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观月街拆迁

 

【1】

本城这条知名的观月街，本是南宋西州城知府衙门古建群。文革后部分房屋被破坏、损毁严重，后又被各政府单位占据，后续变为职工住房，房改后，又由职工纷纷花几万块变为私产。

观月街位于旧城市中心，地理位置绝佳，环围一带绿水，处处参天古树，风景极好。堪称风水宝地。巨商富賈无不青睐这样的财源茂盛之地，若修缮翻新改造成古建商业街，后续发展前景自是不可限量。

而新城的国际化建筑，鳞次栉比地耸立在江海大道之滨后，旧城改造、古建维护开发也成为政府首要之务。

西州自古为江南豪奢聚富之地。

除了南天集团，亦有其他商团争夺此观月街商业街拆迁改造项目。

南天资金实力雄厚，投标首当其冲。

秦肃经少董楚玄武授意，开展投标工作。

*

他当然知道这条街上有两户特殊房主。

这里是叶楚两家的祖辈旧居。

两家老人都是市医院老专家，早期从单位买的房子。

一个叶奶奶已过世，一个近70的楚爷爷身子还算健朗。

南天在项目中标后，会让居民拆迁腾出房屋，用自有资金和已建楼盘房产补偿这些拆迁居民。

楚家就不必说了，是少主自己家。

那对叶家的拆迁补偿金，就要好好斟酌一下。

*

秦肃经历上门订婚事件，那流水般涌入、仿佛要把叶家整个埋了的礼物狂潮，深知自家少董，对他那小娇妻的心思。

那就是: 无论给多少，都觉得给得少、没给够。

尤其，他见了叶家的清贫自守，更是在心底里敬佩叶教授这样的文人。

另外，也同情自家少董。

自己过得是这般金尊玉贵、富可敌国。

那么珍爱稀罕那小未婚妻。

可对那姑娘，连个宽敞明亮点的房子，都送不出去，也实在可怜……

抱着这样的心思，这会儿，秦肃很是同情地拿着标书，看着少董。

楚玄武，也正在考虑他考虑的问题。

这样洁身自好、高风亮节的岳丈大人，不好搞定啊。

半年后他带叶游出国，面对国外一应陌生环境，他自是要好好照顾体贴她。

那几年，他除了照顾媳妇、完成学业的同时，还要兼顾国内南天的经营，帮母亲分担压力。

这种种挑战，于他而言，尚能背负。

但在国内，叶教授过得好不好，还是很重要的。

继子谢元益未来前途如何，是有大学可上，还是继续混迹社会、搞事情打架闯祸?

这会影响鲁姨，影响他岳丈大人的生活。

当然，也就影响了他的宝贝媳妇儿。

这件事，最好在他出国前搞定。

但是，岳丈大人是什么性子，大笔送钱，岂是会轻易收的?

可楚玄武是什么人？

心思弯弯绕绕地，早做了打算。

他叫过秦肃，吩咐了。

 

【2】

好几年了，观月街早就风传会拆迁。

但一直因为没有开发商真正介入，没拆成。

去年，拆迁腾退论又甚嚣尘上，引街坊们议论纷纷。

政府拆迁的告示也早已张贴过了。

去年下半年公布中标结果，让商界大跌眼镜的是: 盛名在外的参投企业南天建筑并没中标。

中标的反而是一家新成立不久的小公司-叶海建筑。

不明就里的人，简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资金实力雄厚的南天建筑，怎么会落选了呢？

但行业内的人仔细地看过投标报价、企业资质、业绩公示、中标工程范围，发现这个叶海还是很有专业实力的。

之所以胜出，是因为它的投标报价，比第二名南天更有优势。

但太多的人并没有去深究: 叶海建筑的大股东，其实是南天少董楚玄武！

*

这本是玄武建筑商业布局中的第二步。

南天以民用建筑: 商业房地产住宅、别墅为主。

他的眼睛，也瞄上了商业建筑: 未来的写字楼、商业厂房、医院、环保设施建筑配套，将以叶海为基。

包括观月街这样的商业街项目改造，做成功了，前景不止在x州本市，日后还要走向全国。

这次投标，玄武掌控两家企业，以叶海、南天为第一第二名，直接就把第三名踩到了脚下。

 

叶海，叶海，为什么叫叶海?

