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风云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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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第一次以其中一员的身份,走进巨丰大厦,这个举动对我而言,意义是巨大的。
并且对我身边走着的、这个高大的男人而言,也是巨大的。
他始终气定神闲、满面春风,陪着我就像陪同前来参观的什么政府官员,举止间有着不经意的诚惶诚恐。
沿途经过,众人都在窃窃私语。
我不知道他们议论的话题——
‘楚希雯不是和小唐总去美国度蜜月的吗?这突然冒出的女人是谁?’
‘听说是双水的新老总哦?什么来头的?’
在他办公间的隔壁,布置了一间面积是他那边的一半,装修风格略显简朴的办公室。
我在其间落座,还没有欣赏够落地窗外、车水马龙的开阔视野,他已在我身旁开口,表情似笑非笑,一看就有猫腻。
“一会儿,你的行政助理过来。对她讲讲你的工作要求。”
话音刚落,果然有人敲门。
我狐疑地看着他,大声说“请进!”
下一刻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表情霎时蕴满惊喜。
“陈琳!”
原来这男人真的掌管着、我人生的喜怒哀乐。
他一怒之下能掠夺我的所有;而一喜之间,亦能还我全部。
她气质沉稳,虽喜上眉梢但还是对他躬身行礼,“唐总!”
转向我正要开口,我怕她叫“廖总”,急忙大笑着自我介绍,“我是廖冰然,幸会!”
她一愣,继而也笑起来。
唐看上去心情也不错。看看时间,“3点钟会议开始,我到时候会来叫你。陈琳给你准备了相关文件,你可以先了解。”
他似恋恋不舍般看我一眼,而后迈大步子走出去。
他一走,我和陈琳全无职场礼仪,把她带来的那摞文件摔到桌上,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摔到沙发上坐下,促膝谈心。
“喂,快告诉我,怎么就好了?”
她的语气比我急切地多,“这几天你的手机打不通,我都没有办法联络你。”
“他又没收我的手机了,”
我恨恨地答着,下一刻却又无法遏制满心的甜蜜。
“知道吗?他找到我亲妈,把她接来北京。天啊,我都不知道他会这么干!我整个人都高兴地傻掉了!你知道吗?
还有那个马萨,就是上次来找过我的那个马萨!她把那个小宝贝留下给我,自己回草原去了!”
陈琳瞠目结舌地听我手舞足蹈地说着,表情愕然。
“天哪!真的吗?真的吗?”
她止不住地惊呼,听到马萨的故事,又唏嘘不已。见我说到动情处热泪盈眶,她也难免感动得直抹眼泪儿。
没想到。太多没想到的事,如同水到渠成。
如果生活都是这样平静的、无奇的,安宁的,就好了……
“对了,”闲话少叙,还是想起了肩有重任,“一会儿要开的,那是什么会啊?要我看什么资料?我现在对那些东西是一概不知的。”
“他没告诉你吗?”
她惊讶道,“今天下午,双水集团第一次筹备大会啊。巨丰上上下下,这几天都在忙这件事情。今天的会议还邀请了媒体,要见报的。”
她突然睁大了眼睛瞪着我,“不会吧,小姐,你是双水老总诶,会务上有安排,你在今天会议上、要做开场发言的!”
我一惊之下、几乎是魂飞魄散。
这个衰人,推我过来玩这种儿戏!我对这个行业尚一知半解,他就敢让我出手!
究竟是我死定了?还是他死定了?他这玩得是哪出啊?
象黑旋风李逵般地冲向办公桌,抱了那厚厚的一沓装订好的文件来。死死地盯着扉页,却暗暗叫苦,一百多页的筹备报告,老天爷啊,你让我从何看起!
我知道他在隔壁。
要是没陈琳拦着,我一定拉开这扇门,踢开他那扇门,气势汹汹地进去,然后大喝三声,“姑奶奶不干了!现在走人!”
但陈琳死命拽着我胳膊,“大小姐!求求你了!你发言的重点我都划了!还有半小时!你记忆力惊人!赶紧看看!背下来!”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我狠狠地咀嚼了这句话几秒,然后把自己摔进那侧的布艺沙发。捧着沉重的纸质文件,一目十行地开始用心浏览。
陈琳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只是按照我的习惯,悄无声息地整理着办公桌……
二十多分钟后,我从文档中抬起头来,给了她一个神秘莫测的笑,让她头皮直发麻……
果然是有媒体介入的会场。除了看上去是主办方的人员,亦有便装记者偏安一隅,占据了小型发布会式的现场。镁光灯、摄像机闪耀着此起彼伏的光。
翻翻会务安排,亦果然,有我出场的、时间不短的片段。我用视线余光,看看自己身上的职业装。因为今天要去金盛辞职,着装很注意,误打误撞地穿得比较沉稳,却没想到这台下公众的目光聚焦到我身上,均是眼前一亮:觉得我气质含蓄又内敛。
唐博丰没有上台,他在角落里表情沉暗,但有一双黑魆魆、象猎鹰般的眼,紧紧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陈琳在我身后递上发言稿。
我摇摇头示意不用。
这么多年职场受检场面无数,哪能在关键时刻怯场?
唐博丰,想让我出糗是吗?可惜,你打错了如意算盘……
向来会上发言,都把台下的群众当成遍地种植的青菜、萝卜,基本上视而不见。只有不把对方当听众,才能随性发挥,这次也不例外。
当我被群众推上发言席,我想都没想,长长的卷发在黑色西装后轻飘飞舞,而后长身玉立地站在演讲席上。台下如潮的掌声环围中,亦有探询、窃窃私语的目光。
他们都在询问——我是谁?
他们都难以置信我这样的无名小卒,怎么竟然会站在这里。
他们虽然目光赫赫而视,但疑问满腹:不知道象孙悟空般、这个横空出世的我——到底行不行?
