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总想私定终身
【1】
一周后拿到不菲的工资，我简直喜出望外。拿着人生第一次劳动报酬，要请谢元益吃饭。不知是不是他对那次鸭血粉事件心有余悸，他淡淡一笑，总是不肯。
玄武不常回来，回家也会很晚，自是不知道我表面乖顺依旧，却背地里瞒天过海，冒了他之不韪。
*
楚玄武个性的形成并非一朝一夕，但“没有希望，创造希望也要上”的商业性格，却来自母亲的指点。
这次卷烟厂错误决策好马失蹄的经历，是玄武事业中第一次战火硝烟。打通烟草管理政府部门的关系，利润分配及税务方面每一个百分点的谈判，都考验着他锐利却年轻的心。
曾有的浮躁冲动慢慢沉淀，他的眼光及思路日益成熟稳健。
苏秀丽在旁喜悦地看着，也发现儿子性格越来越强硬，因事业上取得的成功、愈发桀骜不驯。
谈判桌上他能深刻分析双方利益得失，这种敏锐非商业世家之子难以具备；先天优势与后天努力缺一不可，南天集团求新求变的创新能力令人叹为观止，同时也造就了一个具王者天下的霸气、眉宇终染寒锋的玄武。
他的决策命令说一不二、斩钉截铁，凌厉气势落地有声，因循守旧不跟思路执行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黯然离去；但幕名加入南天的人才源源不断，不少海归将它做为回国创业加盟的首选。
作为这个企业的领导者，只靠家族的继承关系当然是靠不住的，玄武必须要有真实力。
留学，成了他事业发展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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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带叶游随他游历各国，是人生至今最大的愿望。
这个愿望象魔咒套在他身上，他无时无刻不在谋划未来。
既然母亲不同意与叶游订婚，那他就需靠自己个人能力去达成，创造条件说服；
为打通烟草局的关系，他去亲自拜见过祝青云，感受到祝欲招他为快婿之意，他先隐匿了拒绝情绪、佯做不知；
还有，叶游的父亲叶开放，也绝不会让叶游无名无份地跟自己出国；
与叶游之事，这桩桩件件的阻碍摆在眼前。
但对于南天的发展而言，虽不借舟楫一样能自主沉浮，有青云之力更易翻云覆雨。以玄武的精明锐利，怎不会猜到个中关系孰轻孰重？
事无巨细，均需谋划周到。他当然暂时没时间，像以前那样经常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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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放寒假了，他有空督我练琴，竟不知道这阵子我技艺精进的奥妙。
还不是因为酒店打工，在公众场合之下行收费业务，我为求问心无愧，也有了表演动力，因此把琴艺练得更炉火纯青。
他不再吝惜表扬，流利狂野处他会听得心旷神怡，将不时皱起的浓眉放松开。
他看着我纤纤十指在黑白琴键上飞舞，娥眉淡扫神情专注。柔情瞬间在眸间遍布，轻轻地俯首、唇贴下来。
这动作突兀，打断了我手指的节奏。
“唔……”我目光懵懂眼睁睁看他、热唇吻来，不甘地挣扎辩解。
“我，又没弹错……”
他亲完收回，凝视我脸际飞出那抹红晕，调笑道。
“这不是罚，是弹得好的奖赏。”
罚也亲？奖也亲？
赏罚不明？我歪着脑袋想想，也不明白。
他站起身，看看窗外。
鲁姨在院子里喂鸡吃米；谢元益还在隔壁屋子狂睡，忽然拉我起来，给我披上外套。
