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应似飞鸿踏雪泥
三十一 魂飞魄散的桑拿浴
不珍爱自己的女人,其实只是半个、并不完整。
我不过初尝金钱乐趣,就崇尚物欲、拜金。披浴巾自氤氲雾气走出,镜前驻足冷观。吹弹可破、润泽柔嫩的肌肤;凸凹有致、曲线柔媚的玲珑身材;眼神里与众不同的洒脱;闲云野鹤般的淡然眸光,泛着欲语还休的羞涩;长发黑亮柔顺,静静从光滑脊背滑落……
它们各自为政、完美组合,甚至令我暗暗惊艳:虽然身份今非昔比,贵为‘商品’却未研究过其内涵价值。难道此即以羞花闭月、沉鱼落雁形容的佳人美色?
自恋间,听见岳惠叫我,“好了吗?快出来!”
换好按摩衣出外,见她躺着命一小弟按摩,对我挤眉弄眼做个鬼脸。真是惊世骇俗,令人刮目相看。我抿嘴嘲笑,不敢放肆、明目张胆接受男子服务,找个女孩进来。那时桑拿初兴,相对舞厅更乱。
按摩床上,被捏拿得几乎昏昏欲睡。那女子定受过专业训练,敲骨、捏肌、按、揉、摁、搓都很到位,力度到了极点,我全身肌肉绷紧,只为了不发出冥冥声音。岳惠却无耻,男孩长得高大帅气,她定是按捺不住、色心顿起,在那里哼哼叽叽。我心里暗骂“大我几岁又刚失恋,也不用如此露骨吧。”转去不看其丑陋嘴脸。
门被轻轻推开。房间遍贴壁纸,隔音甚好,声音再轻亦吓我一跳。陡然心跳加速、气血上涌。
不是冤家不聚首,进来的居然是——鹊桥那少年。
依然穿件白色衬衣,领带松垮低垂;神情冷峭、眸光幽深,透着放浪不羁的帅气。那时正经上班的人并不穿西装,因为望之象如今民工;而夜总会的马崽,个个西装笔挺、领带围颈,很有职业风度。
他嘴上叼了一根烟,似是刚刚点燃。现身的最初几秒,脸前闪出几个淡淡烟圈。这轻忽弥漫的蓝色烟雾,将他原本赤裸的目光纠成含蓄,仿佛一目了然的欲望,于淡如荷的惊讶里被暗暗压制。他倚门而立,匪气神情中带出些许轻慢。
我傻愣着、肆无忌惮地平躺,并无待客之道。欲起身,却转念一想:现在我是消费客享受服务,他来干嘛?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没弄清其来意前,还是不凭空惹祸的好。
只一只手撑住床,半欠身问他,“是你?”
他目光一亮、彪悍之气顿现,毫不掩饰赤裸裸的目光,径直盯着我的身体,穿透力极强。
我心虚地将按摩服衣领紧了紧,故作从容不迫,“衣服以后还你,你来干嘛?”
他一愣,似是这话大出他意料之外。暗含深意的目光盯着我的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忽然向外屈指弹出烟蒂,挥手示意按摩的少年男女出去。
我纳闷地见他们默然无声、乖乖走了,不由倏然一惊:他是谁?怎能在此发号施令?
正要开口问,他目光已转向岳惠,“不好意思,我给你准备了别的房间,请行个方便。”
他什么意思?
脑海思维腾云驾雾,对他的身份快速揣测分析。但却真想不到他是谁?可他的要求表明:他认识岳惠。他竟认识岳惠?
心忽然被未知的恐惧笼罩,有些惊慌失措。这男人一贯言行举止都异于常人、令我看不穿。出道已久、阅历渐丰,遇他这种无法捉摸、高深莫测的,仍是手足无措。那看去平静冷然的面孔下,究竟藏着怎样的欲望?
心砰砰直跳,看向岳惠求助:求你,别走。
可怜岳惠被从温柔乡强行拽起。如我一般云里雾里。她瞥见我可怜兮兮的眼神,顿时心有灵犀。不负我望、对那张冷面堆起笑来说句:“唐哥,我妹妹怎么得罪你了?”