我对自己说:我是廖冰然。
是星星总会发光,斗志昂扬、如同下一刻的演说——军歌嘹亮。
这种时刻,自信是一个很有底气的字眼。什么事越怕越做不成,畏畏缩缩不肯上前绝非我的风格。当各种视频工具对准我的时刻,我没有丝毫怯意,反而睁大了眼睛,露出一个柔和又得体,收敛又热情的笑容。
从那些惊艳的目光回应中,我明白脚下的根基有多扎实。我既然能脚踏实地地站在这里,那么这就是现在的我,该有的位置。
刚才二十几分钟,就把相关内容浏览个大概。但感性思维较强的我,身后有的是文化的底蕴。触类旁通,虽然对生物科技不过一知半解,但也能娓娓而谈、侃侃道来。
“大家好,我是新接受任命的双水集团执行董事——廖冰然。”
“今天第一次跟大家见面。相信在座的所有人,都认为我的面孔很陌生,”
开场白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我以非常坦诚的语气,面对大家欠欠身,“在站在这里之前,我的老板,仅仅给我20分钟时间,来了解整个双水筹备的工作。包括企业经营宗旨、方向、目标和流程。
因此,双水对我来说,亦与大家的认知一样,绝对是一个陌生的、史无前例的新生事物。”
大众哗然,均在得体地窃窃私语。角落里他却直起了身子,目光炯炯有神,在聚精会神地听。
“近代生物科技有两大领域,一是遗传工程的基因重组,另一是单株抗体,最近又有芯片研究。从1980年开始,我国将生物可以列入科技发展重点项目。”
……
“人类利用自然科学就能掌握世界,或许基因食品就能解决人类未来的粮食危机。但现在有很多民众对基改食品感到恐惧,我想,影响最大的是食品安全这部分。但现在已进入市场的六成以上食品都与基因改良有关,目前还尚未发现不良的副作用。”
…….
“人类基因图谱的影响相当大,包括促进新的医药与分子检验试剂的发明、个体治疗观念的形式、农林渔产品的改良、环境应用……很多方面。基因研究应用医学方面,可以举个例子:它正如我们所了解过的一种设想——病人身上带着芯片到医院看病,医生看了芯片,就可以告诉你的生物特征及对症下药。”
“改变生命密码影响人类点点滴滴。但现在世界上都有利益权力的问题,国际贸易占一国经济很大的部分,国家能享受新的科技带来的益处,但为什么不会将它卖给其他国家呢?”
“目前国际上都希望在科学家之间、消费者之间寻求共识,以建立良好的、全球通用的管制架构,国内企业想要在生物科技上有很大的发展,则极需政府的管控机制。除了企业本身的创新外,还包括健康、环境生态上的安全等自身的管控。”
“新创立的双水集团,将综合生物科技中的制药、基因、生态研究,在国内力争成为行业内的导航者。我们将近3个亿的前期筹备投资,已经全部到位。很多前期已重点投入的科技攻坚项目,亦会在短期内可以享用相关的成果。”
“长久以来,国内的生物科技企业之间,一直都存在壁垒。自身研发出的先进技术,为保证持久的利润率和市场垄断,即使对方可提供资金交易,也轻易不肯向外界转让。共同发展、享用已有成果,是生物科技能保证阶段式成长的一个正确方向。只有我们能够坚持信息透明、互通有无、扬长避短,才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长、更远。”
“各位,双水创业的初衷就是为了回报社会、让国内企业生物科技发展共同进步,为国家在这一项目上的国际领先地位尽心尽力。我做为双水的执行董事,在成立最初,在此向公众郑重承诺——”
“我们的科技成果,将优先有偿转让给政府导向的贫困地区、政府研究机构和同类企业;另外,将在十年内、不定期地开放一些优势项目的垄断期限。我请大家相信,双水有一颗感谢国家和社会多年来、一直鼎力支持民族产业的心,我们今后的事业,在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下,也将会做得更好!”
“谢谢各位!”
掌声此起彼伏,简直令我受宠若惊。
暗暗长舒一口气——所谓江湖霸气,指的就是刚才那一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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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会,我在人群中逡巡良久,都没找到那个可恨的人,直到走出会议大厅下楼到他办公室,才看见他在落地窗旁、独自站着远眺街景。
见到我,做出袖手旁观的姿势,并且笑得恶劣。
刚才发言时的凶险刺激,我心有余悸,想了一霎,难免上前气急败坏地质问。
“你干嘛这么整我?!你知不知道我只有半个小时时间、才能准备好这见鬼的发言!你就不怕我临危而乱,信口雌黄,毁了双水还没面世的公众形象?”
他皮笑肉不笑,一脸无赖样,却不无诡异。
“你向来出口成章,没有压力发挥不出潜能,这种锻炼,不正能体现你的过人之处吗?”
明明是他将我差点置之死地,可竟还敢如此觍颜狡辩!
我瞪了眼即将发作,他却微笑着揽过我,言辞带着明显饱含吹捧性质的安抚。
“而且,我相信我没看错人。你啊,绝对会在这种场合不惊不惧、淡定自若。你刚才在他们面前信誓旦旦的样子,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这下所有人都领教了你的作风,在集团内瞬间声名鹊起,省得我多费口舌加以介绍了。不是吗?”
这是恭维还是嘲讽,我这么聪明,居然也不知该如何判断、话语中的褒贬之意了。
“嘿嘿,”他笑得狡猾,“原以为让你上任是赶鸭子上架,你心不甘、情不愿;没想到你大权独揽之后,风格另类而又迥异……
谁说我要取消项目成果的十年垄断?我还没说话,你已经定大局了……”
他的眼若有深意般地,眯得细长,嘴角莞尔却似笑非笑,“我深感惶恐:将来在这里,究竟会是谁做主……”
“你要做慈善,我总得让你善到底不是?”
反唇回应,恨恨地瞪他一眼,“我原以为从此后会告老还乡,重享清闲,没想到才出火坑、又入刀山!喂,对我这样的高级打工仔,你到底给我多少钱?!”
“身价随你开口,”他丝毫不以为意,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我,“钱之外,还奉送——”
低头,俊朗的脸上又现轻薄之意。
“还奉送一个死心塌地的男人,随时随地你想要,就能给……”
看着他英挺的眉眼轻轻地俯下,我再次心慌意乱地,心上小鹿乱撞。从此我们连职场都近在咫尺,再难避免他的随意侵犯……
敛眉正色,令行禁止。
手抚上他的唇,“第一条禁令——禁止公众场合搂搂抱抱。”
“第二条,禁止人前跟我过分亲密;”
他愣住,挠挠后脑,伸出一只手掌要求暂停,“等等,这些话我怎么觉得这么耳熟?是不是什么时候你说过……”
我抿嘴一乐:只许你有唐家三条家规?我好歹也得让你见识见识、我廖家几例祖训……
宠溺地对我无奈笑笑,他做着投降的姿势。却去取了外衣,上前来象孩子般,牵我的手。
“干嘛啊!”
