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暗云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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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局某分局两位副局带了几个属下,以例行检查为名,微服私访到鹿港消费。
叫了几个小姐作陪,一小时开了4瓶百加得。小姐不给小费不说,玩够了起身就走,没眼色的经理上前要求结账。酒至半酣的两位局长飞扬跋扈,说鹿港售卖假酒,上级有令前来彻查。双方交锋几句,话不投机,当即彼此破口大骂。
鹿港那位经理助理,因唐某段时间笃信高学历人才之用,是标准的大学科班出身,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而且年轻气盛。知道这场合下‘官不能惹’,可也按捺不住对方盛气挑衅。
局长下属个个如狼似虎,鹿港马仔及保安亦非俗物。
各方首领一声令下,包厢内烽火炽烈,互砸酒瓶不可收拾,吓得一众小姐花容失色、抱头鼠窜。
两位中年局长哪是那般年轻小伙子的对手,况且明显误入虎穴难以脱身。
三拳两脚一行人就被放倒在地,俱是头破血流、伤势不轻。仓皇中其中一人拨通110,紧急调动武警两个分队,几分钟之内就将鹿港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经理见状不妙,急忙电话请示。
唐博丰正要来长安,接到电话急转调头,直奔鹿港,不成想晚了一步,战火已烧得沸沸扬扬。
门前停靠数辆呼啸着警笛的警车,特警们实枪荷弹、全副武装,将方圆半条街巷实施戒严。
战败者已反败为胜,反手将众保安马仔打得现出原型:一个个衣衫褴褛、像俘虏一样缴械不杀、高举双手跪在娱乐大厅内等候处理。
充分印证了——魑魅魍魉妄想与国家力量为敌,简直是螳臂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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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从长安俱乐部出来,见到等候的权涛。
他神色仍一脸凝重,一见我,打开了车门。
“还没搞定?”等他在驾驶座坐下,忍不住问。
他回头,“不知道哦。这次事情的确闹得比较大。上次有一哥们是在场子里亮枪,后来花钱摆平,这次听说惹到大人物了。”
“我送您回东单?”他问。
低头思忖了几秒,本想今晚回夜酷清净清净,享受我的快乐单身生活,不过看上去似乎又泡汤了。
而今天的事情仿佛真的很棘手哦。
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他那副轻轻皱眉的表情,竟然,有着说不出的心疼。
“先回阳明山。”
天知道我怎么会现出这种想法。明显有自投罗网、投怀送抱的嫌疑。
连权涛似乎都差点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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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在客厅等他回来。
志林应该也在忙,阳明山只有我一个女人。
自从克伊木事件后,我还真不敢一个人贸然上山,迷信一点是害怕他阴魂不散。
这灯火通明的别墅倒是我夜晚最好的避难所。客厅呆得无趣,又上书房乱翻。
上上网,想起岳惠和刘子玉的这段姻缘,突然觉得心里好温暖。
但也突然想起来一个人——陈琳。
那个护我惜我的女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日子过得幸福吗?忘不了那些加在她身上的伤害,忘不了那段用鲜血浇筑的友谊。
人,只有放下所有纷乱、在闲到极点才会重温回忆的温馨与苦难吧。
一直不知道网上盛传的人肉搜索是怎么回事,也耐心地研究了一番。我当然知道陈琳不会这么傻,用自己的真名注册网名。但还是有那么一些希望存在。终于短短的两个小时过去,依旧一无所获。
眼睛辛苦到直冒金星,一定睛看见唐正站在书房门口,不敲门也不出声,只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他何时回来的?
住这种幽静大宅真是足够私密,每个人都来无影去无踪。偶然见到个大活人,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
但他唇间泛起那丝微笑倒是证明——那里站着活人。
“搞定了?”
看他还笑得出来,真是纳闷。
他不回答我问题,只是落落走来,顺手脱了薄西服扔上沙发,偏头看我唇间却是饱含欣喜。
“真是少见,愿意主动来这里陪我。”
我从皮椅上站起身,却冷不防被他拦腰揽住,就势随他摔入沙发,坐在他的怀里。
他低头吻吻我的发际,沉醉般地在我发间深深呼吸,放松着周身紧张的神经。
不一会儿,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真好!”
“什么真好?”我挣脱开来,要求他认真一点,“没事了吗?”
‘剿匪’电话已打到市局前任局长家里座机上,又直达军委某举足轻重领导之下,之后是中央某决定性领导口头批示:
“什么人两会期间去涉外机构持枪打群架,严查严办!”
乍听这句话,我第一反应是唐已大祸临头,但结局更让我匪夷所思。
真正被严查严办的,还真不是民,而是那‘官’。
鹿港定位就是涉外夜总会,当然背景不俗。但唐的后台也是我从没想到过的硬:两位饱含冤屈的局长即将均被清除出公安队伍。
这样的结局,倒是连有心人都从不曾想到的吧。
这么棘手的事就不能困难、费点周折来解决给我看看吗?