因为他的叶家小游儿，要在他的爱海里游~！

 

 

【3】

对于拆迁，叶家，只有鲁姨是最关注的。

谢元益白天经常不在家，估计想利用这个假期在外打工。

叶教授对于财帛之事向来不留心。

可鲁姨，在这条街住了几年，街坊主妇闲聊，自然消息是多些。

叶游那不中用的姑娘，弹弹钢琴、写写作业读读书，跟未婚郎君出去吃个饭逛一逛，时间早用完了，哪有心思关注家里拆迁?

直到这天吃饭，听见鲁姨眉飞色舞地叨叨，才知道。

“开发商昨天就开始入户谈，从巷口第一家开始，”

“到咱们家，也就明后天。要房主留家。”

她满心满眼地期待，“听第一家说，给的房是新城临江xx楼盘，还给了不少补偿款呢。”

叶游好奇问了句，“还给钱啊？”

“可不是。”鲁姨道，“这一拆，好几辈的家当都乱了没了，是得给”。

又补了一句，“就是不知道给多少，办事的没让说，说是根据每家院子面积、房子布置什么的单谈，可能会不一样。”

*

某日，叶游在房里学习，拆迁办事的人进来量房。

叶教授被约在家没上班，和鲁姨一起签协议。

叶教授看着《拆迁补偿协议》上写的金额“1000000元整”，都有点傻眼了。

鲁姨怕数错，又特意看了遍手写的“壹佰万元整”，确认没看错。

叶教授在大学正经工资1000左右，在南天客座教授，兼职讲课，多了3000。这在90年代后期的教授工薪层，也算相当不错了。

来签协议的人，带着各种测量工具，认认真真地把叶家院子、房屋、窗户、鸡舍、洗菜水槽、鱼池、树木直径、房梁、建筑走壁飞檐，连着收拾不太利索的茅厕，都测量过了。

在好几张图纸上把各个尺寸标写得明明白白，还咔咔咔地拍了不少张照片。

最后在一张单子上填填写写，又拿计算器算了半天。

算得是非常仔细认真、分毫不差，只让人担心地以为，他这是生怕算多了给多了。

由不得这家人不信。

*

然后，又依照要求，叶教授签了保密协议。

对这叶教授来说，为人一诺千金，这保密，要说到做到，对谁都不能说。

尤其对两个孩子，家里突然多这么一笔飞来横财，还是先不说的好。

当然，测量人出门的时候，给秦肃总打电话汇报时，是这么说的。

“秦总，放心吧，他们签完字了，没问题。”

“对，上一家面积大些，是70万。”

“不过我再三叮嘱了，这个事情保密，他们都签了保密协议。”

 

 

【4】

叶教授被约去看要签约补偿的房产。

楼盘位于新城，临近江边，一线江景，小区内绿化率高，环境优美。对岸是低矮的旧城区。

有专人陪同，神情恭恭敬敬。

他以为这是人家商务接待的标准礼仪。

（呃，一个拆迁户嘛，没必要这么恭敬吧……南天拆迁过的地方也多了……

还不是因为、你是某人的老丈人……）

 

一部电梯直达最高层，开门，大约200平米的大平层展现在他面前。

叶家观月街那套祖产，院子面积100多平，房屋占地100多平，按双倍补偿，400多平房屋也不算过分。

这套200平的四居室，叶家自己住。另外，还有两套100平的签约，叶家收了房、不住可以出租。

对阿堵物从不感冒的叶教授，站在新房内都觉得视野开阔心旷神怡。

对配置好的全套精装修更是十分满意。

当下毫无意见、把递过来的合同客客气气地签了。

 

