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冰糖之战
到达,我被他强拖下车。
“放开我!——我不去!——”
停车场响起一个凄厉的女声,在空荡的空间里显得更为恐怖。
他气得脸都白了,抱着我、不顾我的踢打敌对,紧紧钳制我身躯的双臂力量奇大。
目露凶光,语气冷硬如铁。
“给你两条路:一种是我给你一掌、打晕你;一种是我再给你脱得更彻底,把你冻成冰块回去再解冻……”
他一语既出、我心存忌惮地立即噤声。
两条路,我都不想选。
给他一个能千刀万剐他的仇恨眼神,他居然淡淡一笑,脸上锐利的轮廓变得缓和。将已顺从的我,在胸前靠了靠,抱起就走。
上了空无一人的电梯,顺利从地下直达高高楼层,一路居然没见半个人影,我企图有人救命的心,登时咽回嗓子眼里。
这里我来过几次,已很熟悉。
快近他的房门,有安保般的马仔听见脚步声,探出头来。我一见之下,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臂弯——这辈子都没象这样子、羞死人……
却不曾想一瞥之下,这天杀的男人脸上荡漾着一丝难得的温情笑意,似乎我主动投怀送抱的依偎,又触动了他凡间情痴的哪根神经……
房间温度适宜,我穿这样的衣服正好。他进门快速几步,将我摔上那精致的沙发。
我还没坐稳,他已上前卸了我的丝袜,又皱着眉催促道,“衣服脱了,快去泡个热水澡…..”
他稳扎稳打的命令,让我心底泛起小小的抗拒,实在无法适应这样风行雷厉的他,轻车熟路、这么老道……
他见我坐着不动,好笑地又过来轻轻拍我脑袋,“快去泡泡,不然会感冒……”
原来是这样,我刚刚松口气,他盯着我的脸,却陡然泛出邪魅的笑意,“要不然,我来脱……”
“不要!”
我手握胸襟,如烈妇贞女般抵死反抗。
他脸上的阴云飘荡几秒,冷冷放开我。
我赤脚奔去熟悉的卫生间,三下两下脱得精光,不假思索地跳进水里——
真的好温暖、好舒服。
闭上眼睛感受按摩浴缸的温柔水流,再睁眼,发现他近在咫尺,换了蓝色浴袍、就坐在我身侧。
他的目光赤裸裸、毫不掩饰地看着水流润泽之下的我。
光溜溜的一具身子,不过有几道用了疗效最好的药、亦无法去掉的疤痕……
我慌乱地想着,眼睁睁地看着他真的、真的大力扯掉浴袍就下水。
惊得几乎要坐起。他已在我身侧轻轻按住我。
湿润的手掌毫不犹豫地在我温暖的躯体上流连,眼神迷恋中带着专注,爱不释手般地、撩拨着满含气泡的水珠,一点一点地侵占、攻城略地,乐此不疲。
显而易见的企图,饱含情欲的抚摩,正如他自己所说,今晚很想要。
他的动作太直白,直白到野性也无以复加。动物学上的一个原理:性爱的行为,只有雄性发挥其积极性,方为可能。情欲中的男女,男性特别希望能触摸到女性,这是由于他希望能把双方的亲密感具体表现出来,希望在内心里得到确认。
他的欲望赤裸裸、失去了曾有的含蓄和等待。
这要命的感觉是粟栗花,美艳绝伦、让人爱不释手,但长久沉溺,又不知会哪天死去。
太熟悉的暖流在身体里徜徉,四处奔逃着溃败的抵抗无处可去,心房冲撞着接受和拒绝的两种感官,他在我耳畔呢喃,闭着眼感受着水中躯体的柔滑顺从。
“然然,你要爱上我、爱上我爱你的感觉……”
他在水中将我一把抱起,随着我挣扎不休的动作一跃而起的,是满缸的清水,颤颤着溢出,象瀑布般地在彩色的地砖山河间流淌。
将我象婴儿般裹上纯白的浴袍,在他的怀里挣扎的间隙,反倒将我们两个人身上的水都擦干。他眼底泛着深不可测、亮晶晶的光芒,盯着我的眼睛,将我整个人舒展、放在他那张硕大的床上。
火热的躯体覆上我,唇角泛着坚定的冷酷——
现在真的要开始了。
“等-等等!”
我结结巴巴地开口,做出一副咬舌自尽的大义凛然。
他目光清冷地盯着我,如同冷冷守候的猛虎面对羔羊,仿佛下一步无论羊跑不跑,他都会下嘴。
可怜兮兮、悲切万分地开口。
“我,我肚子有点不舒服,要去洗手间……”
偷偷地看一眼他无可奈何的表情,心里却简直乐开了花。
嘿嘿这招够狠,他明显偃旗息鼓。
裹着睡衣奔去,的确着凉,肚腹剧痛不已,在卫生间里愁眉苦脸、使出吃奶的力气对抗生理反应,恨不能今晚不再出去,就此溺毙。
折腾良久、忐忑不安地挪着小碎布出来,不知该如何拒绝他下一刻的‘兽性’;却见他居然已经穿了睡衣,衣冠楚楚地坐在太妃椅上。膝上放了一台笔记本。
见我出来,轻轻抬眼,语调温和却不容拒绝。
“过来。”
椅边小几上,放了两颗药、一杯水。
走到他面前,他伸手拿药和水递给我。
“一颗防感冒,一颗治肚子。”
哦,不打算用强了?
我脸上一红,却是松了一口大大的气,不假思索地端起水,一饮而尽。他静静地看着我复杂变化着、不休不止的表情,忽然莞尔一笑。
放松的眼神里,闪烁着陶醉和痴迷的意味。
被他赤裸裸要吞噬我的眼神赫赫注视,我只能,羞赧着低下头去。
他把那小巧的笔记本放到我眼前,口气神秘,“不看看这个?”