我恨他不长记性,狠狠甩掉他的手。
他讪讪一笑,语气示弱又无辜,“怎么,下班了,和你一起回家都不行?”
我噎住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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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男靓女的一对璧人,走到地下停车场。
他不经意间四顾无人,亲热地上前揽住了她的胳膊。
而她赧然间,亦沉默顺从,在他肩下,两个人走走停停,拉起手来就像一对情浓意真的情侣。
一辆采访车正要离开停车场。随车记者眼尖,看见了这一幕,低声对同伴耳语。
“那是不是今天双水发言的廖总?”
同伴伸脖看看,“是哦。”
“那女人毫无来历,年纪轻轻做到这位置,让人匪夷所思;听她那番话标新立异,真有个性。”
“等等!”
他灵犀微动,“她旁边那男人是谁?”
言语间已快速地对好焦距,抓拍了几个镜头,下一刻笑得得意,“没想到在这里歪打正着,反而逮着了头条新闻……”
锦绣人家,温暖的室内,在家休养的天龙穿着家居衣,打开最新送到的报纸。
时事版商务信息版块,一条新闻印入他的眼帘。
【打造中国生物科技企业航空母舰——双水生物研究集团成立】
2007年12月30日,由实力雄厚的巨丰集团斥资3.8亿,同时依靠引进外资、及与新疆天然集团即将实施合并成立的双水集团,首次筹备会议在CBD巨丰大厦举行。
虽然双水的内部会议风格低调,这当然与其经营商务标尚未正式发布有关。但在此次内部会议崭露头角的双水年轻女董事——廖冰然,给发布会现场带来了与以往商务气氛截然不同的清新气氛。她宣布将引领双水集团生物技术的研发、向资源和成果共享的方向发展。
此举意义重大,将会影响现有的生物科技企业各自垄断的经营模式,亦有望打破以往企业之间的竞争壁垒,迎来一个新的局面——若双水成为在这领域中无可争议的最大阵营,将对整个中国的生物科学界带来有深厚意义的革命。
消息人事声称,双水正式成立的发布会,应该可以在2008年1月中旬举行。
据悉,双水的前身是新疆的天然集团。自2004年开始,它一直致力于基因研究应用于农产品的开发和研究,在美国其产品亦有很成熟的市场。此次强强联合,将形成一个集生物、医药、基因等多个生物科技项目研究的产业集团。至于其最终的社会意义,是否如其年轻的女掌门人所说,为中国生物科技界掀起合作、进步的新风向,我们仍需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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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呆怔一霎,如梦初醒般地放下报纸,走向书房。
上网。关于‘巨丰’‘双水’‘廖冰然’的词条搜索竟有几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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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否打破行业惯有壁垒?】
……对于双水新任女董事廖冰然,在筹备会现场关于生物科技企业打破相互间经营壁垒、实现精诚合作的设想,业界评论各不相同。这无疑是一个大胆而又有创意的设想……
……
【神秘的双水年轻女掌门人】
本刊对双水常务董事廖冰然欲进行独家采访,请她详细解读打破生物科技研究行业惯有的自我保护壁垒,但遭到礼貌拒绝……
……
忽然,天龙的目光久久地定格在打开网页的、那张照片上。
【身份耐人寻味的新一代生物科技女主】
斥资近4亿、与新疆天然集团合并后成立的双水集团,神秘的年轻新任掌门人身份渐渐浮出水面。
新疆天然集团长期以来,依靠生物科技与农业产品的结合、紧密的商业授权模式打入美国农产品市场。天然依靠基因研究的成果,积累了大量的科技经验,在基因技术专利方面,在美国申请和拿到的专利已达300多项,这些前期的成果无疑加强了其在生物科技领域的影响力。亦会使新成立的双水,顺理成章地成为中国新一代、生机无限的生物科技产业集团的奠基。
……
双水神秘掌门人廖冰然,究竟是何许人也?
……
关上显示屏,被那铺天盖地的新闻笼罩的视觉,已被刺激摧残到了极点。
天龙的心中一片黯然。
林可汗反馈过她离职的原因。正如她自己在某一天曾告诉他的那样——她无法热爱这个行业,亦不想在这里有所建树……
原来,她有了新的发展天地。而那片天空的广袤辽阔,果然不是他力所能及可以为她提供的……
所以她离开……人,都有权利选择更为美好的前途……
为什么这一刻,他心底里泛起那么深沉的苦涩……
是什么,击碎了他一直赖以维持这份执着的自信?
他感到内心深处原本固若城墙的一处,正在渐渐坍塌,带着灰石飞屑的颓败,在漠然的气氛中渐渐瓦解……
那曾苦苦执着挣扎着的一段痴情,正以不可思议的酸楚滋味,在暗暗流泪……
一个悲情男人的苦爱……一颗零落不堪、血流不止的心啊……
双掌深深抚上额头,捂住一张因内心的痛苦而神态扭曲的脸。让盈眶的泪水尽情地从指缝间滑落孤寂尘世……
那是他曾最爱最爱的女人,发誓不管等待多久、都要等到她回来的那份妄想……
此刻依然象水晶般澄澈透明……曾如浮云野鹤般曲高和寡、无人理解。
但这一刻,砰然落地……宛然碎了……
忽然,如困兽犹斗般,目光凝聚出了一条精光四射的线。他重新打开电脑,鼠标快速地点击着那些新闻条目,而后视线聚精会神地落在那张照片上。
专业记者抓拍的角度,比起侦探社善于捕捉蛛丝马迹的秉性来,毫不逊色。
她的眼神含笑带羞,有着毫不掩饰的小女儿天真神态,眉间浅笑飞扬,看着身旁的那个‘他’。
而‘他’的表情,和侦探社提供的那张照片上的阴暗冷漠,判若两人。
如有天壤之别,笑得甜腻、温暖,那唇角飞扬而出的洒脱与惬意,让他心底里,忍不住地泛起强烈的妒意。
谁都能看出‘他’眼底、心底里无法掩藏的傲气和幸福。
‘他’牵着‘她’的手,那飞扬的眼角余波没有丝毫戒备,却暗藏底蕴无限,如同身处的是红尘中最知足、圆满的世界……
他盯着照片,拨通了手机。
“可汗,是我。”
他略一沉吟,“请通知风险管控部,明日提供所有巨丰集团旗下企业、与金盛业务资金往来的档案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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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儿?”