岳惠认识人多,处事圆滑。但此刻笑容绽成了一朵花,语气亦很忌惮。
“你妹妹?”他浓眉纠结、瞬间舒展,启唇笑得、令我毛骨悚然,“放心,我吃不了她!”浓眉一凛,是铁面无情的请君出瓮。
那对猎物虎视眈眈、死咬不放的神情,令岳惠根本不敢再开口。她目光歉疚,一言不发出去了。
潮湿的空气让人窒息,雾气朦胧湮满玻璃。而我却感到口干舌燥,浑身象被烈火煅烧。寂静中有些急躁难耐。热渴、窒闷、极度不安的心中,水汽弥漫,云雾滋生。
我看不懂他。他亦是少年,却象陈年老酒般辣得可怕。即使不动声色沉默,也掩饰不住内心深处肆意嗜血的渴望。纹丝不动凝眸看我,深邃目光似欲将我彻底揉碎了、再平展,又似对我柔情交付,衷肠不断。矛盾情绪在眸中昭然若揭,令我心惊胆战。
再怎样紧裹按摩浴衣,毕竟衣衫不整。它靠一条细带维系,长度仅能及膝,且不能罩住修长匀称的双腿,更可怕的是:我内里什么都没穿。因按摩师是女子,刚才就肆意狂放。而现在的他,恐怕早看到那透明的身躯,在心里品了千万遍。惊恐与羞恼交织,如一团天火,将我烧得坐立不安。一世清白,竟要毁于一旦?
他会做什么?
15岁在家博览群书。兄姐除了让我穿旧的衣服,还留下了整书架的书。不分良莠接受知识,翻到了一本《性知识漫谈》。那是周总理为树立正确性观念、全民普及性科学、令专家编纂的一本科普书。我因它更早熟,未经人事,却清楚知道其中每个细节。能短时间把这欢场乱境看透,也与及早涉猎这天道人伦有关。
“很抱歉打扰了你。”他嘴角牵出一丝柔和笑意,又现出那种表里不一的矛盾:也许穷凶恶极,却常善面以对。心里忐忑不安,不知该如何接下话题。他的淡然笑容、温和语调,与刚才的霸道截然不同。
“这种地方也能遇见你,”他戏言,“我们很有缘分啊?”
缘分?
这语气貌似客气,却暗藏岸然威胁。故作压抑某种情绪,下一刻或会咬牙切齿?
我凝神静思,自己和这种小混混,会有什么缘分?
寄望于他的善意。毕竟他曾为我清理断发、搽药,那些举动至少能证明,他还算谦谦君子。能在此地呼风唤雨、为所欲为的,一定也爱面子。
心下稍安,恐惧感消了一点点,“你是打扰我了,”我隐藏不悦、语调温婉,“可有什么事吗?”
他俊挺的鼻子轻哼一声,语调优雅斯文,
“我第一次要求,你拒绝了;若今日再拒绝,知道后果吗?”
温柔语气未变,双眸闪过肃冷。
“我不明白。你的要求,是什么?”
他弯下腰来,伸指轻托我下巴。笑容里有调侃之意,语气却暗藏刀锋,“真看不出,你哪来这么多、让我惊讶的本事?”
“明明风骚到骨子里、却假作清纯;这种充傻装愣,跟谁学的?”
他看着我的眼睛,眸间蕴出雾霭般的水汽,语气飘忽、扑朔迷离,
“不过,我还真被你勾引了。”
我不悦地扭过头去。他这样动手动脚,语气轻佻,我怎么忍得下去?
对他的要求,我还是没兴趣。本是自由身,怎么接受他人逼我就范?
当即冷言回敬,“若没事,请你出去。我不习惯与陌生男人同处一室。”
他愣住,表情难以置信。
盯着我面色僵硬,忽然放肆大笑。笑声带着冷意。
我正想下地,不料他猛伸手将我摁在床上,力道奇大、让我无法动弹。
“不习惯?”他冷冷地道,手抚上我的脸,“你身上还有干净的地方吗?”
他用阴暗眼神凝视,伸手抚过我的长发、绕指玩弄。
忽然轻触我的胸腹胳膊,“这里,这里,还是这里?哪里没被男人摸过?”
那邪气、不留情面的笑,残忍地揭着我心中的伤疤。
象被蛇咬到、我惊恐又气急败坏:“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说错了吗?”他冷冷反问。
将激动着要坐起的我,又摁在床上。
手轻轻抚向这身体,所有肌肉都紧张僵直,绷得象弹簧。
而他,像是在与莫名情绪斗争般,神色忽明忽暗。
我紧张地结巴,“你别-胡-胡来,要-要是你胡-胡来,我会—!”
“会怎样?”他犀利的凶煞眼神射来,我不由打个冷战。
会怎样?
我陡然明白自己处境。正义、法律与黑暗角落无缘。以前万分钟爱、百般仰慕的警察哥哥,如今也用厌恶眼光看我。
婊子还怎么立贞节牌坊?这里死个小姐,都是大不了的事,我能怎样?
