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爱十年 上》五十五 疏离

五十五 疏离

 

多年后,每到危难之处,非“以死惟愿”否则不能解脱的时候,我始终都能想起那天,16岁、如何在生死边缘、热流水浪中挣扎。

甚至,在看到电影里水流湍急的镜头,都会默默地沉浸于往事的不寒而栗。

如果有曾在生死边缘的境遇,这一生将再无所惧。凡人无法忍受命运变化无常的,不过是死的恐惧、生的无奈。

 

我体力虚弱地躺了两天。

这两天,从黎明升旭日到夜幕隐黄昏,直到漆黑的夜晚,我醒来又睡,睡又醒来,徒然想恢复体力。

陈琳始终在身边照顾、陪伴我。

我醒了,她亮闪着温柔的大眼睛,过来要陪我说话。

但是我沉默地拒绝。

我心绪疲惫,还没有经过休整。什么人也不愿见、什么话都不想听。只想静静地安息受惊吓的魂。

外面的人好奇地过来,想对我安抚慰问。

听到那些打扰声,我紧紧闭上了眼睛,翻转身面对墙壁,深藏在被子层层的包裹里,无言地表示我的抗拒。

知道我脆弱的神经,经不起噪音的刺激,陈琳一概替我挡去了那些探询。

“别看了,她还没有醒。”

“谢谢!谢谢!她需要安静。”

所有好奇都离我远去,她又接着一心一意地陪我。

她朗读,清脆的嗓音柔和地掠过历史的字句,悦耳动听。唐诗宋词太高深,我不想徒费精力,经书穿耳而过,似窗外的微风一般,来去不留痕迹。

我不阻止,也不惊动她。睁着大而无神的眼,看着天花板,和着那词句,任思绪神游天外。

原来我还在这里,并没有彻底解脱。生命啊,为何总喜欢跟我玩残忍的游戏?

她念了一段《石钟山记》,生僻字处屡屡出错。我神智恍惚地听,忍住不悦,毕竟聊胜于无。

“寺僧使小童持斧于乱石间,择其一二扣之,……而山上‘西湖’,闻人声亦惊起,‘杰杰’云霄间……”

实在耐不住通篇错字歪曲折磨,悠悠地出声,“大石侧立千尺,如猛兽奇鬼,森然欲搏人。而山上栖鹘,闻人声亦惊起,磔磔云霄间;又有若老人欬且笑于山谷中者,或曰:此鸛鹤也……”

陈琳合上书,抬起头一脸欣喜。

“你——醒了?”

“那些书,你不都读过的吗?高二的必修课啊,课文都要求通篇地背过。怎么,字都忘了?”

我淡淡地问。

“哎呀,”她脸上羞出潮红,“不摸书都好久了,虽然也就两年,但也忘得差不多了。我记性本来就不好,学习不行。”

两年?

两年啊。是700多天。

日复一日的黑暗生活,会淡去大自然的美好芬芳,湮没人性的天真善良,漠视对知识的渴求;远离对真善美的渴望。

我的过去,在不经意中会被渐渐遗忘。

若某一天,当我重新拿起诗书和笔,是否词句磕绊、下笔难言。我的才气和豪情,是否在某一天,消逝在轻轻淡淡、水滴石穿的侵蚀里?

在那个时候,我是否还能想起我最爱的是文字,最热衷的是和高尚、道德的灵魂对话,让命运有壮阔波澜?

我迷路了,在受了严重的伤之后,对未来无尽迷惘。

 

陈琳端水,扶我坐起。酣畅淋漓地喝下,有了爽意。

一个好好的人躺两天,也会腰酸背疼。更何况我发烧出汗、体力全无。看看外间夜灯闪耀、星火辉煌,不由问她,

“怎么一直陪我?你不去坐台?”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得下?”

一股暖流涌上心扉,我静静地看着她,心里充满了感激。

“陈琳,谢谢你。你又救了我。”

记忆里,是她那样奋不顾身地为我呐喊。生死之交,原来真的是淡如水。在一样面临死的威胁时,她选择了帮我。

“如果你是我,你一样会救我。”

“我喜欢你的勇气和果敢,喜欢你拿得起、放得下,虽然是小小年纪。”

“我比你大,可我没有你的野性和思想,活不出你的洒脱、学不像你的坦然,我一直想成为你最好最好的朋友。”

“我想以后跟着你,跟定了你。”

她忽闪着眼睛,“你可千万别甩下我啊?”

我静静听着,心中暖流回旋,只无奈地笑笑。

“如果我混得好,一定不让你受委屈。只不过,你看不出来吗?我在这里,已经差点送了命……”

 

赵婉婷小小年纪,真是虎父无犬女。这样恐怖的事,行之安然,面无惊色。

杀人的计划,安排得天衣无缝。

找人让我坐台——趁机将我灌醉——去洗桑拿——

醉酒的坐台小姐,不慎意外溺毙于桑拿池,这是怎样都不会令人有猜疑的阴谋吧?