见他明显不是北上回阳明山的线路,我不由疑惑地问。
“元旦,我打算在庄园内开庆祝晚会。志林吩咐人照我的意思去布置准备。”
他凝神看着前面的道路,显得很专心。“那里人多太乱,我们换个地方住。”
那间被我专用来养伤,此刻静待主人回归的四合院,依旧静谧地置身都市的喧嚣间,默默欢迎我的到来。
这里的装饰永远是现代与古典并存。洗手间里一应俱全的洁具,描金陶瓷的马桶盖与壁砖,无一不彰显时尚态度。为新年置备的明黄色古典宫灯,在门廊下高高悬挂,为井井有条的院落,带来了耀眼的视觉感受。
细看看,厨房内曲丛生正在内里忙碌,见我们走进小厨,微笑示意。
“做什么好吃的?”我问。
“今天准备得比较多。”
他露出难得的憨厚一笑,“唐总一会也要来。”
我回头看看他,志林也来?倒是没跟我说。
“介枫从大连回北京了,今天也来。”他揽过我,亲密地说,“快到年底了,这好歹算半个家宴。你知道,我还是希望他们两个,能在一起的。”
正房三间。一间是我们的主卧,一间为客房,一间最大的反而做了书房。西厢亦有一间客房。东厢是厨房和餐厅。进去餐厅没几秒,就看出布置比那时侯豪华舒适了很多。装裱精致的大幅喜鹊落梅枝的国画,落地占据了半面墙壁;曲线古典的座椅、摆设着木雕、美玉装饰酸枣枝一体雕成的大幅屏风。
红木餐椅餐桌,大概能容纳6人用餐。铺着金丝绒的暗黄色桌布,上面摆放了色泽细腻的骨瓷仿古餐具。白色象牙箸;黄色如意筷架;五子登科、青松枝镶边的餐盘;有金属环扣的月白色餐巾,洁净又清新。
不用吃东西,看看这个环境,就已经舒心地饱足了。
心醉地想在里面坐下,静候开饭。他扬唇一笑拉我站起。
“这才几点?你又想吃饭?”
促狭地挤挤眼,“跟我来,让你看一样东西。”
走进我们的卧房,他神秘地对我一笑,而后示意我去拉床头木柜的抽屉。
不知是哪一层。直觉从第一层打开,发现是一把银色的枪,惊讶地回头看他。
他像拨浪鼓一样摇脑袋,示意是下一层。
于是打开第二层,看见一个小盒子。
打开,好老套哦。原来是戒指一枚。人家都做的事,他也这么做吗?太没新意了。
表情有些泄气,继续回头不齿地望他一眼。
他还是摇头。
这下我有些诧异。但不管戒指是不是给我的,我都先抱在了怀里,再去开下一层。
哦?是一本婚纱的小册子。
这倒有点意思。
还没容我打开,他已抢先一步过来夺了去。而后神秘兮兮地将我脸朝下按到床上,带着大男孩对婚礼憧憬般的兴奋,和我一同趴在床上翻看。
“就是这款了。”
他斩钉截铁地指着其中的一幅图片,“你问我婚纱穿什么颜色。我现在倒是想好了:不穿白的,也不穿粉的,你穿水晶的。”
水晶镶在白色蕾丝上做成气质高贵的领围,胸前铂金、钻饰镶嵌而成的胸链上的花朵纹饰,施华洛世奇的水晶珠宝与蕾丝的唯美交相辉映,令婚纱多了几分高贵之气。没有传统样式的累赘复杂,只这看似平凡的简单,不知又凸显着怎样的奢华意味?
他一定没少费心思,已在我脸侧对每一幅图片品评着指点江山。流利地表达着自己的喜好,当然不忘了最后的决定权在我。
但短短一刻,就将他最中意的水晶鞋、晶莹璀璨的盘发珠宝头饰、大颗水晶镶嵌的新娘头冠……一一为我搞定。
他还口口声声说一切从简,这婚纱撇去水晶装饰,线条简洁、的确风格简朴,但可以想象一下:
我若将他选的一切配饰都穿戴停当,一定是不堪重负。那满身珠光宝气的俗气,将是怎样的沉重行头啊?
“还有,为免得夜长梦多,我想尽早把事情办了。明天就去领结婚证,至于婚礼,会多留出几个月,给你更多的时间来准备,”
他顽皮地厮磨着我的脸,“宝贝儿,好不好?”
“这么快?”
快刀斩乱麻就是不给我再留余地。但对他的办事效率,我仍是愕然。
他用恶狠狠的目光盯我一霎,“怎么,你又想反悔?!”
看他那凶神恶煞的表情,我即使想说点什么,也是不敢了。他这么费心思寻这婚纱、花重金免了我二婚的尴尬,我多少欠个人情。
于是讪讪地、小心翼翼地答,“不是……”
他舒展了浓眉笑,嘴咧得老大。象傻子喝了蜜似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心底的甜味了。
两个人还没有这样腻多久,就听见房外院子里志林在叫。
“人呐!人呐!”
相视一笑。被他拉起来就走出门外。可一见外面光景,我们不免面面相觑,几欲惊呼。
志林穿着细呢大衣,坐在廊下铺了棉垫的木椅上。让我们吃惊的并不是他,而是他旁边的一个陌生女子。
她穿着短款的皮外套,戴着貂毛的围领。身材纤瘦却亭亭玉立。眼神清澈如水,面色苍白却满是纯真的脸庞。
我低头寻思,好像在哪里见过。忽然一拍脑袋,想起来她是谁了。
那天我得知他在西安给我养父母买房子,气汹汹地去找唐志林。那家夜总会的包厢里,志林怀里那位不就是‘她’吗?