另一方面也真让我震惊——
这社会的大善大恶,污净黑白,真的非我这样的平民百姓所能看清。
“你怎么了?”
察觉到我这一刻的失神,他放我紧挨他身侧坐下,问。
淡淡一笑,心里的感觉如果真的说出来,不会与他有共同语言的。
这类话题的沟通,我们永远不会有交集。
他已拥住我的肩再开口,“然然,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强取豪夺、弱肉强食。如果我不强,已不知被灭了多少次了,岂能捱到现在?”
“所以,我必须要拼下去。生意要越做越正当,越做越大。越来越强,只有消了握在别人手中的把柄、又有不让人小觑的实力,我这样的人,才能安安全全地存在下去。”
“鹿港的生意还不正当?”
“游戏有潜规则,而这一行不涉及国之命脉。”
他缓缓舒眉,“我做的事越无足轻重,对我来说越危险。”
“那你去新疆做什么?”
他的话有深奥之处,我似懂非懂。但跟这样的人相处,思维必须要越来越敏捷,反应也要越来越直接。
他轻轻拥住我,靠在他的胸膛,能听见发自内心深处、无与伦比地沉重的一声叹息。
但他抬头再看我,伸手轻抚我的脸,喃喃说出一句:
“不用担心,我死不了。”
“那你到底去做什么?!”
听出话里的沉重之味,我不甘心仍然追问。
他笑,笑容里有一丝牵强与无奈,唇轻贴我的脸颊,“别问了,然然。”
“今天见岳惠爽约,你没有不高兴吧?”
“没有。”
“下次我来找时间和她聚聚,怎样?”
我口里说着好,但心已不在与他的交谈上。
看着他的目光渐渐茫然,满心满脑被他那深深隐藏的沉重渲染。
他去新疆到底做什么?
和乌卓是否决一死战?
越不想告诉我的,我越容易胡思乱想。我与他的命已是一根并蒂莲,如有难,决不独活一方。
而他不愿把这忧愁与我分担,更让我忐忑不安。
整夜几乎失眠,不自禁地披衣下床,站在窗前望着庭院晕黄的照明灯,似乎永远照耀着周遭的黑暗,但依然无法忘却心头挥之不去的悬念。
为何一定要做大做强?
是否到了某一个巅峰,就忍不住随波逐流、被现实推波助澜。见好就收反而看上去迂腐可笑。
当一个人接受了命运偶一为之的幸运,就此开始自命不凡。是否从此后必须要凭借青云、扶摇直上?
不停歇追逐欲求的脚步,也从不认为现有的已是足够?
那么,何时才是归宿?何处才是顶点?
唐博丰,你究竟还要做多少?
究竟还要拥有多少、才是你认为的‘应该收手’?
回头跪在他枕畔,袖起手来痴望他浑然不觉我心事、形似天真孩童般的沉醉睡脸。
却莫名地心底里泛起了一丝忧伤:我的爱,不知究竟要走多远?
我想与他共度一生,但是否,最终的结局却是一个神话?
整夜失眠导致沉睡不起,照例醒来已日上三竿。
房间里他已不在,电话铃响,接起来是曲丛生。
“廖小姐还没有起床吗?”
“起来起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答。
“车在楼下等您。”
“什么车?”
“唐先生安排您去大连。”他提醒。
“哦,”心绪纷乱,还真快把这事忘了,一边应着,一边听他讲。
“我一会儿上去拿行李?”
“好,”我飞快地跳下床,“我一会叫你。”
以飞快的速度洗漱化妆,又打开衣柜,翻找着这次旅行的装备。几身衣服是必不可少的鞋帽衣饰也要无一不缺。
其实有点后悔,昨天曲丛生问过我行装我自己准备还是他准备,我总觉得女人的事还是自己办好了。
把这件事自己揽下来。不过看起来不是什么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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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程不是我原本想象的,坐火车整晚、或飞机几个小时直达。
曹介枫所选路线为:北京开车到天津、坐游艇从天津出港,经由海域到大连。
去天津还是免不了舟车劳顿。
权涛开了我的SLK先到巨丰总部大厦,接到曹介枫。当然,也是唐博丰要跟我告个别。
在大厦见到曹介枫,依然是风风火火的样子。
见到我居然是莫名诡异地一笑,让我恍然自省:她一定窃喜我与她一同上了什么贼船。
这种说法当然是寓意双关:作为唐博丰的准弟媳,那我与她将来定是妯娌。这番同行的安排,不知是否是我理解的那种用意,让我们两个惺惺相惜,多找机会熟悉?
更搞笑的是,两兄弟并肩齐驱为我们送行。煞有介事地安排了一顿不伦不类的送别午餐,给我的感受多少有些悲壮——
不是因为我去大连,而是因为他要去新疆。
饭桌上还没见怎么怎么伤感,唐恰到好处地藏起满腔心事,唐志林倒也配合,嬉笑怒骂风格依旧。
曹介枫不知就里,直到我突然提问才略知一二。
“你哪天去新疆?”饭局将了,我随便出口问唐。
“哈!”曹介枫倒是来了兴趣,“唐总去新疆啊?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扭头又问志林,“你去吗?”