谁会在乎死的是我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黑暗世界的小人物?而她的心思缜密、下手狠辣,由此可见一斑。

我的心,早已暗暗认输了。不是不敢不甘,而是善良的心对残忍恶毒深深忌惮。我是良民,若要跟无耻之人比无耻,我比不上。

“你别担心,”

她见我回复忧心的神色,似要解释,“唐哥在——”

我看她一眼,她被那犀利目光惊住了口。

“别提他!”语气决绝。

我怎么能再惹火上身?

这一切罪恶的根源,都来自于这段不该产生的感情。

即使他现在已不爱我了,但余罪依然有将我灭顶覆没的能力。

他,我惹不起;他的喜欢,我无福消受。

心存忌惮,也不愿重浴恨火。这场切齿之恨因他而起,那就因他而灭吧。从今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我还是沉默、孤独地,静静活在属于我的世界里好了。

陈琳缄口,眼底涌满了不解的沉思。本来一视见底的清澈,变得厚重起来。

 

陈琳在我再三催促下,回去睡了。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当喧嚣嘈杂的市井人声销声匿迹,我再次从睡梦里醒来。

白天睡太多,晚上势必难眠。人的生物钟,非常有规律。

我翻身向有窗的一侧,打算看看沉星浮月。隔着迷蒙的纱帘,朦胧的星空璀璨,也可慰藉满腹诗意,熬过漫漫长夜的孤单。

突见沙发上坐着一人。

他本来斜靠,瞬间扭头将目光转向我、怔怔对视。眼珠黝黑闪亮,一簇油然而生的喜悦光芒,在看到我毫无波澜的平静后,暗暗沉寂。

他的嗓音低沉暗哑,带着好听性感的磁性。

“睡不着了?”

他温柔地问,语气充满安抚怜惜。

我愣住。

 

从我受伤后,就没见过他。我以为,在他心里我早成为一缕空气,飞逝在九天之外,变成子虚乌有的东西。

但在这寂夜,他静默独坐在我房间,类似守护我的举动,又是什么意思?

他在想什么?

他还在喜欢我吗?

他还是放不下心思萌动、初尝情事、单纯的我吗?

我躲闪的真实心境,难道已不能再刻意掩藏,让他洞察了吗?

那羞涩的少女心事,已昭然若揭,无法幕后自安了吗?

但是,我怎么可能再去爱他呢?

我遭受的所有伤害、鄙弃、漠视,都来自他。我怎么能对这个罪魁祸首再心生爱意?

我不恨他,对他没有抱复心。

但我亦不能爱他。

因为不能让自己白白受苦。

我不能容忍有人遗弃我后,立即笑脸相迎;无法宽容到转眼间对他给的伤害遗忘。

我无法忘记他曾给我温暖、让我安享;却不久后又将那些善意收回,让我孤苦伶仃地落入绝境。

当我在水中挣扎时,我没有想起别人,只想到了他。

只有他、和他那双厌弃、漠视我的眼睛。

那锥心刺骨的目光,有一刻甚至让我陷入了想放弃生命的绝望。

对他那一点点动心,早已在令我后怕的死亡挣扎里,消耗殆尽。

我怎有勇气再去浴血奋战,仅为一份:何时来、何时消逝、全都无法掌控的感情?

隐去柔弱暗伤,藏起心绪暗潮,冷冷地看向他,没有任何表情。因为此刻爱恨交织,不知道谁更甚于谁,我选择了公平。

 

“你为什么在我房间?”

我语气冰冷,“你不知道小姐也是人,也有羞耻之心?”

这句话能让一颗饱含热情期待的心,瞬间坠入冰冷的万丈深渊。他现出痛苦的神色,被我深深刺伤。

“冰然,不要这样。”

他喉间发涩,声音有着崎岖纵横的转变,声线布满了脆弱。

“别对我这样,你不知道:我怕,我害怕。”

“我真的害怕,害怕失去你。害怕我才刚遇到你,世上就没有了你。”

他斩钉截铁地承诺,“我一定要婉婷给个说法,你给我时间,我不会让你白白受伤!——”

 

“唐博丰,你听我说,”我冷静地、打断了他。

在这刻,我只想用智慧和理性,去理清我们之间的一切恩恩怨怨。

我们的关系因何而生,又因何如此?我要用我睿智的思维,去指点他这样执迷不悟的羔羊。

“哪里来的害怕?又哪里来的失去?唐博丰,你要清楚——我们原本谁都不属于谁。”

他怔然。眸中那丝本已燃烧的痛苦情绪,冷下来。

“我们不认识,是命运安排我们相遇。但我们生来平等。”

“我有幸和死亡擦肩而过,因而更明了生命的意义。”

“我为什么存在?是因为’我是我’而存在。因为我的生活而存在。”

“不是因为你。”

他被我的话语震撼,轻轻走过来,在我床头曲膝单跪,握住我的手。

“你尽可以那么想,”他眼神坚毅,那执着的表情,让我无法不信他的坦诚。

“但是我,我是为你而存在的。”

他满心满眼的真诚,拨动了我的心弦,一如既往。

我的冷漠,默默偃旗息鼓地后退,但战斗情绪却不甘心。

“别再麻痹我了。收起你所谓的喜欢和爱,我并不需要。”

“你以为自己很强大无所不能吗?”