那时她冷郁的气质曾让我暗暗注目,心想志林和她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这女孩子的美不是有心计的那种,却是引人怜爱的那类。
唐志林这种花花公子,常吹嘘自己阅人无数,但未必跳得出‘一物降一物的报应’吧。
唐博丰脸色已阴了些许。
今日这幕和我印象里的某一天有异曲同工之妙。那次唐也是号召志林回家一同吃饭,不想志林叫来一个陌生的妖艳女人。今天他又故伎重演,却没料到冲撞了哥的如意算盘。
不知为何,我心底反倒有些窃喜:这么长时间,唐志林,你总是背地整我,今天如果是个机会,我要好好和你算算账。
没有人注意到我喜上眉梢的表情,除我外其他人都表情紧张。
唐博丰早将志林拉了来质问,“她是谁?你带她来干嘛?”
“吃饭啊。”
志林不知行将就死,还懵懂地傻乐,“呵呵,这不,就嫂子一个女的,人多热闹啊。”
“热闹个鬼!”
他哥哥早急火攻心了,“赶紧送她走!一会小枫来!”
“诶?我就不明白了,”唐志林真是倔强,“曹介枫来关我什么事?”
唐博丰气得不轻。
但话太直白,估计又说明不了他的深意。
也是,要把家里这么个花心大萝卜推销出去,岂是一朝一夕之功?
我在他身后冷观半晌,正在思忖对策。不经意间却看见那女孩子的脸红了半扇,眼圈儿一红,竟然象是要掉眼泪儿。
是唐博丰的疾言厉色吓到了她,还是这逐客令让她进退两难?但初次见面,这点压力下就会哭,那倒还不至于。我细想一霎,忽然心底一亮。
这女孩子,有点意思?
唐志林,你一定是做了些什么事儿!
两兄弟仍在默默交涉,我反倒伸了手去拉那女孩子。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她倒真的性格怯弱,并非装出来的那种,“我叫苏婷。”
“哦。我见过你,还记得?”
我挤着眼提示她。她静静想了想,倒真是想起来了,眼神一亮。
唐博丰不跟弟弟打架了,狐疑地回头看我。我对他抿嘴一乐。
“行了。还是那句话,既然人都带来了,志林也愿意,一起吃顿饭怕什么的。”
我话中自有深意,“曹介枫来了也没事,就说这女孩子是我的朋友或者干妹妹。你还怕什么呀?”
他不解我用意。但见志林执拗,也一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狠狠地瞪着志林。
“你!”他的语气带着怒意,“我得跟你谈谈了!”
他是得好好跟他‘谈谈’了,嘿嘿。我巴不得他好好教训教训他。
见他提掇着志林走去,我也看看这个苏婷。她见我和颜悦色,唐博丰粗暴无礼的开场白,倒是不让她害怕了。但对一样陌生的我,还是有些怯意。
两个人站了几秒,不知话从何说起。
还是我打破僵局,“你和志林很熟?”
“嗯。”她沉默罕言,是那种稳重的女孩子。
“那天我看你在金宝阁,你,”我打量她一霎,“年纪很轻,不过二十出头吧,怎么就去那里混?”
“姐姐。我不是北京人。”
她低头弄着自己的皮衣拉链扣,对这个问题显得有些拘谨,“我中专毕业,从石家庄来北京找工作。什么事都不好做,同学里有做这个的,介绍我去……”
哎。我心底里叹口气。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她的经历倒是很象我的以前。
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她淳朴的气度里有着毫不掩饰的纯真,让我动心。我看看她始终沉默的脸,突然鼓起来勇气安慰她。
“小妹妹,做了什么都没有关系。但是一定要记住:有些事是错了,一定不能一错再错。那个地方虽然挣钱多,但是你不一定能在那里找到自我。有的女孩子适合在那种环境里生存,是因为她能放下一切、把什么都看透了。她在乎的不一定是钱,也许是那种为所欲为的气氛。但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喜欢那种地方。对吗?”
她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我,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对她说这些吧。
“不喜欢就出来吧。”
我友善地看着她,“姐姐这里也有事情给你做,虽然钱不会很多,但是这种正当的职业,会让你感到自己有价值、并且快乐……”
她的眼里蒙上了水雾,不知是不是被我的某句话打动了心事。秀眉轻轻地锁起,仿佛心里一些矛盾的事在此起彼伏。
我见她不是个健谈的人,我在喋喋不休反而有些无趣,于是淡淡地道,“旁边那间屋是书房,有些杂志影碟,要不,你先去那里坐坐?”
正要转身回屋研究那些水晶婚纱,身后她怯怯地叫住我。
“姐姐!”
看我回头,她眼里含着小心的泪,“姐姐,能不能帮帮我?”
那楚楚可怜的泪容让我瞬间揪紧了心,能有这幅表情的人,一定是受了什么飞来横祸。
我走近她问,“你说。”
“我怀孕了……”
她的语气带着惊慌的哭腔,“孩子是志林的……”
啊?我一惊之下不知该说什么好。
扭头看厢房那两人所在屋子、静默着亮起的灯光。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地问,“怎么?志林什么意思?”
“他不承认……我除了和他,就没跟别的人好过……
他听说我怀孕,却很生气……他说了好多难听的话……说是我和别人乱搞……”
她啜泣的声音即使拼命压抑,却也越来越明显。
“姐姐,不是的……我第一次就是和他……以后客人有要求,给多少钱我都没有答应过……”
清澈的眼泪一定是咸的,在风中瞬间变成冰冷的河。她哭得伤心而又绝望,仿佛把心底的痛都剖解开来,也不能减轻一点点重如巨石的负担。
可怜的女孩子啊。唐志林,你这是怎样的一种薄幸!
你真的不如你哥光明磊落。他做的事不管有心无心,总一力承担,这才算真正的男人。你这样畏首缩尾、又算什么?
这世上,人人平等。即使你们的身份的确天壤之别,但你所谓的地位就能换来对一身份低微女子、自尊和人格的随意践踏和凌虐?
是谁给你的这权利?!
看来,不是他要找他谈谈,连我,也想找他谈谈了……
冷静了一霎,突然明白我面前的敌人,力量有多强大。
我去谈?我现在去谈,能谈什么?
