强占意味、刻意挑逗的举止,在回忆里若即若离、挥之不去。
‘天都’是规模第二的夜总会,第一是鹊桥。没来坐过台,却洗过桑拿。面熟的胖经理眉开眼笑、语气熟稔——美女是生财好兆,随便扭扭腰肢、便引男人目光。
没寒暄几句,便有服务生叫他到一旁耳语。而后,他居然对我另眼相看。
那疑惑目光显露探询深究之意。敏感踱步走开,深觉尴尬。
昼夜于我而言,黑白分明:白日是无忧无虑之清纯女子,夜晚才是柔媚野性、摄人魂魄的夜来香。不坐台的白天,我很生活化。不刻意着装,只穿T恤和牛仔,就像清官离开朝堂,总会卸下花翎顶戴。若涤荡经年尘埃的沐浴,都要重妆上阵,我亦深觉不自然。
两个美女一路穿过长廊,令猎艳的男人们、深觉秀色可餐。而这休闲时光无心坐台,我们径直走入玲珑精致、干净舒适的桑拿房。毫不犹豫脱衣,长舒口气、卸下风尘的疲惫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