是一段视频文件。我狐疑地看他一眼,“什么东西?”
他拉我坐下、揽我入怀,笔记本挪到我腿上,示意我自己看。
不过第一眼,我就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是一个女人——50多岁的样子,面容显得很沧桑,但是眉眼、轮廓仿佛又很熟悉,说不出在哪里见过一般。
我刚要回头问他,他的脸已经凑近我的耳畔。
“然然,这是你亲生母亲。”
我几乎惊得要跳起来。
这是一生中,最后一个跟我有血缘关系的、活着的人。后无来者,没有孩子,代表我不再有血缘至亲;前无古人,而她是现存的唯一。
她是我在梦里无数次出现过的女人,只有模糊的身影,从没有具体的面容。那些我匍匐于暴力、毒打和被重重压制个性、束缚自由的童年,我没有一次不在独自疗伤的时候,梦想过她突然出现在我身边。
毫不犹豫地抱住我,远离来自没有血缘的陌生人、和这个世界给予我的所有伤害……
当我静静看着照片,努力从她的眉眼找到我相貌蛛丝马迹的渊源,这种感觉,无异于在现实和虚幻的边缘去找另一个自己的复制品。没有任何预兆地,我看得目不转睛、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个闭塞的小山村,草木荒芜的小路蜿蜒曲折。她的身影出现在破败的土砖房里,满院子的鸡鸭在奔跑,应该是在冬天,院墙里见不到一丝绿色,她穿着普通村妇惯常穿的土制棉袄,梳着中年女人必备的发髻。
“她在哪儿?”
心里涌起浓浓的亲情,心里泛起强烈的酸楚,弄得鼻息沉重亦含了泪意。这份动情、动容不仅仅是对我母亲,更有浓烈亦心悦诚服的感激——
我知道我有亲生母亲已经26年,但我从来从来就没有奢望过、今生能得到她的消息。
养母与我性格不合,恨不能将这秘密带入葬身的黄土;我只知道当年生母不堪家庭暴力离婚、迫不得已弃我而去;生父又将我转送他人。那没有丝毫温暖的童年已然逝去,我渐渐淡忘了那些曾经的期盼与憧憬……
“湖南的某一个小村,是你西安的妈妈告诉我的……”
他从背后笼住我的腰,热烈的鼻息在我的耳后流连,轻轻叹着颤抖着的呼吸,仿佛这是游子漂泊一生,终将回来的地方。
“然然,她是你唯一的血缘至亲了。但是,你还有我。”
“然然,我曾伤害过你。但我向你发誓,我宁肯不要我自己的命,也想保护你……
不要再拒绝我、跟他离婚、和我好好过日子…….
我带你去做你喜欢做的任何事、带你去感受这世界不同的风景……好不好?……”
爱情里,很多突出的都是伤害和无奈。
因为有人说过:世上唯独有两件事让人无法自拔,一是牙齿,二是爱情。
他轻吻着我的耳际,嗓音带着颤抖的性感与暗哑,如同在诉说一段往事,动情亦动容。
“我试着忘记你,强迫自己不去想你。
我对自己说:这件事你一定要做到,就如同和乌卓做生意,就如同和高官打交道,就如同创办巨丰,如同在美国经历黑帮的枪林弹雨;不管有多难,你都要去做到。”
“我害怕爱你,会再次变成伤害你。害怕那种噩梦般的感觉,亲眼看你死在我怀里……”
他脆弱的语气里,有着情不自禁的哽咽,在这刻就象一个无能为力失去一切的小男孩,心脆得象玻璃,一碰就碎。
我的心最柔软的部分,为他的伤心而痉挛。
我怔怔地看着他,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脸、他的额。他沉痛的表情因我主动温柔的举动,忽然变得抖擞、精神百倍。
“但是我发现我失败了,我很痛苦。
我不能把离开你、忘记你这件事,等同于我所有以往做的不愿意、不快乐的事。
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痛苦。”
“长久的等待是容易让人厌倦和疲惫的。”
他轻叹一口气。
“如果没有结局,那就占据你,虽然这个目的,显得毫无意义。
但至少得到你的人,离我想要的幸福,还是比较近。”
他握住我在他面上沿袭而上的手指,紧紧地握在掌心里。
“一生太短了,我再也等不起!这一辈子如果想要一个女人,已经到了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程度,那么没有别的,只能说明我需要她,需要到就像必须的食物和水。”
“谢谢你给我这两个月时间,来让我冷静。可惜,我最后得出了结论。”
他黝黑的眼眸象一泓深潭,深深地盯着我慌乱的眼眸。
“不管你还是不是爱我,我想要你!我就要你!
我要每天随心所欲地拥有你!把你人生中剩下的最后日子牢牢抓在手里!
就好像我爱你今天,明天就会死去!
我可以用你能接受的、你不能接受的方式对待你,我可以整夜抱着你,抱得不松手,抱得你已经窒息、哪怕你再张牙舞爪地拒绝、或伤心地哭泣!”
“但是,绝不会再独自忍受寂寞!我绝不会再傻傻地虚度光阴!”
“即使爱就是伤害,伤害你我也要拥有你!”
他眉宇间闪烁着决绝、不容忤逆的霸气,“我做为一个男人,这只想占有你这样一个女人的命运!无论你多么不情愿、多么痛苦,我都不想再去在乎、去介意!”
“我要让你知道:你就是我的!你生来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我!”