他冷酷的嘴角线条让人不寒而栗。
打心眼里怕这种气息危险的男人,可他还嫌不够。直起身解开领带、挣开胸前衬衣扣子。
“我知道你能打,也想跟我打是吗?尽管来好了!”
我吓得掩目而避。
可他硬握我胳膊,将冰凉失血的手,按在他滚烫火热的躯体上。凹凸不平的皮肤,带来不光滑的触觉。
我睁眼看,见手下处处是狰狞暴露的伤疤。愣一霎抽回手,而他穿回衬衣,表情若无其事。
第一次见到那丑陋惊怖的伤痕,出现面容那般完美的人身上。刚萌生的斗志瞬间垮掉:他背后的故事,我一无所知,这仗怎么打?
见我沉默,他微笑着轻描淡写,
“对了,就这样。别张牙舞爪的,我不喜欢。”
对平静的千金一刻感恩戴德,虽想斗志昂扬回一句,“管你喜不喜欢!”
但他如野兽战绩般的伤痕,真是恐怖。
我偃旗息鼓眼睁睁看他至我头侧,用细长手指撩动长发,陶醉于淡淡的沁人清香。
在头皮伤处却刻意停下,问我的语气温柔,“还疼吗?”
心被莫名触动,脑海里闪过曾经亲密接触的那幕。这个人,善恶之变快似闪电。我竟弄不懂,哪个才是真实的他了。
怕不回答又激怒他,说,“不疼。”
他低头在我耳畔语气暧昧道,“你竟然喜欢这个?倒是蛮会享受嘛。”
我看着天花板,僵着不做声。
他目光一凛:“你信不信?只要你闭眼放松,一会儿,我定会让你欲仙欲死。”
心下大骇!
这恐怖直白竟是宣布他要强奸我?!
天哪,难道我的清白,即将葬身于这龌龊小屋?
我是处女,知道第一次会很痛,虽自书本中熟谙每个细节,却没想象过。以为自己太小,尚无资格成为真正的女人。即使如今心身均那般成熟冶艳,却并不认为这突如其来的伤害、我能承受。
尚不懂爱,亦不懂真正的感情。爱情故事读了千遍,却只学了皮毛、以管窥豹。但至少知道:贞操是女子最宝贵的东西,只能献给自己一生最爱的男人。
身体在瞬间冰冷。心仿佛突然失去供血,变得死寂。
黑暗之花的代价这般残忍——先要我献出的,是纯洁的自己。
身子难以置信地在瑟瑟发抖,如待宰羔羊,疯狂想象瞬间夺门而出。但门外会不会有牛鬼蛇神守候,将落荒而逃的我捉拿?
闭上眼不看他。时间过得好慢、如滴水穿石。
周遭寂静。
有力的手轻轻将我抱起,力道适中翻转,令我轻趴在床上。
脑海一片空白、不由自主配合他,身子绷直象把铁剑。
而他竟在我背上捏拿摁按,如那按摩女子一般。
不含猥亵成分,手温柔中带着劲道,在其上游走、按歩就班。动作认真细致,小心翼翼如同我是他的客人。
似乎察觉到我的拒绝恐惧,将按摩服整理到盖住大腿、亦不曾碰触那些敏感部位。
真看不出这种恶煞般的冷酷男人,居然会这门令僵硬躯体回软的功夫。心渐释然:原来‘欲仙欲死’,竟指为我按摩。
又再揣测他的身份,怎会深谙此道?他背后究竟有多少、我想也不敢想的故事?
隔着衣服的力度恰到好处,竟胜过适才那女子。只感万蚁啮皮般的轻痒,在肉体深处寂然游离。那双手所到之处,热度与温柔融化了、积聚拒绝他的冰。不是饱含情欲的抚摸撩逗,竟一丝不苟。
可莫名心理作祟,我居然无法保持冷静或心无旁骛。似乎那种微妙触觉,若无其事通过躯体,悄然撩动着心。越闭上眼睛,越无法压抑身体深处的快感,一波强似一波的刺激,令我忍不住惊呼出声——啊……
身体是痒痒的;心,却也是那般按捺不住的。身子忍不住轻颤,舒服地一声嘤咛后,欲哭欲笑般地开口,“不要了,停下……”
那双手真的停下,却并不离开,轻放我背上。平息激动的喘息,我扭过头去。见他眼眸中冰与火在交织纠缠、闪烁着幽绿色的光。
原来我不能自己的时刻,他亦然。
可他定力十足,在我窥视的瞬间,神情恢复自然。
“舒服吗?”他轻声问,唇在我脸侧吐纳如故,“以后,若还想按摩,就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