而且,男人的思维究竟如何,我又不能完全掌握。
唐博丰对自己做的事,当然是一个态度;但对唐志林做的事,会不会又有另一种态度?
毕竟,我身临其境后,深知他对唐志林,简直是溺爱,不然,好好一个北大毕业的男孩子,也不会浪荡成现在这样。
而且,若不是这次唐志林剑走偏锋,主动带来这女孩子,我怎能想到他光鲜表面的背后,竟有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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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容我细想,院外已响起了喇叭声,又听见那屋子里手机响。
我示意苏婷擦擦泪,轻轻说一句,“妹妹,这事我给你想办法。”
不一会儿唐博丰从里面接着电话出来。
“哦,对了,右拐,见一家小超市,左拐,直走不要拐弯,大概100米到头……”
看他挂了电话走过来,我问,“是曹介枫吧?”
“这条胡同,咱家算好找的了,她还找不到,真笨!”
他对我呵呵笑着,一边指着苏婷对我正色道,“你说好的,别给我出事啊。”
我郑重地点点头。又给苏婷使个眼色。趁他走出门外迎人的功夫,我对苏婷悄悄地说。
“你打算怎么办?是要他娶你?还是要一大笔钱?”
“他不会娶我的,”她低声依旧很小心的语气,“我也不要那些钱。姐姐,我挺喜欢他的,不过,他不会对我动心。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想……”
她还没说完,唐志林已出了屋,面色看上去灰头土脸,耷拉着耳朵,大概是被唐博丰训得不轻。我还没敢咧嘴戏弄,他已大声叫苏婷过去。
苏婷对他有些噤若寒蝉,怯怯看我一眼,示意我一定为她保密。我暗暗眨眼,而后看她进了小屋,志林关上门。
冬日的院落,多少有些寒意。而心头的这支插曲亦让我感到为难。不知该怎么对唐博丰开口,又怎么能帮到这女孩子。
她不要钱,亦不要他娶她。
天啊。两兄弟遇到的女人都怎么了?
不会这一个也要学马萨,把孩子生下来吧?真是可怕!
刚循着香气走到厨房门口,就看见曹介枫跟着唐一路说说笑笑地走进来。
我笑着上前招呼,“呦!大美女!小半年不见了!怎么越来越漂亮啊?不过,就是有点黑了。”
“呵呵!天天在游艇上风吹日晒,能不黑吗?最近很少出海,还算养的白了点。”
她笑逐颜开,扬扬手中的一个大袋子,“听说你们要结婚,我把游艇婚礼的最豪华版拿了来。还有,你那冰然号到港以后,我已经先替你出海好多次了。放心,我一个劲地往里边置办东西,就等着你到时候驾临呢。”
游艇婚礼?这冬天光想想那冰冷的海风袭面,我就直哆嗦,还穿得袒胸露肩地去挨冻?
看一眼在一旁温情赔笑的唐,心想他幸亏没立即安排婚礼,原来是有原因的。
“怎么,在外地那么久,回北京还习惯吗?”
“能习惯吗?今天开车过来,四环以内都不熟了。还有这胡同,我以前好像来过的,结果现在拆的拆,修的修,我都认不出了。”
“可不吗?2008,市政动工的地儿太多。我要是你再回来,都快找不到北京在哪儿了?”
她被我逗乐了,嘿嘿笑着看唐,“唐哥,我可说好了,那边我都整理得差不多了。以后能不能准我两地办公啊?瞧我爸都快想死我了。今儿一回家就跟我念叨,直骂你来着,说什么把我支那么远,好几个月见不着面……”
唐讪讪地解释,“诶,诶,这事不怨我,我跟你说好几次让你回来,是你自己太敬业,老拖着……”
东厢那边响起了开门声,我一个激灵,赶紧拉着曹就进书房。
绝不能让她见那两个人在一地儿。
“快给我看看、什么游艇婚礼的豪华版吧……”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拉进书房,对唐博丰使个眼色,他早会意。
“呵呵,”曹介枫在书桌上摊开带来的图片资料,介绍很详细。
“那边这半年为了给年轻人推游艇度假,婚礼筹备已经做得轻车熟路了。现在我们的名号在游艇婚礼地界已经邦邦响了。”
“这是大连Cylinder会馆,向来是会员时尚沙龙的集结地。为演员、歌手、广告、时装界个人设计定制礼服。对会员亦实行各项优惠。我们跟他们签优惠协议的,到时候你去啊,肯定最VIP版的……”
“我那边有包含面膜等全套美容的至尊卡,16万9千。从头到脚的SPA,专业精油香薰,”
“还有定制时装,你看这婚纱礼服……”
唐轻咳一声,“礼服不劳费心了,我们已选定了。”
那哪叫选,基本上是‘摊派’、‘指定’嘛。算了,在她面前我不拆穿他。
又拿给我一份游艇婚礼的详介。
【……
下午四点,新人到登船口迎候参加婚礼的嘉宾。布置接待台接待、迎宾人员引导,客人在甲板及内厅休息,看风景……
五点 引导所有来宾在顶层甲板就坐,关闭一楼舱门,做起航准备。乐队奏乐曲,仪式即将开始。
五点半 司仪简短开场白(中英法文),礼炮信号响后新娘乘快艇入场,乐队奏乐。新郎下一楼快艇登船口替新娘换鞋,迎新娘。新娘登船后,鸣笛起航。花童、戒童伴新人在悬梯口就位……奏乐行进时,花童把花瓣撒在新娘将经过的白地纱上,新人踩着铺满玫瑰花瓣的灯光通道十指相扣走向鲜花礼台……互致结婚誓言、交换戒指
六点 游艇晚宴。
……】
“哇塞!冰然你想想:”
她夸张的表情和着激动的手势,就如同她对婚礼的憧憬般,有着十足的热情,
“150人的大游艇,满载亲朋好友,驶向爱的港湾。阳光下,大海中,你们由舷梯伴着音乐缓缓走上甲板。无数彩带和人们真挚的祝福不绝耳畔,洁白的婚纱在海风中轻舞飞扬。
水天共鉴,海誓山盟,绚烂海景,璀璨夕阳。交换爱的信物和爱的誓言,那一刻最动人了……
还有,在游艇上燃放烟花,那种流动的风景让人心驰神往。哇!再来个甜蜜的KISS,终身难忘……”
“创意不错,”我身旁的男人认真地肯定着,打断了她的遐想。
“不过,做为高端客户,我还有与众不同的特殊要求……”
他带着深浅难测的笑意,“婚礼结束后,我们要乘坐冰然号出海,顺着海岸线南下,途经老挝、泰国、柬埔寨、新加坡、马来西亚、新几内亚、直到澳大利亚。”
我和曹介枫,都已经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天哪,这是蜜月之旅吗?