伴着这狂乱亦坚决的语气,缠绕我的是他浓烈如火的吻。那刚硬的唇只有在触及我的唇瓣,才把那丝强硬的力度化解了一些去。他啮咬着我脸上的每一处,手大力地抚住我的发际,知道我痛,亦不放手。
离开我的脸,他眼中闪着邪魅若魔的光。
“廖冰然,我就一句话:除非你死,我才让你离开。若我先死,我恨不能让你陪葬!但若你先我而死,我会先葬了你,但最后我入土,还会跟你同埋一穴!”
“这一生我不放,来世我还会想尽办法再约。除非你在阴曹地府有办法摆脱我,否则,我绝不放手!”
我唇边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对上他恶狠狠的坚决,却无言以对。
他变得好强硬,非我所知之他;亦让我无法掌握,话说得如此坚决,我还能怎样反驳。
但是,我还在怕。
怕这份情的结局、怕他给我带来未知的因果,怕这美好的愿望只是南柯一梦。
他毕竟、这一生难得‘平安’。
“一生很长,我没必要跟你争什么口舌之快。”
我抽出他掌心里的手指,语气里含了莫名的沧桑,那句话听起来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万般无奈:
“如果,你在现实中真的已没有更好的、别的选择,那就选择我吧……”
他目光因我的淡然,忽然变得凛冽、清绝,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满腔深情似被悬崖勒马,表情瞬间凝出重重阴云,十分认真、恶狠狠地吐出一句,
“告诉我!如果这次我真的死了,你,会怎样?”
我怔怔地看着他,不知如何作答,他已紧握住我的肩,不甘心地狠狠摇晃。
“你说,你知道我要死,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
伤心至极的回忆,那本未尘埃落定的猜想,在我此刻木讷的反应里,竟然得到了见证。
他坚毅的脸部轮廓线条变得尖锐,狂乱的双眸里染上薄薄的冰霜。
“我,我……”
我要如何解释他在美国受伤时、我拒绝去?
我要如何表明,我心里怕得要死,怕他会死?
我为什么不去?他会明白吗?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凝成一句话,我镇定地开口。
“我,我很在乎。”
有一座沉重的山在我脚下坍塌,我认为自己这一刻至清至纯,有着前所未有的清醒,任何时刻都没有如此的激动与动情。
他轻轻拉开睡衣,牵我的手去抚他左胸若隐若现的疤痕。黄黑健康的皮肤上,活灵活现的冰刺青仍在,不过那尖锥的部分,已经被疤痕隐迹。
“你知道吗?”
我看见那淡淡的疤,心知肚明背后的伤口会有多大。新疆之行痛不欲生的皮肉之伤,虽然都不致命,但那恐怖狰狞的疤耗费多少时日才能隐去,这事我已然熟悉。
感同身受想他所受之苦,心里泛起酸楚的哽咽,“我那段日子不问世事,只想一个人、谁都不要……若你真死了,我一定去什么寺院,读书诵经、与世无争……”
“傻子,我死了,你做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亮晶晶的眼盯着我,唇角漾起温柔的线条,将我的手放在唇边啮咬,笑得饱含野性、亦不怀好意。
“是天意。子弹刚好穿过这里,我宁愿这一枪,能换来你的一些改变……”
话音未落,他已将我怀抱起身,重返大床。
我大骇花容失色。
今晚男女情爱的较量,注定要周而复始、永无休止吗?
“我不能……”
将双臂死死地横亘在我与他的胸膛之间,抗拒着他显而易见的欲望。
他轻轻拧起了眉,邪邪一笑,“为什么?我咨询了医生,你早都没事了。”
他将手指轻轻插入我的湿漉漉的发内,唇深深地吻上我的唇。
等等?这种女人的事情,他去咨询医生?当医院是他开的吗?
可是他已霸道地不容我拒绝,周身从上至下都赫然表现着强硬的占有欲望。大掌覆盖之下的肉体被温暖和呵护的气息挑逗,意乱情迷。
他放开我的唇,近在鼻前的脸孔露出邪魅的一笑,“然然,我很得意…..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因为从来不用……”
“不用什么?”他曳然而止,目光似含深意,令我不解。
“不用避孕,始终跟你,——”
他带着挑逗的深意看我一眼,“亲密无间。”
我抵挡着他明显的用意,转移话题,“和马萨也是?”
刚出口就觉得自己的问题太弱智,他如果用了,她又怎么会怀孕?
他的目光闪烁着莫名的深意,忽而炽烈、忽而冷静,但赤裸裸的欲望却是昭然若揭、毫不掩饰。轻轻将我按在床上,弄得我浑身肌肉陡然紧绷。不舒服的感觉在记忆的深处苏醒,我伸出胳膊再次螳臂挡车,声音里带着些微示弱般的恐惧。
“不要了,我怕。”
“怕什么?”他浓眉一紧,“我又不强来。”
“那我也怕。”
我扭身侧躺,想摆脱他的钳制。这种事,我满心满脑的抗拒,我不想做,就是不想做。
他嘴角漾起一抹邪笑,索性侧躺在我身后,双手毫不间歇地在我身上游离,丰满的地方感受到他的爱抚,一点点地鼓励自己复苏。
但总有潜移默化的阴影存在,当他蓄势即将进入,我忽然瑟缩了身子,内心深处展现不可思议的恐惧感。
欲望如箭在弦,已至曲径之门,不过浅尝辄止间,我已蹙眉不胜,唇间轻呼的猝然喘息,紧张到令自己也难以置信。瑟缩着蜷起身体,巨大的疼痛让心灵深处的恐惧席卷而来,紧攥了双拳,推拒在他下压紧贴的胸膛,唇间饱含痛苦的颤音——
“不要,不要——”
他停下,火热的身躯笼上我的身体,但已经行进一半的征途并不肯偃旗息鼓,仍亲密地贴在我体内,唇轻吻我的口鼻,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继续挑逗我的耳垂,“怎么了?”