“我看大本营。”志林飞快地答。
唐向我瞥来意味深长的一眼。我这才知道曹并不知情。
“明天,或后天。”
他不紧不慢地答,同时抿抿唇如同深藏一种秘密,看我的眼里,含了些许的深邃意味。
“新疆可是个好地方,我也想去,那的草原,象美国西部;哈哈,少数民族的帅小伙,就像牛仔!”
曹介枫愈发兴奋,“唐总什么时候安排我们去玩?”
“会有机会的。”他出语沉稳,几乎是一字一句。
志林埋头大快朵颐,只有他身旁的我,才能看出某些别味。
果不其然,我刚刚要伸手端面前的餐后茶,他已伸手握住我的手。
在我耳畔轻语,“走之前,跟我去趟14楼。”
——
他拥住我,如同拥住一生无法放开的他自己。
用力、紧紧地就像我是他胸膛的骨。
桑拿天的窗外阴沉沉的,那么污浊,仿佛氤氲不散的魂魄,击打着不会散开,风吹着不会消逝。
离别滋味浓如酒。不知不觉间,这小小离别因为某种阴影,仿佛被无形夸大了哀愁。落地窗外许多汽车在来来往往,如潮水般奔流不息。远远近近的一切都是熙熙攘攘的。
只有我们两个人紧紧相拥,空气里似乎宁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告诉我,会有危险吗?”
不知不觉间,泪已晗满眼眶。不明不白的担心犹疑地上升,仿佛不知道命运在何方般,那些空落落的前尘,就像夜雨般陡然成幻梦一场。
“傻丫头……”
他说着话,把心底里无奈的一丝叹息深深掩埋,闭上眼,小心翼翼地为我拭去那滴眼泪。
再看我时,仿佛变了一个人,是那般的自信和容光焕发。
“没事,一切都在我掌握之内。”
他坚定的语气,铁定是为了给我吃定心丸。
我无语,只倚在他胸前,想自己变成他肉中一滴血、骨中一粒髓。
无论他去哪里游荡,我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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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只是一艘小小的私人游艇,只要驶离港口,那就是一座海上行宫,游艇主人拥有国王般的权力,自由地驾驭独属自己的奢华世界。
并不是有钱就可以玩转游艇。
游艇文化是海洋文化的延伸,相对于我们早已习惯的内陆农耕文化,想深刻领悟这种泊来文化还尚需时日。
一艘船、一个人,自由自在于万里海洋间乘风破浪,那无异于将野性与个性发挥到极致。
每一条游艇都是一件艺术品,在碧海蓝天之间,一帆白色孤舟隅隅独行,碧海无舟、万里无云,天海合一,这是何等的惬意。维多利亚式的贵族气息仿佛不再遥远,浪漫的拉丁风格也不少见,但自由自在、海阔凭鱼跃的感觉却是精髓。
艇驶离天津港,私家游艇就这点好处——速度自控。一箭而发之后,到达清净的海域,前不见帆影,后不见隐岸。
我在舱内房间午睡了一会,醒来已是日暮时分。
日虽西沉,但热度、威力并不减正午。遥远天边一抹晚霞,衬托着纯粹的一轮圆日,海上的太阳,望去视线毫无阻隔,总有与陆地不一样的亲密接触感觉。
曹介枫已是一身艳丽短打,束起长发,在甲板船舷处坐着吹风。白色的邹纱抹胸在风中飘逸潇洒,一副度假享受的派头。
这五人艇的整个行程,对星野未见其身、已闻其名,曹介枫一路上已让我身体力行了一把游艇文化。
“星野游艇俱乐部?”
我和曹同坐,倚上船舷栏杆,近看海鸥成群结队地环绕着艇在追逐嬉戏,不由又想起在泽西遇见唐的那一天。
“他好像对游艇情有独钟?”
“你说唐总?”
她笑得妩媚,“哈哈,他最爱玩这个。我在美国读书,他就是当地游艇俱乐部的股东。他一直想在国内好好做一个,现在才安排到日程上。”
她对他的过去,似乎比我对他都了解得多。
“国内的俱乐部已经有不少家,不过规模都比较小。唐总有意做一家与众不同的。”
“现在,玩这个的多吗?”
“哈!”她看一眼我,目光中对我的孤陋寡闻颇为吃惊,“现在有钱人,没有不玩这个的。这种尊贵的感觉,并不仅仅体现在财富的炫耀。有没有游艇,已经是富豪区分的标志了。”
她看我听得认真,也来了兴致。
“跟你这么说吧。现在富豪斗富,不拿汽车、直升机说事,那些玩意儿太小儿科。好车、进口车再牛,也不过千八百万,若说玩游艇,那是天价,上亿都有可能!”