“认识你之前,我过得很好。”我一字一顿,坚决勇敢,“我一直想告诉你实话:没有你,我廖冰然会活得更好。”

如果是以前,我这样藐视他、直言,或许会惹他不快。而现在,他听完,却将头深埋进我的腰侧,不说话。

他的身体在颤抖,好像情绪压抑不住、在哭一般。

许久,才抬头。

“冰然,别惩罚我了。”

他眼底蕴着水雾,声音浸满苦涩。

“我的确太傻了,以为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爱我。

“我只能走,离开,伪装成自己根本不需要。”

“没遇见你以前,面对失去的一切,我都会默默承担。这次,也一样。”

“我是个很自负的人,我不会乞求你爱我,虽然,我心里的确这么想过,去求你,跟我在一起。”

“可是,我怎么竟然蠢到,在你最需要我保护的时候,丢下你。”他握紧我的手,那痛苦的语气和神情,触动了我内心深藏的委屈。

泪渐渐盈满我的眼睛。

“胡朋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她对你下手,告诉我你可能不行了。那一刻,我感到自己全身的血都僵了、不流动了。”

“一路上我失魂落魄、疯狂地冲撞着回来,心里只喊着你的名字。”

“我害怕当那一切都变成了现实,如果你已经死了,变成一个不会笑也不会说话的人,我再也无法拥抱你、给你温暖的时候,我的心和四肢都冰凉了。”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他的眼泪真的流下来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而一个曾那么桀骜霸道的男子,现在跪在我面前,流泪。

我再硬的心,也已被柔软抚触。他的悲伤和恐惧,与我的绝望是同步的。感同身受。我看着他,眼泪不由自主流下。

“我在这床上看见你,你动都不动、脸是那么苍白、气息是那么微弱。我见过太多人的死法,没有一种死,会让我感到这么恐惧!”

“我第一次明白自己不是冷血动物,我比别人更害怕失去!失去我在乎的、爱的人,原来会这么痛苦!”

听到这儿,我流泪笑了,“你也杀过人,是吗?”

他愣住,神情犹豫、矛盾着,但最终,直视着我的眼睛,点头:“杀过。”

“那就是了。把你杀别人的感觉,重叠到我的身上。你就不会再痛了。不是吗?”

他愕然的眼里掠过一丝痛楚,

“我说什么都没用了,是吗?我怎么后悔,你都不愿去听了,是吗?”

“冰然,我求你看看我!我求你听我说!”

“你,跟所有人是不一样的。”

“你错了。”我冷冷地回答,“我跟所有人都一样,我们都是人。”

“我不愿成为你的特殊,成为你们”这种人”眼里的异类。那并不能让我飘飘然,我也不觉得荣幸。”

“在你眼里,别人的生命,是可以被随意剥夺的。”

“可我不是。”

“我尊重生命、不仅自重也尊重他人的。你跟赵婉婷真是天生一对。你们脾性相当、想法一致,你们都有杀人的嗜好,都有漠视别人、对别人残忍的天性。”

“如果之前我怕你、不敢忤逆你,是因为我要在你手底下寻求保护、讨口饭吃;现在我不会了。任何人经历了死,都会有别样的感受。”

“我不怕失去了,也不怕你再给我伤害。”

“因为我已经看透了你们的世界!罪恶、血腥阴暗,又肮脏!我要离开这里!”

“你还会阻拦我吗?”苦笑着,声音变得凌厉:“如果你不让我走,总有一天,我也会和你们一样!一样草菅人命!一样杀人!”

“我再也做不了自己了!我也会成为一个恶毒的女人!”

“唐博丰,是你们教会了我这样!是你们让我变成这样!我再也回不去当初,再也回不去当初了!”

他的眼里闪着与我一样的伤心,他颓然地抓住我的手,拼命控制要用力捏碎它的欲望。

“别这样!”

“冰然!——冰然!——”

他将我轻拥入怀,脸深埋进我的肩后,隐住了他所有的无奈。

抽泣着的我,能感觉到他哽咽着的、竭力控制的情绪。

他用宽阔坚实的怀抱,紧紧锁住颤抖的我,却一点儿都不敢用力,怕我真的像一缕空气般,就此逃离。

暗夜里那样强大的他,也这么无助了吗?