“疼。”
说着这个字,已是不自禁地挪移了身躯,意图让他的侵略离开。
他伸出胳膊按住,不许我动,下身的欲望表里如一地又前行了一步,我突然委屈地眼里涌了汪汪的眼泪,“我疼……”
抽抽答答的流泪表情令他措手不及,他颓然翻身下来,如同战败的虎将般败下阵去。
他紧贴我身侧,反倒是一脸紧张,“真的疼?为什么疼?”
“我,我害怕,我一想到你要那样,我就……”
“天哪,然然,你真是害苦了我,”他喉间发出沉闷的声音,表情痛苦地隐忍着轻易一触即发的欲望,极力遏制的痛苦喘息,让我更有隐隐地惊惧和害怕,他的面色铁青,男人在这种关键时刻被叫暂停,会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
自己揩了眼泪偷看他,只见他沉静地躺着,闭上眼,不看我。
忽然有了不忍心,这样对他是不是太残忍?
盯着他紧闭双目、纹丝不动的表情,越来越歉疚,轻轻覆上他的身体,语气里有着松软和让步,“是我不好,我看你这样子好难过。”
他不理我,还是不肯睁开眼睛。只有胸脯有节奏的剧烈起伏,出卖着他极力控制、压抑的情绪。想象中仿佛可以见到,他让被欲望之火燃烧的激情,正通过各种感官和血管,纷纷原路返回。
这种时候,女人有本能的歉疚和愧意,欢爱中身体的不配合,简直就是天大的背叛。因这种浓重的罪恶感,脸贴着他的身体,眼泪却缓缓地滴落他的胸膛。
三块坚实的胸腹肌,平躺的状态下也不失纹路,中间恰好用来盛装这咸湿的液体。我抬起头,被这世界第九大奇迹弄到突然笑出了声。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对上我那令他莫名其妙的笑意,轻轻皱眉,有着淡淡的责备,“你还很高兴!?我差点让你弄到阳痿。”
我很是理亏。只好讪讪收回了咧开的嘴。
“又不是我的错,是你非要……”
他眼睛懵然一亮,脸色变了和颜,伸手将我揽入怀,让我枕上他的臂膀。
紧贴着我的身体,一手揽过薄被盖上,亲密地依偎着我问,“我再继续就疼吗?哪种疼?”
“就是,就是疼。”
我羞赧地缩在他怀里,头深深埋入他的臂弯。有些难以启齿,也觉得自己长篇大论也说不清。
阴道痉挛多数存在关系不和的因素,或女性因情绪恶劣,没有性兴趣,或者对做爱十分反感。有些女人因有过粗暴的性生活而导致的恐惧,也会在关键时刻神经反射引起痉挛。
我应该就属于有粗暴性史的那种。和天龙最后的那一次,我本来就疼痛难忍,但那时忍耐的毅力是那么强烈,完全超越了疼痛本身;至于和克苏托,那简直是噩梦般的幻觉;但是,那样的感觉,我这一生都不想重复第三次了。
他认真地审视我的表情,又伸出手指抚上我的脸,轻轻拭去未干的泪痕,沙哑着声音万分怜惜,“好了,不舒服就算了,没事。”
心里盈满了好深的感动,绝对不可以欠一个人,他这样表明了让我要欠他,而且是大大的一次。我心里舒口气平展了身子,却触碰到他的那处坚硬,唇角现出谄媚的一丝笑意,坐起身,指着它,一本正经地开口,“我帮帮它好不好?”
他将身躯倏然抽离,远远地躲到床另一侧,“不好!”
看我有点受伤的诧异表情,他又重过来笼我入怀,黝黑的眼珠定定地看着我,嘴角牵出淡淡一笑,“我不要你那样做,我要最传统的那种……”
“因为只有我们合二为一,我才觉得你是我的。那样才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对上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眸,我愣了神。
不过是几秒之间,一念闪过。突然之间如同掉入冰窖。
原来我真的已是蒲柳之姿——自己最爱的男人想要,我都给不了。
这猝然袭来的失落和悲哀,令我难以自制心底的懊丧,镜花水月的期望与真实的境遇迥然不同。我浑身回复僵冷,躺在他怀里,沉默着一言不发。
刚才如他一般热情似火,真情仿佛复活;这一刻全身心浸入万丈深渊,被紧紧束于冰冷的沉默。他意识到我突然的转变,以肘直起半身,认真地盯着我看。
“怎么了?”
他在我脸的上方,犀利的目光,盯着我的眼睛问。
有想哭的冲动,但是却死死地咬住唇,不让泪流下来。
这样的我,连做他的情妇都不够资格。
平定风起云涌的痛苦思绪,将它回归成杂乱无章的丝丝缕缕,我心中五味杂陈,却不知话该从何说起。指尖轻柔地在他的胸膛上,划着毫无规则的圈。如同画地为牢,但不知这里面,是不是就要注定关我自己。
唇间泛起淡淡一笑,“马萨和楚希雯,你是不是都和爱我一样,也很爱?”
他温暖的胸膛,肌肉顿时变得僵硬,看上去内心冲撞交织的某种坚忍不拔的感情,在脸上痛苦地凝聚,却变成了阴暗的眼神和艰险的隐忍。
“廖-冰-然!”