“现在做生意,就得做有钱人的生意。唐总这方面总是先人一步、有眼光。”
她倒是真崇拜他,是他的超级粉丝吧。
“那俱乐部做什么?
“中国水域少,私人游艇活动受限制。加入俱乐部,就等于进入了一个高档社交圈。一边休闲娱乐,还能认识不少伙伴。现在有钱人不爱扎堆去什么会所,他们更需要私密性良好的空间,而这个就是最合适的独立空间。”
“别小看这艇,唐总在大连有艘最大的美国34C艇,在那里谈成了两笔大生意呢。”
她神秘地说着,“那种商务艇设施齐备,装饰豪华得不亚于五星级酒店。邀请客户到自己的游艇上度假,又时髦、又体面。唐总喜欢美国那一套,在中国的高端商务还真是派上用场。”
“哦,”她和盘托出,我恍然大悟,“原来这样。”
带了好笑的表情,“怎么让你去大连?你懂这个?”
“不懂就学呗。”
她一脸轻松,“我们80后跟你们不一样,见佛杀佛,什么不会干什么,这世道有什么可怕的。对了,星野隶属巨丰集团旗下一家旅游公司,唐总上周刚跟我谈过话,这公司,以后归我管。”
“成副总了?”
不难听出话中的意思,看看这张年轻的脸庞,心里不由暗暗感慨——
他这个人从不按规矩出牌,这么一个年轻海龟,又毫无经验,他就不怕她给他赔光了算?
“嗯。”
她点头,依旧志在必得,“不瞒你说,这次我也没想你要和我去。本来我是去那边接手并学习的。”
“学习?”
“对啊,我要接受为期两周的专门培训,内容有什么海图读解、游艇机械、航海基础知识、掌握航运相关知识、包括驾驶技能,最后还要参加海事部门的考试,获得航海驾照。”
“这么麻烦?”我有些愕然,这老总的确不是好当的啊。
她忽然眼睛一亮,“对了,唐总给你买了一艘艇,叫冰然号吧?”
记忆中是有这么回事,她不提我倒真没在意。
“那艇是美国艇,下月到货。呵呵,你会比我更苦。”
“什么意思?”
“你也要学啊!”
她有着拉我同入地狱的得意,“而且正式获得一艘游艇的拥有权资格,要向海事局申请办理产权证、船检证、国籍证三证。到时候有得你忙。”
“对了,金盛的工作你不干了?”
她突然问,倒是问住我了。
其间的玄机我也不愿跟她道明,只含混道,“请假了。”
“哦,”她带着心知肚明的表情,对我的‘请假’保留发言权。
看着她那美丽又年轻的侧影,不由地想起唐博丰说起过的、她与志林的姻缘故事来。
这碧海蓝天下,人的思绪总能无限制地开阔下去。象小学时同桌两个好友的姿势,也容易拉近心的距离。
“志林人也不错,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当然相当有好感。不过我也看了,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总没有唐总那么有内涵。志林看上去总是一棵没有经历风雨的树,他身下有支撑其身的杂根错节,但林林总总全是身外之物,只不过是一些笼罩其中的光环。”
“唐总却饱经沧桑,眉眼唇鼻处处有古典的韵味。更吸引人的是经历,他做过的事仿佛永远都是谜。年轻女孩子总喜欢有点经历的男人,我呢,也不会例外。你知道吗?那种神秘和深沉的感觉,是致命的诱惑……”
说到这里,她向我促狭地眨眨眼睛,“做唐总心爱的女人幸福吧?他那样的男人,宠女人能宠到天上。”
一个靓丽如斯的女子,在你身旁大赞你心爱的男人,这多少是很煞风景的事。
我讪讪地笑,凭心而论,那个男人,实在纯情得难得。
她细端详我舒缓神色,突然小心翼翼地问,“廖姐,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聊聊,不知道说出来恰当不恰当?”
“什么事?”我品着权涛送来的一杯鲜榨石榴汁。
“知道吗?没见你面之前听到一些传言,我还误会过你。”
“哦?”
她深呼一口气,“有人议论你跟唐总,完全是图他现在的富贵。以前你们为何分手我不清楚,但周围有人说知情,好像是当初他没钱又混不下去之类的吧。”
心底泛起淡淡苦味。
的确现今我与他地位权势悬殊,任何一个人都会有这种想法吧:我不过是个贪慕虚荣又见异思迁的女人。
见她有所期待的双眸,我不由得好笑,却因这丝心底的笑有了些许笃定,我看定了她问。
“你想我解释什么呢?这世上人有千姿百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况且别人怎么看我,又对我有何影响?我跟在他身边将近3个月,才听到你今天给我这个说法,一向不都是耳根那么清净的吗?”
她嬉笑,“那倒是,谁敢把这话传到唐总耳里?”