那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奢侈、最经典、最离谱的蜜月海航路线了!
他根本不理会我们的愕然,继续侃侃而谈,语气轻描淡写,“当然,如果有人不喜欢这么长的海上航线,那么我们可以先坐飞机到希腊雅典。
从伊斯坦布尔到雅典有一条经典的安全海上航线,停靠港口均为希腊海天一色的小岛,比如萨摩、圣托里尼、帕罗斯岛,途经让每个女人都会发狂的爱琴海……
弯弯曲曲的海岸线前行,沿途都是风景独特的度假酒店,还有许多异域风格、神秘又浪漫的村落,海湾边的房子都建在半山悬崖上,深藏在天风海涛里的秘密,就是最浪漫的奢华……”
曹已经兴奋地尖叫了起来,“天啊!我受不了了!太刺激了!”
她疯狂地攥着我的胳膊,“冰然!冰然!你太幸福了!你太幸福了!唐哥简直把你宠到天上!哦!天哪!我要结婚!我也要结婚!”
我自己已经嘴都合不拢,已经不知该怎么乐了。
他只在我面前,静静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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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目光犀利地盯着面前坐着的安立东,翻看着手里的文件。
目不斜视亦能感到这年轻男人一贯的沉稳里,露出的丝丝反常。
安立东沉静的面色不见有异,但双手不安地在膝上交握,十指紧捏着指节骨,几乎咔咔作响。仿佛真的能从这举动里,化解掉内心深处的某些莫名的紧张。
天龙的面色平静如常,淡淡地问,“这就是所有涉及巨丰的交易档案?”
“不是。”
安立东答得干脆,“白总,我能找到的,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天
龙有些震惊。巨丰曾与金盛有过多笔大额交易,均需经老总了解详情。
若他没记错,安立东提供的档案里,根本未见那几笔大额交易的踪影……
不,不能打草惊蛇,亦不能在这里失去阵地了……
他不动声色地收起手里的文件,递给安立东。
“好,我知道了。”
淡了眼里的寒锋,“总部接商务部通知,巨丰要在美国上市,要求我们尽快提供与其交易档案的审计结果。这部分事情,一直是你经手的,我信得过。两周内拟定相关报告交给我,我审阅后上报商务部。”
他明显能感觉到安立东的眉,如释重负地轻轻舒展。
看他走出房间,天龙拨通了林可汗的电话。
“喂,可汗……”
有两个问题:
- 档案在哪里?
- 档案中的交易涉及谁?
知道了交易涉及谁,仿佛就能知道档案在哪里;而若能找到档案,就可以知道交易涉及谁。这是两个同荣辱、共存亡的问题。
接到白天龙秘密指派的林可汗,立即安排人手去档案室开展查询工作。虽然电子化是银行档案的趋势。但毕竟现在生死攸关的事情发生了:纸质档案缺失。
这缺失究竟是人为?还是员工的疏忽?
但安立东显然在其中露出了破绽。
他的态度很合作,但成果却令白天龙怀疑。
毕竟,白天龙的职业习惯,使他相信自己脑海中的印象,那些过往,是不会子虚乌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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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有我在,吃得还是很成功。
曹介枫依旧大不咧咧地可爱,对志林丝毫不感冒。不知道苏婷的事情,唐志林有没有敢对哥说。反正苏婷安安静静坐我旁边,表现斯文。
曹心中无鬼,故而丝毫不以多出来这个女孩子为异。我说苏婷是我朋友,她也信以为真。直到饭毕,我才看出唐心底里暗暗的失望。他想要撮合这对不来电的鸳鸯,煞费苦心却难以见效。不知一会儿我告诉他志林做的好事,他又将如何大发雷霆。
但可以肯定的是,唐对文静、舒雅的女孩子容易产生好感。因他在饭桌上真心实意地对苏婷客套,完全把她当个小妹妹看待。我以为他又要给志林带来的陌生女子冷板凳坐,看来也并非如此。
曹前脚走,志林带着苏婷后脚就要溜。我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挡住他。皮笑肉不笑,表情很是恐怖。
唐志林有点懵。但也不敢在他面前惹我。
唐博丰有些纳闷地看着我,不知我这些举动为何。开口,“然然,你,——”
我一手拉过苏婷,正色面对志林,“说吧!她,你打算怎么办?”
志林看苏婷的双眼通红,火花能点得着一堆柴来。
他没开口,苏婷已吓得瑟瑟发抖,“志林,我,我不想做掉孩子……”
唐博丰闻言一愣。
须臾间明白了我的用意,大踏步向我们三个人走过来,牙齿咬得格格响,怒目圆睁。
“唐志林!你干什么了?!”
志林嗫嚅,又不敢看他,“我,我没……,那不是……”
“你属鸭子的,还嘴硬?!”
我乘胜追击,心中大有快意,“人家虽说是在夜总会混没错,可好歹也是个小姑娘,你做这种事又不承认,以后还怎么让她做人!”
看着他的脸青一块白一块,我更是得意。
“苏婷跟我说了,孩子铁定是你的,要不等孩子生下来去做个亲子鉴定?她也不求你娶她,也不求你拿钱了事。你说,你做为男人,怎么连认都不敢认?”
“你有钱又怎样?要尊重人知道吗?你自己敢做的事、就要敢于承认。”
他没抬头看我,但我知道,他心里一定想杀了我。
唐博丰一脸严肃地走到苏婷面前,上下打量她几秒,见她吓得不轻,换了语气温和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是。”她的声音小得如同蚊蝇。
他转向唐志林,语气明显也没那么凶。
“对我说实话,孩子是你的吗?”