他性感的唇齿中间,恶狠狠地吐出我的名字,表情恐怖到、几乎是咬牙切齿。
陡然失控的情绪,如猛虎下山,强烈的愤怒实在抵制不了内心深处的压制,在这一刻尽情爆发出来。理智在此刻无法再力挽狂澜,感情的缺陷开始源源不断地、攻占醇厚本分的过往领土。可怕的眼神被惊天动地的气势指引,有着‘力拔山、气盖世’的气度,打算大动干戈。
“你这样的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他说我不可理喻!他凭什么说我不可理喻。
我是无法给他,但不代表我没有诚意。
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我还没有照我以前的脾气,开始大放厥词、以逞口舌之快,他已瞬间移步下床,拉开衣柜,取了衬衫衣裤。
“你做什么去?”
我顾不得许多,双膝跪在床垫上,急急地问。
他乜斜眼看我、睡袍以这姿势春光乍现的白皙前胸,语气却是一脸盛气凌人的挖苦,“怎么,你不给我,还不让我出去解决?”
“放心,我不乱来,只找她们两个。”
他真的、真的拔腿就走,毫不犹豫。
关上门之前,给我一个行若无事却阴险万分的笑。
“我做完了,晚上还回来睡。你别走!”
厚颜无耻的男人!你当你这个‘做’是做什么?!
啊呀呀!我觉得自己已经快爆炸掉了!死唐博丰!烂唐博丰!你个臭男人!大混蛋!
我可不是坐以待毙、砧板上的肉。
你这样对我,还能让我死心塌地?!啊?!
在歇斯底里骂了他十八代祖宗、将近一刻钟之后,想都没想奔去衣橱,还好以前的衣服和鞋子还在。
急忙换了,虽然没有冬装。但连裹了好几件夏天的衬衣,又顺手牵羊披了件他的厚外套,还算可以保暖。
穿了双以前的高跟单皮鞋,兴冲冲地就往外闯。
死了!这个门居然打不开。
身上裹着厚厚的层层包装,屋子里的温度很高,我热汗直流,衬衣的领子湿了个遍,也没把这个门锁鼓捣明白。
惨了!惨了!我溜坐在软木地板上,表情颓唐黯然。
他真阴险——故意让唐志林出马害我、装作英雄救美引我来、用我生母消息让我感恩戴德、之后我自爆其丑、他却对我百般羞辱……
唐博丰,你着实太可恨!
这是什么——就是为了证明他要实践他的诺言?
因为他现在够强、很强?想怎么待我怎么待我?
“我可以用你能接受的、你不能接受的方式对待你…….”
“我做为一个男人,只想占有你这样一个女人的命运!无论你多么不情愿、多么痛苦,我都不想再去在乎、去介意!”
这就是他恶毒至极的想法?!
我在某一个时刻,还意志不坚定地上了他的套,被他魅惑得真心话合盘托出、毫无保留。
金色的古董座钟响着午夜十二点。
这个时间,他出去寻欢?这个浪子、登徒子、烂人!
悻悻地在房间里踱着纷乱的步子,我现在战斗力奇强,却毫无阵脚可言。如果暴力的血液依然沸腾,我一定把这里砸个稀巴烂。但是,经过这么多事,还是成熟了许多,我忍了忍、没血腥发作。
目光寻见他放在贵妃榻上的笔记本,紧紧攥了攥拳。
唐博丰,你最好在外风流一夜、筋疲力尽,但还要省点力气别精尽人亡。
回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
1
一辆宾利在夜晚的道路开得疯狂。
他一脸阴云,目不斜视。
但脑海里全是她那幽香、绵软的身子,周身火热、如同中了武侠小说里说的、情花的毒。
今晚,他比任何时候都想要她。到了碰她、挨她、贴近她就情不自禁的程度。她的身体对他而言,就是取之不尽的一池清水,而他是沙漠烈日下行走多日的旅人,见到她,焉能不火热雀跃、深深沉溺。
恨不能洗尽遍身尘土,只在其中感受清纯甘冽;她只是在他怀里,就让他满腔柔情、石破天惊地无以复加。
关键时刻叫停,他整个人都行将崩溃。他不是圣人,尤其是长期禁欲、在自己最爱的女人面前,他更是愿意放纵自己、让周身热情放荡不羁、如同在草原上纵马狂奔、所到之处没有边界,所及之处视线无极,失去惯有处事的冷静,做一个根本不是自己的自己;野得纯粹、爱得热烈、要得无休无止、龙吟虎啸……但‘她’叫停。
第一次他没理,但第二次他不忍。他见到她表情里真实的痛苦,自己的心早疼成一团。
廖冰然,你凭什么就是我命里的妖精。
他还是败在这妖精的手里。
不碰她,也可以。
可妖精说了更可恨的话,让他整个人从火里真正地进入冰里,简直可以用‘水深火热’来形容。
她问他是不是爱别人和爱她一样?
这么没心没肺的话出现在那个时刻,他真是有要吐血而亡的冲动。
他知道她想念生母,那童年的缺憾他终于有能力、一点一点地帮她弥补。用心做事是他的信条,他对她的养母养父亦用这个心思。费了多少功夫,才知道最终的消息,他一直隐隐埋藏希望有天给她惊喜。但最终在她面前,亦忘了藏拙,实在是太想太想博她一欢……
若能让她因这种血缘的归属感,而得到些许温暖,他就觉得心里、又舒服了一点点……
可是妖精是真弱智还是有心要气他死?
这么没品的话也说得出,尤其是在他真情告白、把一切都全盘交付了之后?