她认真地看着我,带着泠然的敬佩之意。
“不过,你可真够有个性的。”
“我个性?”我取笑她,“那也没有某人在赌城赌到一干二净有个性。”
“哈哈,”她笑,居然有些羞赧之意,“说到这件事我还真有不好意思。那次没少给唐总惹麻烦。这么多年有时候提起来,我都觉得还象是欠他的。你知道吗?那次赌到身上没有一毛钱,还欠了人家一千多美金,十多万美金都扔在那里了,区区几百块反而不能脱身。”
“后来呢?”
“还能怎样?打电话唐总带人来赎。那时候见他,真的好像大哥哥。我孤零零的,异国他乡有难,只有他一个人肯帮我,所以啊,他的好,我记一辈子。”
这番谈话早让我心底有些释然:他和她的感情,比朋友深,比兄妹浅。
权涛过来,问问要不要吃晚餐。
看看已近下午六点,海上的夕阳下沉地慢,依旧灼烈逼人。在船上晃晃悠悠,时间仿佛渐渐变慢,一转眼,恍如不知今夕是何年。
细想想,午餐时饱食的胃并无多少饿意。看一眼曹,她居然眼睛放亮,冲我使劲眨眨眼。
我点头说要。
于是一桌丰美餐点摆上甲板。戴着墨镜进食倒真是我平生第一次,不过曹倒是很习惯。黑镜遮掩下的烈焰红唇,颇有几分明星派头。
更没想到小小潜艇内,美食应有尽有。
艇上除了权涛,还有另一年轻小伙,我想想倒不知在哪里见过,有点面熟。自我介绍他叫毛灿军,除了我们四个,还有一个厨子。
权涛一声令下,迅速摆放上桌的足可用饕餮盛宴来形容。
几道我叫不上名字的西菜,认真观察加讲解才知道。
白皙清爽的蟹肉青瓜沙律,看上去就很开胃。一路坐船除了吹够海风,也很少活动,看来吃海鲜、避油腻是最佳选择。黄白相间、色相诱人的沙律海鲜卷;美味多汁,内含鲜贝肉及虾仁,触口鲜嫩无比。
除了海鲜,当然也少不了肉类,金灿灿的香芒牛柳卷放置在花纹精致的骨瓷餐碟里,煎得表面焦黄的牛柳令人垂涎欲滴,尝一口香甜的芒果泥,忍不住大快朵颐。
我笑道:“不错啊,真是准备齐全。”
又打量这道菜只上了我们的两人份,不由得问。
曹朝边上的权涛奚落一笑,“美容餐啊,我专门点的,他们这些男生还是免了吧。”
“今早在天津,他们专门去置办的,全是刚上市的新鲜海鲜。”
她吩咐权涛去拿红酒,一边打趣我,“怎么,你打算在这里来次海钓?”
“这艇专程从大连过来的?”我愕然地问。
“对啊,托你的福,来接我们。”
她又笑得有深意,“本来安排我飞过去的,不过唐总说希望你散散心……”
的确很散心,仿佛这海上行程,已让我脱离了陆地的烦恼,就此可以忘却一切身前身后事。
说话间,再看毛灿军又端来一白色餐盘,青酱汁龙虾沙律,又是一道西餐。
曹介枫已全盘接受西餐文化,不像我这样的人,对上流社会半路出家。
见我微微皱眉不由得好笑,“怎么?吃不惯?”
我不说是,亦不说不是,“前面的上多了,感觉有点满哦。”
“那不是吧,”她笑着,“我刚才点菜的时候,就在想你的中国胃习惯不习惯,这样,权涛,跟麦SIR说重做一份煎龙虾肉。”
又转向我,“这道是改良中餐,你肯定喜欢。”
她这样盛情‘招待’倒真让我感到温暖,于是点头笑纳。
她又叫住权涛,“对了,加一份咖喱海鲜焗饭,多加鱼露和椰奶的!”
我忍俊不禁,余光上下打量她的身材,这么能吃,还这么瘦,天理何在?