 

晨曦微露,醒来,房间里只有我。

昨晚的哭泣争执很累,后来怎么睡着的都忘了。

看看表不过6点。那些夜夜笙歌、睡眠不足的人们,还都在好梦沉睡。一日之计在于晨,今天,我绝不这样躺下继续懒惰。

好动的心占了上风:怎样,才能开始我的新生活?

先逃出这个藩篱再说。

怕惊动其他人,做事蹑手蹑脚,洗漱简单。直到已身处宾馆门外,才长舒一口气。

初秋的早晨微凉。我一身短打,有些冷。即使如此,我也不愿重回虎穴。

早晨摩的拉客的也少,我向东走了一条街,才在一个早点摊旁坐下。

胡辣汤和馄饨油条,随意取用。我身上有的是100块的大票。做小姐从没收过零钞,一出手,就是100块。直直地递给摊主,她为难住。

从身上各个兜里寻找了半天,才把找回的90多块递我。

这些小本经营、兢兢业业的商贩,日日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地辛苦;岁月在他们的双手和脸上,留下了粗粝的痕迹。

而一个小姐,一晚的歌舞欢笑收入,却超过他们好几个月的血汗钱。

这是多么大的讽刺!

 

耀翔中学。

早晨,正是学生纷纷涌入的时候。

朝气蓬勃、英姿焕发的他们,带着雄心与渴望奔赴向知识的海洋。他们的人生,被学校的升学计划与前途明朗的考试充实盈满。每个人的心里眼里,都怀有对美好未来、锦绣前程的憧憬。

不似我,现在黯然地立在路边,对他们心生艳羡。苦读时有学生的苦,在外漂泊时有在外的无助。人生,真是不简单啊。

但再羡慕,与他们的世界也隔了十万八千里。那些讨厌读书的学生,你们能否体会到,在你们芳草遍地、气氛芬芳的校园外,我,是以怎样疼痛的目光在嫉妒你们?

我只求一箪食、一瓢饮、一本书、一条路,平坦淡然地走下去。

这看似简单的要求,实现它并不简单。

很想回去,重新开始那种单纯、无忧无虑的生活。若我从前憎恨家庭的暴力和管制,但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让我一样感到暴力。后者更将所有光明和希望遮蔽。用一种慢性扼杀,一点点地让你忘记既往理想、淡漠人性、令你沉沦。

人流涌进、保安关门,上课铃声急促地响起,将学子们与浊世隔绝。

我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正统社会名正言顺的保护,看上去那么温情脉脉,我曾身处其间。

任何事,原来失去时才会珍惜。虽然懊悔和不安,但如今的我清纯不再,怎样重入净地,才不算是亵渎?

叹息着转身,不经意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驾着一辆我虽然从未坐过、却线条熟悉的野狼,停在不远处的路口。

穿着休闲的长袖衫、牛仔裤,斜脚倚着野狼长身而立。他的高大身影原本就很强势,因野狼陪伴,显得更为霸气。昨夜的脆弱落寞荡然无存,他看我一眼,不动声色,兜里掏出了火机,笼起手点燃一支烟。

他?!怎么会跟我到这里?

他远远地抽烟静默,忽然对我莞尔一笑,神情中透着窃喜的得意。

——瞧,跑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他又发现了我心中一处净土。

可是我,并不想,再靠近他。

我宁愿现在脚下的土地塌陷,把自己埋进去,也好过与他目光爱恨纠缠。

不敢深深看他,怕看得久了,自己又少了定力,不由自主地再次沦陷。

唐博丰,你可知道:因为喜欢你,我为黑暗世界奉上了我纯真的心。我曾想静静陪你活在这里。但是,因为那场死里逃生的伤害,我那安静的灵魂,它自己已经无可依靠。

我没有力量、再陪伴你。

 

许久。

他不动,我也不动。

可是,终归不能无视他的存在,对他坦然一笑,略大声的喊道:

“喂!你跟着我干什么?”

打算视他如无物,转身就走。脚步沉重,却伪装轻松。听见身后摩托车马达的轰鸣。他居然飞速追了上来。还来不及表情错愕,他已在我身边停下。

“上来!”他不笑了,神色冷冷的。

我愣住,不解地看他。

“上来!”他眉宇间对我的木讷不耐烦,一伸手攫住我的胳膊,让我扶他上车,坐身后。

紧张不安地僵直身子。他要干嘛,带我去哪儿啊?

“不会抱紧我啊?”他头也不回,冷冷地命令。

我一愣,下意识地双手环上他的腰,身子不由自主地贴近他的背。宽阔结实,有着温厚敦良的热度。

心,突然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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