他凝神看夜晚道路两旁的车,心底泛起了深深的苦笑。
他还是没有沉住气……
收伏她的心,他亮出的底牌,还是太早、太早……
隐匿在闹市街区的清净一隅,灰白墙壁重重隔阻的独门独院。院落里丛生参天的大树,上面有着枯枝编就的黑色鸟窝,夜深人静、寒鸦入睡、瘦鸟息鸣。静谧的周遭、沉睡的世界,在四合院里住的人,依着腾腾的炉火,却是暖意丛生的。
青石板铺就的十字甬路,在月光下闪着森冷的光,如同印照着主人一个又一个孤寂的夜晚;沁人心脾的寒凉,随临窗一角的树影摇曳不已。
暗夜涌动的风沙,摇碎了喧闹人生的嘈杂。花木扶疏的院落,幽静亦带着一点点来自天际的花草清香。冬天,这里已是萧索一片,地上的树叶积了厚厚一层,没有被青石板覆盖的角落,曾长满湿滑茸茸的青苔,此刻,干燥得沉埋于肆虐的风沙。
窗棂之上不见灯光,马萨母女早已睡下。
无家可归的这个男人,轻轻地在院子里踱着步子,不想惊扰任何人。
院落一角亮着模糊的灯。影壁上的彩绘若隐若现。他点了一支烟,沉默地在冷硬如冰的石凳上坐下。
这是一个老式四合院,动了置产业的心思,早早那年买下,最后刚好给马萨住。
古朴的房子,有着年代久远的历史痕迹。他看着那影壁上拙朴的图案,看着看着,仿佛看见了什么,凑近去。
两幅图——
鸳鸯同戏水。喜鹊飞高枝。
表达夫妻百年好合、百事吉祥如意之意。
他举着打火机细细地上前、依着火光痴痴地看,忍不住地伸出手,抚摩那古朴的石雕图案。抚着抚着,僵冷的手指凝在其中一只鸳鸯上,心里漾起了异样烦乱的情绪——
古人说得多好:百年好合、吉祥如意。
偏偏于他而言,这百年好合就如此不易。
正房的木门‘吱拗’一声,连带外间的风门打开。他回头一看,是马萨披着白色的棉袍子,站在房间的门口。
“唐哥!——”
她叫他,怯弱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藏的欣喜。几乎是不顾外间风寒,从石阶上奔下来。
“你怎么来了?”
她走近他身边,却仿佛有所顾虑、不敢靠得太近。
他是她心目中的神,她爱他爱得又苦又烈,却如同修女面对上帝,肯每日祈祷与他相见;但当他有朝一日在此静夜降临,她却手足无措、欣喜若狂。今日是巧合亦是预感,上苍给了她一丝希望的光。
“我,”他黝黑的眼眸里闪烁着犹豫,目光越过她去看视线升高的正房,“我来看看恰伊莎。”
他有丝不忍,不忍看马萨明亮的眼睛。知道她爱他的苦,亦知道自己的残忍。但,他的人和整颗心,都给了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而且,还因为自己已经一无所有,所以丝毫不敢滥爱逾距。
他心里,和任何女人都是有距离的。能和他坦裎相见、赤裸相拥的,只有廖冰然。这一切起源于十年前那个夜晚,小妖精主动投怀送抱来到他房间、靠春药勾他上床,撩动他的七情六欲,锁定了他今生爱的琴铉。他只能为她而弹,别人只能望洋兴叹。
如果不是这样,马萨何曾不被他爱怜?草原上空的鹰高飞的梦想,地上的诱惑何尝不是翅膀的羁绊,它总要俯冲、落地、奋力一击,获得那些称赞的目光。
马萨的痴情,他不是看不见,而是不想去看——
看了,他怕自己会沦陷……他是凡夫俗子,定力不能通天……可有多少的无奈,尘间事何能两全?
进屋,温暖的陈设和床铺,他的女儿、小小的身子躺在床上、睡得正甜。
对恰伊莎,他有身为父亲的愧疚。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他总要尽父亲的责任。但一想到‘她’对这件事的含沙射影、不依不饶,他就觉得自己左右为难、举步维艰。
这份爱是多刃剑,割他的心不遗余力,但对周遭的所有人,亦有杀伤力。
他沉默地坐上床沿,手轻轻放在孩子的胸口,默默地看着自己的骨肉至亲,烦恼无绪。孩子的呼吸平静,小小的胸脯静静地起伏着、打着可爱的鼾声,小脸温暖绯红,丝毫不知父亲如神一般的降临,在母亲的心里,掀起了多少涟漪。
马萨远远站着、静静地看着唐,看得目不转睛,看得仿佛一秒钟的印象可以留存一年、一分钟可以记住一生般,痴然……
人生苦短……相遇之日无多…….
唐站起身,静静看她一眼,“我走了……”
高大的身影坚定地走向门口。马萨疯了般地追上去,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他,脸狠狠地贴在他的后背上,双手拼命地在他胸前紧攥,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打算将他深深捆绑。
“唐哥……留下来……”
带着哭腔,“求你留下来……”
这是几年来第一次出现的奇迹,他会在夜晚一个人来。一旦错过,她知道,这样的事这辈子都不再可能发生。
苦求爱、匍匐在地上没有自己的立场、失了人性的尊严、没有自我被厌弃、都无所谓吧……只要能有一刻现实的温暖……
感受一下你怀抱的温柔和甜蜜……我不嫉妒、安安静静的、没有欲望……
被囚禁在哪里都无所谓、哪怕失去自由……
我只守候、等待、始终在背后、看你在尘世中众星捧月般的伟岸背影……
我渺小的世界因你而存在、为你而存在……我从来不让你看见我、顾虑我……
等到你老了、孤独的那一天……
你会发现我还爱着你,这一生都没有改变……
但只要在那一天之前,你偶尔能够……
拥抱我……
自上而下的坚定语气传来,击碎了这些奢望的小小片段。
“我还是那句话:除了我的人和心,你跟我要什么,我都给。”
她紧贴着的后背,他胸腔经由咽喉的话,有着冷静的冷酷。
“不然,我希望你回草原,过自由自在、你想要的日子……”
感觉到身后人陡然的静寂,他轻轻地转身,目光中闪烁着丝微的晶莹,带着怕碰碎她的疼惜,看着她的脸。
“马萨,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最好的妹妹……”
一颗绝望的心,再次落入黑漆无边的暗夜……
====
他推门进来,看见了黑暗中如猫一般、眼睛发着绿光的我。
我把灯都关了,就眼睁睁地开着笔记本坐在床上、上网、等着他。在白冷的灯光下,张开嘴,就露出森森的白牙。
我决定先按兵不动,等他先开口。
他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不顾一举一动都被我狠狠监视。末了过来上床,若无其事地收缴了我的笔记本,扔上贵妃榻。
一伸手将我揽入怀中,“女人少熬夜,睡觉!”