曾口口声声洁身自好、不愿同流合污的人,当某天身处这个财富圈,居然享受得心安理得,完全忘记了它身后的来源和出处。
感受着夜幕在分分秒秒中降临,脸上带着饮过红酒微醺的热度,在海上动荡的气氛里静静等待终点到达。
夜幕下的大海,沉静而神秘,仰望头顶星光,一览无余。无论何种人间奢华,自上而下望来无非是沧海一粟。
听着萨克斯曲,跟毛灿军实地学习了一番游艇驾驶,直到夜幕中远岸如星光般的灯火逐渐清晰。简单的机械操纵渐渐不能锁住我的思绪,再上甲板,凝视四周的黑暗。
那不再遥远的灯塔,如同黑暗中绽开的花,花瓣的棱角在海潮声中应节而挺,越来越美丽,越来越近。
前方是岸,但船并不急着上前,而是有意让我们欣赏这座海滨城市的美丽灯火。
我和介枫象两个小女孩,在船上疯狂地牵手大叫大跳,就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无拘无束的时候。
权涛倚在栏杆上憨厚地笑着,看着我们两个赤脚疯做一团。
星光海夜,还有身边这美好天真的女孩子,只让我依然不太清醒的头脑泛起阵阵眩晕的幸福感:难道这就是我所要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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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灯火辉煌的俱乐部水域靠岸,随即被带上车。
毛灿军看来已来过多次,对这里的一切都轻车熟路。反正是丝毫不操心,事无巨细已被安排妥当。
俱乐部环围建筑有三千万平米的综合楼,据说客房、餐厅、桑拿、舞厅一应俱全。
但是在环围的山上,为特殊人群备有独栋别墅,标价每天三千元。
顺着一条浑似天然的云石阶梯走上,不时可以见到肆意狂欢的人们。闪烁霓虹灯光的树下,是冒着青烟的烤炉,戴白色帽子的西厨正在做烤鱼给客人享用。远望细看之下,仿佛还有情侣依偎在房前树下的高靠背椅上,如沉默的天使静默地守候这一刻的幸福。
暧昧又浪漫的灯光将他们的背影衬托得神秘而又温馨。
一步一景,看着人们的幸福与热闹,渲染得自己的内心也尽是喧嚣,已无片刻宁静。
夜色、美食、海涛,闹中取静的人生片刻,总是易让人心生感慨的吧。
被带到其中一栋别墅门前,终于忍不住惊呼:这巨宅落座海边悬崖、依山腰而建,四周环围着巨石,如同天然屏障将山下的繁闹隔开。拉开窗帘,海浪温柔地碰撞礁石,风平浪静的吻声依然响在耳边。
别墅外的平地栅栏内,绿树红花掩映,五彩的灯光把四周装点得几乎是童话世界——记忆中想象的白雪公主的森林小屋,大概就是如此的闺房吧。
权涛随后将我的行李送来,“晚上他们安排了接待活动,您参加吧?”
我看看他,又看看窗外,笑得顽皮。
“不去了。我就想此时、此刻、就在这里,静静地呆一会。”
是的,什么都不做,静静去看,静静去感受。
当一个人被生命的奇观、全心贯注的幸福击中,大概都是我现在的这幅心情。
可惜这片刻宁静突然被打破,手机响起来,我看一眼是那个我很乐意与之分享的人。
“喂,到了吗?累吗?”是他的声音。
权涛已迅速走出门外刻意回避。
我索性仰面躺了床上,咧着嘴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居然心有灵犀猜中了我的表情,不说一个字也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想想,你一定在合不拢嘴傻笑。”
他断然下着结论,忽然语气暧昧起来,“小女人,是不是觉得寂寞,需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陪陪你?”
“少来,”躺着斥道,“小时候看西游记,觉得海里的龙王三太子虽然坏,但是好帅,今晚,我要找他去!呵呵。”
他感受着我的笑意,心情也越来越豁然。
“我知道你一定喜欢那里,多呆两天?”
“NO,”我鲤鱼打挺起身,“别想用资产阶级那套腐蚀我,我不过是度假,下周要回北京的!”
“糖衣炮弹都打不中你?什么女人啊?!”他佯怒。
“你什么时候去新疆?”我叉开话题。
“明天。”
“你和谁去?”
“依拉汗。”
“不多带几个人吗?”
“用不着。”他淡淡地,“我又不是要带人去打群架。”
话不投机真没劲,我要挂电话。
“再说两句,离开我10个小时,我怕你把我忘了。”
“拜托,唐总,第一你不是17岁;第二,这不是初恋,别这么卿卿我我、患得患失的样子,真是让我大牙笑掉!送你一句话做个好梦去吧!”
“什么话?”他认了真。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哈哈!”
带着得意挂了电话。
接下来,迎接我的是真正、纯粹的一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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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连的海滨,与曾去过的海南、厦门不同,往往与悬崖峭壁相呼应,望之即有‘海誓山盟、海枯石烂’之感。白色的海浪在山下击打礁石,保持着亘古不变的节奏;而看似陡峭的悬崖,却被蔓延着郁葱的大树遮盖了棱角,那锋利生硬的感觉被纤纤的绿色手掌恰到好处地温柔拂去。
山的尖刻与海的包容,山的陡峭与海的平缓,折线的冷然被曲线的柔和缓慢制服,这才是近乎完美的山与海的对抗。
睡得早也起得早,住在海边,潮汐拍岸象是天然的闹钟,由不得你再虚度浮生。
披了一件蓝底白花的轻薄雪纺短袖连衣裙,出得门去才发现自己真是有灵性:宝蓝色的裙,恰恰与脚底蔚蓝的海同为一个色系,海的女儿就是我这样的着装吧。
正抿着嘴自我陶醉,不成想看见庭院中花岗岩石桌旁,权涛西装革履正襟危坐,面前摆着一杯咖啡。
回头望望自己房间的隔壁,细想想也就是了——
这么大的陌生别墅,我一人住当然有些害怕。
还好权涛心细,昨天我兴奋过度又放松惬意,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上边。
他见我走近慌不迭地站起身,我笑笑在他对面坐下。
“让他们送早餐上来?”他问。
我轻轻摇摇头,贪婪地呼吸着夏日清晨的空气。
中医有辟谷一说,美女当风餐露宿,食落英,进清风,根本无须人间烟火。
睁眼笑得妩媚,“今天有什么活动?”