志林低头,在那严肃又认真的逼问下,真的象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嗫嚅。
“是。”
反正这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婷的要求我也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但谁惹的事谁负责,我只需要煽风点火让他哥教训他,就解了气。
唐博丰深呼吸一口气,明显在我面前按捺着怒意。
“你不愿结婚可以,但要赔偿人家。”
“如果她愿意生,这是我们唐家的骨肉,生下来我们养;若不愿意,给她她想要的钱,不能亏待。”
志林想不到是这结果,桀骜的眼神狠狠地射向我,对我插手这件事,气极。
我看这辈子和他的梁子,是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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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案室。
管理员张彦看着前来调阅档案的人员。他们一丝不苟地翻阅着文件库内的纸质档案,认真和详细地询问着管理员们相关的问题。
他竖起耳朵在听,渐渐心急如焚。
他太明白这些档案的去向了。
那一个晚上,安立东和一些人将他带到一间陌生的屋子,在他选择的天平上摆放了两样东西——钱和刀。
他想想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职业道德和生存欲望斗争良久,最终,他伸手取了钱。
为了兑现承诺,他每次在为相关部门提取档案时都提心吊胆,生怕露出任何蛛丝马迹。这点亏心事令他噩梦连连,他不知道哪一天东窗事发,将无法躲过该有的制裁。
他缩在角落里,偷偷拨了安立东的电话,告诉他这些人的动作很大,他有些紧张,语气里透着莫名的慌张。
挂了电话他已是一头冷汗,生怕有人听见他这些谈话,抓住了把柄。
他不知道,安立东立即打给另一个人,请示该怎么办。
挂了电话,等待唐指示的安立东,表情有些颓然地坐在办公椅上。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他没指望这些事在自己这一辈子都沉埋于海,不见天日。但真相面世的越早,就越容易造成阻碍和遗憾。
他手里,攥着那些档案的原件。
那天,他并没有听唐志林的要求,就地将它们销毁。
他留一手的初衷很简单——保护自己,亦保护未竟的‘事业’。
这种文件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
唐志林在他眼里太嫩,把事情想简单了。
学金融行业出身,熟识法规。他深知若金盛重要档案缺失意味着什么——终身不得再进这个行业,对他这样有事业心、想出人头地的人来说,无疑是判了死刑。
跟唐博丰混,是一种出路;但依靠自己的才能,亦未见得不是一条坦途。他要为自己的将来加一块砝码。
唐哥啊!可惜……
你英雄一世,却知不知道你会败在哪里?
他对着窗外喃喃而语,“我崇拜你……这天下我只崇拜你……可我知道你是没有将来的……因为你太重情爱。
一个男人,太爱一个女人,是至真至纯的好性情,却也是他的死肋……”
“你早说过,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巨丰、不是天然,而是那个女人……
你为我创造的由黑彻底变白的神话,在那个女人到来的时刻,已经破碎了……”
如果没有廖冰然在双水成立之日出风头,是否就不会引起白天龙的注意?
我们所有成功的事情,到巨丰上市成功之前会一直瞒在鼓里?
你对她无尽宠爱,我懂那是你没有实现的梦。
沉溺在美梦里的人,是拼命要沉浸其中,也不会主动醒的……哪怕做梦的身体已鲜血淋漓,也没有痛觉……
“我该成全你做梦的心,还是唤醒你倍受煎熬的身体……唐哥……我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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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一旦引人注意,那么在这个信息互联的时代,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商业秘密。
天龙疯狂地寻找、搜索着所有和巨丰有关的消息。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巨丰旗下的子公司……已收购的天然在海外的业务…..和D&HTIRD有海外资金来往的MIRACLE……MIRACLE在美国的子公司……臭名昭著的斯戴芬家族新闻……
没有人知道他每天持续到深夜的研究是为了什么,但他感觉不到一丝的辛苦。他要找的,是人生中失去和得到的真理——
他要知道,与他有夺妻之恨的男人是谁?他在做什么?
终于,一丝涟漪浮出水面。
MIRACLE 的家族控股企业AFENIER,与巨丰在美国买壳上市的公司RANFLY之间的四千万美金交易…..
D&THIRD年初接受MIRACLE的资金馈赠,那笔他担心有洗钱嫌疑的交易,为什么安立东没有提供?
太多的疑团,仿佛可以被慢慢解开……
而越深入,就越不难发现——
那时候,他的然然,也在其中盘旋……
她任风险管控部经理期间,恰恰是境外资金通过金盛涌入最猖獗的时期……
如果……排除她有合谋的可能……那只能说明,内贼是安立东……
不管她有没有参与其中,天龙可以肯定:她一定是深知内情的。她多次在他面前欲言又止,却暴露出了她内心中深深纠葛的矛盾——
不,她绝不会是参与者,但她一定是做了那男人的傀儡……
越来越沉重的心痛充盈心中,压得求知真相的心,痛得喘不过气来。这个猜想让他苦不堪言。
“然然……”他痛苦地喘息着,“你,不应该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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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志林有些紧张地看着哥。
一向沉稳的哥,此刻丝毫不失稳重的气度。
他轻叩着桌面,忽然松开了放在高额上抚摩的手,问,“这么说,白天龙居然联络纳斯达克的证券行,调查AFENIER的资金动向?”
“是,”薛志刚凑近来说,“白天龙毕业于耶鲁大学,曾在华尔街花旗银行、金盛银行就职。那边的同事、同学的关系多涉及商界、政界,也不容小觑……”
唐志林没敢多话。
这种时候,他学乖了,不能做主的事,先别开口。
这的确是生死攸关的时刻:白天龙至今不知手里掌握了多少证据,但并没有动巨丰一根毫毛。仅仅是针对AFENIER的暗中调查,已是令人如坐针毡。他对蛇的七寸拿捏到位,深知巨丰上市的关键在哪里——
在中国势力悬殊,不能势均力敌,但放之海外,此正邪势不两立的两虎之争,的确杀伤力无穷。
如果他真有心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在美国动用银行界关系,将蛛丝马迹或先前证据上报中情局;就此扳倒黑帮毒瘤STEFEN;或者只是象征性地对STEFEN进行调查,那对此敏感的中国商务部,势必要做出相应的回应。
而巨丰没有实现的上市事业,亦岌岌可危了……
唐沉吟半晌,没有发话。办公室里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