他就这幅德行?把今晚的事一笔勾销?
他知不知道他刚才出去做了什么?
我张开嘴只说了一个字:“你!——”
他的大手已紧紧将我的嘴捂上。闭着的眼睁开、疲惫万分地看我一眼,“我困了累了。不许说话。”
他累?
他的确很累。刚才和谁在一起温柔甜蜜?
楚还是马萨?还是两个都没拉下?
下意识地看看钟。两个小时,一切皆有可能。
肺都要气炸了。
可他的鼾声悦耳地响起,劈头盖脑地笼住我的脑袋、四肢将我紧紧地缠上,大有我连翻身,都要从睡梦中请示他的意思。
拥我太紧,我睡不着。我习惯了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被他钳制很是烦恼。
可是左右却挣脱不了。他的胳膊仿佛是钢筋做的,除了用牙咬,没有办法让他松开。但是,斜着眼在朦胧的灯光下盯他几秒——那阿波罗般的俊美面孔,象老鼠般去咬他胳膊又有些不忍心。
斗争、烦恼、烦恼、斗争。我也累了……
上下眼皮打架、一个呵欠就睡着……
黑暗中他睁开了眼,大手放松了紧握着我的胳膊,在我额上印上温柔一吻。
“小妖精……”
“我就要你习惯我……离了我、你活不了……”
好放松、好惬意,就像婴儿身处温暖的摇篮。耳边还总有亲密的呼吸,守护般地在耳后徜徉……
直到睁开眼,发现自己脑袋枕在一条坚实的胳膊上。体现雄性健硕的肌肉此刻都温柔地深藏在皮肤里面,与我的脸亲密接触的部分,绵软而又有韧性。
嘟囔了一句什么翻身,却撞在身后他的怀里。
“天哪!——”
惊觉到昨晚在他怀里、已安心睡到日上三竿。睁大眼愣愣地看着房间的大钟,已是十点以后。
又来了,历史再一次重演。可是,今天我要上班的!
昨晚果然是灰姑娘。脱了水晶鞋,又要去那黑暗的厨房,做小小劳工。他深夜出去猎艳整宿不睡,我跟着他发什么神经?好好的生活规律又全盘打破,夜不能寐、寝不能安不算,又开始陷入上班迟到的恶性循环。
回头恶狠狠地看依然沉睡的他一眼。
闭着眼,他依然睡得安详;表情宁静天真地、就像一个可爱的、沉溺在睡梦中的孩子;隔着窗帘倾洒而下的阳光,照在他沉静的脸上;白皙的眼皮下方垂着黑黑密密的睫毛;凛冽的眉锋随心所欲地舒展、一根一根地都那么放松;线条刚毅的唇,却紧紧地闭着,一本正经的棱角,显得郑重而又肃穆;高高的额头上,有几根不服帖的发丝,垂在他的眼际……
怔怔地看着他的脸,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既激动又平静……
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他坚持和我共度一生……即使我一无所有……
忍不住要去撩那缕妨碍视线的发丝,手犹豫着还没伸出去就住了手。
——他昨晚真的好累?今天居然都起不了床?
甩开他覆在我腰间的大手,掀开被子腾地坐起来,见他依旧没睁眼,嘿嘿恶毒笑着、恶作剧地低下头去,附在他耳边尖叫大吼,“喂!——”
他懵懂地睁眼,如同这样的力量才能让他警醒一般,夸张地舒展了身子,而后来了精神。
唇角浅浅一弯,笑得非常帅气。
“早!——”
“早什么早?!”我瞪他,“十点了!——”
简直是恶狠狠地埋怨,“为什么、我一遇见你就上班迟到?!”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斜躺在靠枕上,将双臂笼在脑后,依然笑着、语气轻描淡写却暗藏刀锋。
“还上什么班?我要你离开金盛。”
要我离开金盛?他以为他是谁?
的确现在他有能力养我,但真的是把我当金丝鸟之一吗?我廖冰然这辈子没别的,就是坚信一切靠自己。他这么干,迟早会让我们的感情完蛋。
当他说的话我没听见,跳下床就去洗漱。脑子里盘算着——最近这段时间没有请假,今天偶一为之请个事假,还算情有可原……
洗手间用具一切照旧,和几个月前陈设完全一致。轻车熟路到如同这里的女主人,化妆也滴水不漏、神速既成。等到走去衣柜取衣服,才傻了眼。
这里根本没我的冬装。他根本就没置办。
他斜坐起身,看我悻悻地走来走去、暗暗大发雷霆;终于得见我停下匆忙的脚步和动作、愕然地看着他的这一刻。
“怎样?”