“走，我们出去！”
干嘛？少年宫的老师们，都已经放假了，还要我去学新本领啊？
心不甘情不愿地嗫嚅一句，“太冷了，我不想出门。”
他凝神看我单薄外套，才想起许久没和我闲逛街市。
那些渐渐远逝的少年情趣，早已被日渐繁忙的俗务替代。
想到这里，他竟是心头一紧甚觉亏欠，两只热乎乎的掌将我的手包裹在里面，毫不犹豫地坚持着，令人不能拒绝。
“有车，不会冷。走吧。”
*
雪后空气好清新，苍翠的月桂果叶累累、印着洁净光辉，仍绿意盎然。街上车少人稀，玄武开车也很专注安静，轻浅的呼吸如风吹落松枝上的积雪般，微微簌簌。
几乎感觉不到他情绪的起伏，刮得干净的胡须透着隐隐青髭。偶尔嘴角含笑地侧头瞥我一眼，沉静中暗藏锐利的眸珠、提醒我这是一个雄性气息、掠夺意味愈发浓厚的男人。
他越发懂得隐藏表情、含蓄内敛、冷静自制，会在得不到的过程中，养精蓄锐。
这种沉静稳重仿佛是瞬间莅临的，还是一次次商务交际的洗礼练就，让他迅速成熟？
我歪着头盯着他边看边想，这可爱的悄然举动被他收在眼里，他单手离开方向盘，捉我的手紧紧握住。
大大的掌心好温暖，我竟舍不得放，索性柔柔交与他。
他抚摩着指节回转头，凝视我的表情溢满疼爱。
诧异地见他在百货公司门口停车，“来这干嘛？”
“买衣服。”
我嘟囔一句，“还以为你带我去玫瑰湖。”
那里是南天建筑新开发的一处度假庄园，地下有温泉，湖水经年不结冰霜。附近已经建成了一些低矮的商用公寓，可度假居住。四周植物经冬不凋，我很喜欢。
他瞄瞄我身上，“那要穿暖和点。”
*
在试衣镜前，一件件名牌服饰在身上披挂得当。休闲防寒服已价格不菲，他耐心地挑选，不厌其烦地让我试装。
三件五件后我问，“够了吗？”
他只拉着我去看别的专柜，拧拧眉说，“不够。”
商场的少东家光临很受重视，一众试衣员在我身旁忙前忙后。
玄武的目光时而挑逗时而深沉，在角落明目张胆地窥视我。
等到我略现疲态，他走来一脸好笑，“这就累了？”
“脱来脱去地，你不累啊？”
室内空调还足，我几番动作已鼻尖沁出细密汗珠。
“什么意思？” 他眼珠狡猾地滴溜一转，“那我亲自代劳，帮你脱？”
佯怒唾他，他闪身躲过，眼睛盯上不远处的商务男装。
“那改我脱。你来，给我挑一件。”
望着琳琅满目的货架，我有些傻眼。
在我眼里这些以深蓝、墨黑为主色调的男装都好成熟。
裁剪肩宽体阔，袖扣金属色泽散发冷辉，空荡荡的袖管都气势恢弘，静静高高挂在那里，象盔甲亦象战袍。
古代战将都喜欢凯甲的冷硬锋锐、魁梧气魄，从阵势上即可杀敌于无形。什么样的人穿什么衣服一点没错。
玄武呢，身材高大健硕，穿着这种风格凛冽、有浓重贵族气息的衣装，傲视商场群雄，更有王者气势了。
我还在一旁怔怔联想，听见他浑厚的声音响在耳畔。
“还在傻看？过来。”
慌过神来，走到他旁边，却不知该干什么。
*
他哑笑无声，猛然牵我的手从后环住他的肩背。我不明所以深觉惊慌，“干……干嘛？”
“量量我的身材。”
他眼里燃起浓重逗弄之意，“你感受一下，就这样抱着，还能不能握住双手。以后再给我买衣服，就知道尺寸了。”
给他买衣服？
我一惊之下倒很听话，无意识伸长手臂，让双手在他胸前握住。
开始够不到，认了真，有些咬牙切齿拼命。脸紧紧贴上他后背，双手手指紧紧环着，在他胸前象小猫爪一般，轻挠。
听到耳鼓里传来他沉稳有力的咚咚心跳。
忽然发觉，我这姿势真是暧昧，已经从他身后象猴子爬树般，攀缘而上。
这才听见他闷了好久，才迸发出来的笑声，“哈哈。……”
我警醒欲放开，却被他抓住手腕，就势背起。发现他的放纵笑声已引来关注无数。
大惊失色，“干什么啊？快放我下来！”
“猪八戒背媳妇，走喽！”
他不理，人高马大地站起来，顿时造成我恐高症。
头晕目眩只好随他去，怕摔下只能紧紧抱住他脖颈。他疯了似地一口气驮我到停车场才放下。