只是叶教授不知道的是: 补偿的确是按双倍面积给的，给叶家的，和那些邻居一样。

但是，3套房的楼盘却全是西州城地段最好、绿化密度最高的楼盘之一。

这是南天旗下最高档楼盘、最好的黄金楼层、装修配置品质最高。

不过，从不研究房地产市场的叶教授，是真的不懂。

而且鲁姨也要和那些旧邻居们分道扬镳了，自然也没法八卦 : 谁家的房补哪儿了，哪个小区，多大面积，啥样儿的装修。

人家开发商说了，“尽最大能力让拆迁居民安置满意”，所以全城调配房产供大家选。

呃，这个“让人满意”嘛……

呵呵了。

 

【5】

年后小半个月，玄武很忙。

虽然要等叶游妈妈韩重双新年后、安排时间回国，见过他们之后，才能正式办订婚婚仪。

但毕竟两家名义上定了婚，有了名分。

那游园三日，玄武解了几年相思之苦，大局已定。

所以他很安分，没再兴风作浪。

虽然每每夜里，想起叶游各种美好，都辗转反侧、寤寐求之。

但还忍得住。

出国前，把南天的大事办好，也是必须。

比如，叶海中标的观月街拆迁改造，就是其一。

巧用心思安置好叶家，就是第一步。

其二，就是着手安排建设，修缮维护了。

对叶楚两家的地皮，玄武有交代: 杂物清退，尽量维持原房屋布局，仅做修缮翻新，暂不改建。

他没想把他们的祖居拆了，去做其他商业用途。

 

【6】

叶家搬家，杀鸡焉用宰牛刀。

“小婿”楚玄武不用出面，他安排的人，早把搬家整得明明白白的了。

搬家的时候，叶游很高兴。帮着在院子里不停指挥，当然也累得够呛。

唯一的阻力是谢元益。

在叶家院子住了两年，这里做为他第二个家，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而现在，这些回忆都要生生剥离，不在了……

 

总之，楚少的叶家谢小舅子看上去很不高兴。

去的工人要帮忙搬他的东西，他完全不合作的样子。

一脸蛮横，撂下一句话，“先搬别的！”

工人只好先搬叶小姐的。

钢琴。

*

叶教授那天回家，几个人合计了半天，那200平的新家，沙发茶几、书桌酒柜、书架床各种家具、电器应有尽有。

这小院子里的东西和家具，看上去很多都不值当搬进那样的“豪宅”里……

当然，叶教授的字画墨宝、书籍、乌木古旧桌案，还是风格古朴的，还有一些爷爷奶奶留下的旧物也需珍藏，早打包了。

新家的书房有足足30多平，设计上就满足了叶教授这种学问人。

当然，叶游也很满意。

其中一个阳光普照的大卧室，叶父指定给她住，谢元益当然没意见。

他觉得自己个糙汉子，不需要多大空间。叶游是女孩子，衣服、零碎物品多，当然要住得更宽敞。

 

当在新家收拾妥当。这天，吃完晚饭，有人敲门。

叶游去开，一看到是玄武，眼睛都亮了起来。

那抹晶晶亮芒散发出自然而然的欣喜，让忙碌了一天的玄武，顿时说不出的一身轻松。

“是你呀，快进来！”

他来不及跟叶父寒暄，只打了个招呼，叶游已经兴奋地拉着他胳膊，带他到处看。

叶家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整个拆迁中，得了他多大的照顾和利益。

这就对了，他成功地把一份大礼送到他心爱女子的爸爸——老丈人手上。

看着小游儿这么高兴，玄武觉得自己一天的疲惫一扫而光。

叶游拉他去自己卧室，果然是向阳，温暖的一间。

虽然马上要带她出国了，但这半年，能让自己心爱的小女孩儿在国内的家住得舒适，玄武心中自然是快乐的。

 