他耸耸肩、表情一脸无辜。好整以暇地靠着背枕。大肆敞开的睡衣领口,露出若隐若现强健的胸肌,在床上伸展的四肢和大脚丫,肆无忌惮的姿势浪荡不羁,目光有几分流氓匪气般的深意、狡猾地看着我。
“为什么没我的衣服?”
“还用问吗?这段日子、你又不是我的女人……”
他的眼里闪着狡黠的深意,“还是你希望出现点、别人的尺寸?……”
没衣服、没手机、没包,我根本出不了门。
我忽然发现我和他之间、阵势仿佛有些变了——我怎么会,轻易就被他耍得团团转?
我绞尽脑汁还没反应过来,该如何继续作战。他已在床上袖起手来,气定神闲地开口,显得表情象个慈善家般慈眉善目。
“根据既往经验,我总结了一阵子。”
他语气轻描淡写,气势却不失嚣张,“身为我的女人,有必要让你铭记我唐家三条家规。”
谁说要做他女人?还有什么狗屁家规?
我狠狠地睁大眼瞪他。
“请把这套家规、用在你那对娇妻美妾身上!”
他忽略话中重点。却笑得可恨,唇角咧得老大,“干嘛瞪我?”
忽然来了兴致,目光犀利、带着几分捉弄。
“廖冰然,你知道你身上、有哪三样东西比我大?”
知道他不安好心,我恶狠狠地答,“哪三样?!”
“眼睛大、脾气大、第三样,胸比我大。”
我唾他一口,拿枕头砸他。
他躲闪着却不忘嘴下乱喷;
“继续说三条家规——第一,从今往后,我住哪你住哪;”
当你狡兔三窟、孤狼多洞?!我正要开口怒骂,他已扔了枕头回砸我,砸到我的腰,弄得我暗暗生疼。他不顾我咬牙的表情、同时说第二条。
“从现在开始,每天抱我一分钟;若愿意时间更长,我没意见。”
“抱你个头!”
枕头恶狠狠地又砸回去。却被他伸手抓住接个正着,他阴了笑嘻嘻的脸,语气一本正经。
“第三条:只做我唐家的生意,别人的事、不许干!”
“你管得着吗?!”我又气又恼。
“那你试试!”
他目光瞬间森冷、反口相胁。
“给你三条可经之路——要么你自己辞职;要么我替你辞职;要么金盛逼你辞职;你选哪种?”
他的笑里闪着显而易见的恶毒和掌控,我眨眨眼睛、咬牙切齿。
“我就不辞职!你能把我怎样?我还不信了!”
他平摊双手做个不置可否的手势,嘴角撇出淡淡一笑,将我毫无力量的反抗,云淡风清地抛至脑后。飞身下床掠过我走去卫生间。
我在一刹那间已是愣神——他如何、能做到这样大的改变?
仿佛一夜之间、黄粱一梦醒来,世道全然变了:
他,成了我的主宰……
我可笑的反抗,真是显而易见的实力悬殊。他不理会我,我只能尴尬地站在床沿。脚迈不了一步、没人绑着我,却行动受制、寸步难移……
小几上的手机响起,他走出来接。盯着号码,看我一眼。
神情凝重地放在耳畔,面对我的脸上,目光严肃。
“立东,是我。”
我周身一震,似被火钳烫到皮肤般、心中瞬间积聚了、几许面对凶险的惊惧——
这世上,我认为绝不会有第二个安立东!
他察觉了我陡然阴寒的目光,眼神犀利地锁定我暗暗战栗的表情,听对方讲了不过半分钟,我觉得脚下已是万丈深渊的最后界限、站在他面前,立足之地已在摇摇欲坠……
“就按你说的办。”
他目光死死盯着我,沉静地吐出一句。单指扣了电话。
原本明净坦荡的高额印上了几分阴霾,黑色的雾霭重重掩入他晶亮的双眸,他眯起了眼,目光并不迷蒙,内含锐利的刀枪剑戟,光影之间要将我已不再稳当的世界,狠狠斩断……
“你想问什么?”
他走近我,硕大的身躯横在我面前,象一座大山。却是座可怕的、深藏不露、蕴藏无穷无尽黑暗力量的山,要我低头俯首顶礼膜拜。
我睁大了眼睛神思恍惚,为真与假、虚与实若有所思。
短短几个月,有太多太多若明若暗的问题、若隐若现的内幕……
我愣愣地看着他,有一刻失神——
忽然,我有些明白了。
我一直就有这种感觉:安立东,绝对不简单。但如何不简单,一直使我百思不得其解。
而那些我自始至终没有解开的疑惑,现在幡然了悟:
为什么我会成为风险管控部的经理?
为什么我这个经理屡屡不在其位、形如玩忽职守?
为什么有问题的数据销声匿迹,而取而代之送去审计的、是无关痛痒的其他企业的擦边球交易记录?
从高层就有防备的举措——真是高瞻远瞩;
而这龌龊小人,为逃避洗钱行为水落石出,选了无数条道路来规避危机——
绑架林沐逼林可汗合作、恐吓傅南德隐瞒审计数据、贿赂金盛高层、勾结司法势力……
而对我这样的小人物,手段也简单、复杂到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难道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内幕吗?
那天和希斯一同加班,他也看到了最后分析的结果……我一直未来上班,他为什么不把结果告知林可汗……
可怕的猜想,发现原来身陷囹圄已成现实,周遭的都是叛徒和黑帮,真是太可怕了。
【“廖姐,我提醒过你,”安立东的眼神那么犀利而又深刻,“很多事都是有内幕的,表面上很难看出任何蛛丝马迹。而那条始终贯穿其中的线索,即使眼力明察秋毫也很难找到。”】
这句话的意味好熟悉,熟悉到我那一瞬间,就觉得他很象一个人,但那丝直觉只是一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