我魂魄皆归，回过神来简直怒不可遏。
“楚玄武，你发疯啊，那么多人都在，你就不怕！”
“怕什么？！”
他一脸傲气，“理他们！”
他一向惟我独尊。
“我怕！”我理直气壮地嚷，“大庭广众之下，你我都不是小孩子！这样真是无礼！”
他眼睛眯成细细的一条线，透着狡猾，“国内社会以后会越来越开明，别说我背你，就是当众亲你，又怎么样！”
他还没说完，我已恨恨拉开车门跳上去。
他随后上车，注视的眸中还有深意，“总有一天，我会开发你身上的无尽潜力。”
“什么潜力？”
“成熟女人的热情、丰韵、……美丽，性感，……”他的目光那么色迷迷，立即让我联想到不好的释义，‘扑’地一声，将防寒外套罩在脸上，堵住耳眼口鼻、非礼勿听。
却听到他的呼吸临近我的脑袋，一声轻哧响在耳边，故做磨牙威胁。
“你总有一天会从女孩，变成我的女人。哼哼，看你那时侯还听不听！”
这个流氓，我真想揍他。恨恨扒下脸上衣服怒目而视，他已一脚油门起步。
出于生命安全考虑，我先作罢。
*
南天刚刚拿下静叶区玫瑰湖的地皮，当时并没太多修建太多房屋，苏秀丽竞标这里只是因为此处独有的温泉地热资源。环湖绿树杂草成荫，湖的面积并不大，类似一个超大池塘，但水面宽广平静水质清澈见底，内有野生鱼虾。
四周有很多被人为踩出的土路，湖的周边有处处小温泉，南天因地制宜，建了不少温泉池，部分已投入游客使用。
此处非常原生态、还没有太多人为造景。
到达时正是日落时分。火红的夕阳西下，湖边有很多水鸟飞来飞去。白鹭、灰鹭、水鸡、野鸭。最漂亮的是白鹭。一路行走，其间错落布置了不少的观鸟台。
“饿不饿？我们先走走，一会儿再吃饭？”
我摇摇头，不饿。又点点头。被厚厚的外套裹着，一点儿也不冷。更何况他热乎乎的手一直包裹着我的手。
我们顺着小路走。这里之所以取名“玫瑰湖”，是因为沿湖种了大片的玫瑰。养护得宜凌冬不凋，花开极为艳丽。
沿途也有不少赏玩的游客，一边观赏落日，一边看湖水映照下的水鸟群聚与飞翔的身姿。它们如此喜欢自由自在的大自然，随时振翅翩翩起舞。
“好漂亮啊！你看，那只飞起来了！”我拉着他高兴地叫起来。
沉静一会儿，又不由感叹道，“我想起一句诗：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玄武微笑地揽过我，“改一下，落霞与水鸟齐飞，湖镜共长天一色。”
“改的不错。”我真心夸他。
“我向星辰下令，我要停泊瞩望，我让自己登基，做风的君王。”他远望无边的湖水、弥漫火烧云的天际，收回目光，轻轻将我搂在怀里。
“叶游，一直陪着我，待在我身边吧… …就像此时此刻。”
他沉稳的语气里，既有坚决的期盼，又似有点点哀恳。
“我未来要实现的梦想、要去看的风景、要达到的成就，都希望有你在。都能与你一起面对和分享。”
“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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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头静静看着他。
那星眸闪烁着真诚相待的珍爱之光，黑瞳专注在我的脸上、直抵心口，我，怎能拒绝？
少年的心虽然如此刻平静宽阔的湖面孤舟、看似漂泊无依，对未来的方向和目的地毫无掌控。但对这个一向亲密陪伴的人，总有超出常人的、亲昵的依赖和坚信。
我低低地在他心口回了一句，“好。”
这个似乎是承诺的回答，让他的心跳顿时剧烈起来。
少年时，在对未来所有的不确定、不可掌控中，只有两情相悦的双方，此时油然而生、心心相印的盟誓最为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