门外，鲁姨合时宜地拉着叶教授出门。

这辈子她都没想过，二婚嫁人，跟着他能住上这么大这么好的房子。且有了拆迁巨款在荷包打底，勤俭持家的她也甚有底气，在菜市简直就是想吃什么买什么，最近几天叶家的伙食好得不得了。

她心里高兴，本来就善做菜，这下有钱了，把老叶、叶游餐食伺候得极为精妙。叶游天天在家，餐桌上都是一堆好菜，吃得可欢了。小脸蛋儿都圆润了一点儿。

平常鲁姨管家务，这会儿有用武之地了，把家里打扫得桌台明净、一尘不染。

见准小婿来，上次那些流水般的礼物就没漏了给她的，也知道玄武是何身份。自然有眼力见地，拉着叶教授下楼散步去了。

 

玄武拉着叶游的手，在手里握了握。

最近爷爷家也在拆迁安置，他要经手，也挺忙碌。他今天特来上门，也当然有事。

小游儿的月信日子，他始终记着。

叶家有了巨额存款、还有收租房产，现在自是在新家舍得开空调了，最近寒潮降温，屋子里也暖融融的。他用暖暖掌心握了握，发现姑娘手心挺暖，心里一安，低声问，“还有不舒服嚒？”

叶游一愣，转念一想便知何事，甜甜一笑。摇摇头。

“那个，来了吗？”

叶游听他问这个，小女孩儿般一羞，点点头。最近搬家布置兴奋喜悦，也倒是准时。

玄武知避孕成功，倒是放了心。

当下轻轻拢抱着她，温柔地吻了吻。

*

环视全屋，玄武嘴角几不可见地有抹偷笑。

这间正面向阳、与主卧一样面积的大卧室，果然如他所想，被叶教授安排给了小游儿住。

因为，一侧的墙纸，刻意贴的是淡粉色的……

试想想，就算叶教授糊涂指错了，可谢元益，好意思选这间吗？

而里面摆放的固定的实木衣橱，更是内有乾坤……

 

叶游被他拉着手，疑惑地看他去掀柜门。

这是她刚搬进来的新家诶，他居然来翻她衣柜?

这感觉好生诡异。

她还没绕过弯来，玄武已经拉开一个抽屉，其中竟有一个暗格。拿起最上面的精致盖板。

冲她如有深意地笑笑，眸珠闪过一抹狡黠。

叶游好奇地伸头去看。

是各种规格的首饰盒。有七八个。

她拿出一个打开，是一串红宝石项链。

放下，再打开一个，是一个黄金手镯。

再开一个，是精致的一条黄金手链。

首饰都亮晶晶金灿灿的，女孩的眸子里印出灿烂的颜色。

叶游说不上是很激动，她既不拜金也不懂炫富，对这些尚无概念，也不知道戴着又有什么用，做为女学生，更不知道价值几何。

只是做为小女孩儿，看见这些精致的东西，当然觉得漂亮夺目、瑰丽璀璨，但仅此而已。

一侧的玄武，轻轻揽过她的腰。

苏秀丽经常出国、出席商务活动，首饰不少。玄武有时陪他妈选购，当然，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他的小媳妇。

“这些，都是我慢慢存的。以后啊，你的嫁妆我来准备……”

“每次，只要你让我开心了，我就去买一件……”

他盯着女孩精致的嫩颜，忍不住侧头过去又亲了亲她。

“宝贝儿……那就……多让我开开心……好吗？”

 

叶游当然好奇，他是怎么放进去的。

玄武的解释是跟开发商认识，知道他们选了这套房，所以搬进来前，他给她准备了个惊喜。

叶游天真简单的小脑袋，当然是信了。

很开心地也抱了抱玄武。

可是在她眼里，送她这些东西，跟送她玩具，好像并没太大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