已习惯了有人安排行踪,心想再自我奋斗也是白搭。
年少时孤身走我天涯路的梦想,真正实施起来还真有些困难。
“出海打渔,潜水,空中滑翔,还有,”他带了一丝为难,“曹经理说想跟您一起去驾驶培训,随您选。”
哦,她非要拉我做伴?
这是她的事业,总要我加盟,真是一副热心肠。嘴角弯弯地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扭头就看见那个大美女正走上山来。
她穿了一身淡蓝的、淑女味十足的立领衬衣,下着白色长裤,还是少不了半公事化的装扮。长长的卷发随风飘逸,干净又清爽的妆很配这典雅又古典的气质。一条大明珠的项链在白皙的脖颈间熠熠生辉。
她不请自来,在我面前落落坐下,却一副吩咐权涛的大小姐语气。
“廖姐不吃早饭的吗?没有准备?”
“我不想吃,”我含了捉弄的笑,“瑜伽里的真功夫,是只吹风,不吃饭的,这叫调理。”
又认真起来问她,“怎么,你今天要去培训的?”
“对哦,”她道,“目前游艇销售不景气,星野要独辟蹊径,改变原来的单一经营模式。我们的港口环境优良,设施服务细致周到,在客户中一向口碑不错。但是现在要有点新的项目,才能应对新的市场要求。”
看来任用年轻人也是没错,至少她们的思维方式都很前卫,而且新意层出不穷。
“游艇在中国无法大众普及,当然跟昂贵的用艇费用有关,不过从前贵族化的推广方式也是一个阻碍它发展的原因。我一直有个想法,打算把这项运动平民化。”
“怎么平民化?”
“现在的俱乐部服务还是面向富人,入会费每年20万,除此外每年还要交年费,买艇入会的也不轻松,还要支付泊位、维修保养的费用。就这个高门槛已经把大部分对这个有兴趣的人拒之门外了。”
“现在年轻一代消费观念都比较前卫,下一步我要发展的俱乐部会员,当然不会全部追逐富豪级的。比如针对白领工薪阶层的周末游艇出租、驾驶培训;搞搞婚庆活动,开展海上游艇婚礼和婚纱摄影,名车的试乘试驾也可以用之游艇,会馆可以改建成经营多种水上产品的商业场所,联系媒体举办各种培训和广告宣传。既然它的商务活动功能卓越,那就双管齐下:一手抓平民的,一手抓富豪的。”
我颔首偷笑,“嗯,理论上很强,农村包围城市。我觉得你们唐总该敞开肚皮乐了,你简直就是巨丰新一代的摇钱树啊!”
“你也这么取笑我!”她有几分气恼,脸上现出红晕。
不过,我取消归取笑,但着实佩服她的勇气。
一个行业要想打破僵局,必须从经营思维上有所突破——全世界都说游艇是富豪的掌上玩物,我看不然。
高尔夫、马术——上两个世纪的贵族运动,现今不都是归于平民化了吗?
一句话:只有平民的,才是世界的。
不过,崇尚贵族商务风格的唐博丰,会同意她这样平民的经营思维吗?
“你今天做什么?”她一句话打断我的遐想。
“没事做啊,”我摊开双手,做无奈状,但一句话打破了她的奢望。
“不过我最烦听什么培训,学什么新东西了。况且胸无大志,只想游手好闲。我要去海里捞鱼,对吧,权涛?”
大小姐被我一番奚落,好失望哦。
权涛也不敢附和我,呆若木鸡。
潇洒地站起身上前,拍拍这弱质女流的肩,“好好努力哦,我的平民曹总。”
大美女有点伤心,被我那丝古怪笑意惹得嘟起了嘴。
“我是真心喜欢你才这样,瞧你,还不领情。”
一句话触动了我心头的某根神经,再回头被她表情里流露的天真与真诚打动。有一刻竟然走了神——她这幅样子,和记忆中那楚楚动人的陈琳,似乎有一些重影。
心里沉沉地摇了摇头——不会的,我还不是拉拉,怎么会突然如此迷恋一个女人?
但是终归还是动了心,对着她笑得甜腻可人。
“大小姐,放我自由两天可好?我就玩两天,驴拴上磨之后就身不由己了。”
她被我弄到大笑不已,此刻的权涛脸上才露出灿烂的笑容。
港子务岛是海域上游艇俱乐部专属的停泊港。
权涛煞有介事地找来了捕鱼船。
平静的海面上,船缓缓前行,平淡从容地航行在历史的浩瀚里。
一叶扁舟之上的人仿佛无欲无求,全身心地沉静于这般天高海阔。
有经验的开船人到了一片水域,放下了捕捞网。开足马力拖动了几公里,才开始收网。这是我第一次打渔,多少有些兴奋。
虽然权涛一再声明:这网里捞到的东西,哪怕是千百年前沉船的文物都是我的,但见到网中几只硕大的、色彩斑斓的贝壳时,我还是忍不住雀跃起来。
慌不迭地伸手去拾贝,也顾不得渔网的海腥气味和脏污,口里还一再嚷嚷着声明:“哇!我的!我的!”
挎包里的手机在响,在胸前张着手掌愣了一下,无奈地看着权涛。
可是,他的手比我还脏。
无奈地在船舷抹抹手,用手指灵活地勾出手机,接通,用脖子夹着听。
“喂?”
渔船还在开动马达前行,嘈杂的声音听不见对方的声音。但是再困难也能分辨——那是白天龙。
“你在哪儿?”只能分辨出四个字。
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脖子以惊人的姿势发挥着潜能,忽然觉得周遭的海风有些阴冷。
顾不得手脏,一手握住了手机,走到船尾。
“我在大连。”
“在大连?”他有些吃惊,但仿佛忽然清醒,“和他?”
不想回答也不想否认,不知道说什么才是对的。
“然然,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是请假?这次请假跟他去大连玩?”
“你知不知道你们部门有多少事情等着你,审计的事重中又重,你对你这个职位、对这份工作真是……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感受着他言语间的愠怒,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不知道我不顾一切私奔逃离的男人究竟是谁。
也不知道他是何种身份,更不知道他和他是利益、立场上的对敌。
而唐博丰却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占尽先机。
这两个人的斗争,从一开始的天时地利人和就不平等。
而我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加剧了这种斗争的残酷和讽刺性。
面对我的沉默,他深沉地叹了口气。
“然然,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了?为什么遇到他,会有这么多的不正常。你,还想在金盛工作吗?”
我不由低头,“想。”
“天龙,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开口,却不知道秘密如何才能有原则地透露。只是一瞬间,喉间泛起一丝苦笑,不可能的,我在这里面,不可能有原则。
必定有一方失利。
但是,我会选择谁?
他沉着地等待了一会,不见我再有言语,定定地问,“你休一周?”
“是的。”
“那好,下周一见。”
他说出简短一句,挂了电话。
但敏感如我,还是能感觉到字句间浓重的伤心和失望。
再远望海面,碧海蓝天有了令人晕眩的逼迫感,满船的海底奇珍也不再光辉耀眼。
一席话,简短的几个字,将我从世外桃源拉回魏晋人家。
原来现实就是现实。
你只要在地球上,还是你自己,就根本逃离不掉。
—–
入夜,回到俱乐部的酒店,信步走在游艇码头由木板铺就的栈桥上,海风轻抚。
飘来露天酒吧隐隐约约的歌声,脚下的波涛应声而动,水光粼粼,把倒印的阑珊灯火,欢声笑语揉扯得支离破碎。
如果,这样天堂的场景,并不由金钱堆砌,并不需由财富最背后支撑,那该少些奋斗的压力?
而在这世上,除非你爱的人同你一样清心寡欲。
不然,那个男人,一定会竭尽全力,让你享受这人间一切物欲吧?
他会怎么对付金盛的审计?
以鹿港事件不难猜出他的背景之深,或许亦能做到答应我的‘只做事、不伤人’。
只不过天龙若得知这幕后真相,哪怕是从蛛丝马迹追根溯源,又会如何看待我对他除了婚姻之外的立场背叛?
做人好难,做女人也难。
做一个心无旁骛、感情专一的女人更难。
想起他。奇怪,今天一整天都没见他的电话来。
拨通他的号码,却遇见难得一见的关机。
这倒比较少见,除非是遇见火烧燃眉的大事。
过几分钟再拨,还是关机。
曹美女拿着两杯芒果汁过来,穿着比基尼的三点,是在俱乐部的海滨浴场刚刚展示完。
收了心里那丝不安,问她,“培训得怎样?”
“还能怎样?”
她捋捋发,露出耳上两只镶钻的铂金耳环,“我说辛苦,你也不会同情我。对了,你今天玩得开心吗?”
还好,上午捕鱼,下午潜水。不亦乐乎,乐不思蜀。
谈话间,手下意识地又按了重拨键,还是关机。
她眼神闪烁其词,“想唐总了?”
没心情跟她调笑,心里总有隐隐的不安,这是女人的直觉。
换个号码,打给志林。
他一句话如同重锤击心,余音差不多击碎了体内的五脏六腑。
“嫂子,不敢告诉你,我哥下午两点到的伊犁,到现在还没有音讯。”
“他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