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乡村绘画老师
写琳决定开始了平凡人的生活。
前往巴黎的画展,她没有任何借口去得到中国公民的身份证明。
而她现在所持有的英国身份证明,将注定:她不可能在平常的小企业里去找工作。
而进入那些大型公司,她这样的身份背景又极为招摇。即使她万般不愿,也不可能避免所有人对她的猜测揣摩——这个英籍的中国女人,为何要到中国的企业里来工作,而我们,又该给她怎样的待遇才合适?
而最终导致的结果,是极易被弗龙迪的手下发现。曾经两次都被毫无障碍地自中国远渡重洋,轻易地被带至瑞士和英国。她实在无法想像他在这里的势力有多强大。
现实带给她前所未有的震惊:即使她已逃离,在属于自己的生存空间里,竟也要如此谨小慎微。象是离开故乡的逃犯,虽已到达天涯海角,但依然提心吊胆、战战噤噤地过日子。
事实上,她是一个结过婚的女人,但是,她甚至不敢办离婚手续。那么,她现在的婚姻状况是什么?
她拥有的证件,是英国的公民身份。在中国,她如果拿出那个身份证明,所有的人都会把她当疯子看的。她从哪里办的假证?而且还装得象那么回事?
无法去找正式的工作,甚至居住的地方都不敢去正规的酒店。她不知道到了那富丽堂皇的地方,她该怎么登记。至少,在小旅馆里,她可以谎称未带证件,而不会被住宿的规定拒之门外。
第二天,她就去买了普通的衣饰,将从法国带来的随身衣物扔进了垃圾桶里。实在不能埋怨她暴殄天物,不这样做,那么她该怎么处理?
在街头逡巡许久,除了痛快地去饭馆吃了一顿正宗的川菜。她还是没有思绪接下来应该去哪里。这座城市不可久留。一旦得知她失踪,弗龙迪一定会想到她的父亲和奶奶,也许已在他们身边打探多日了。而再继续下去,总有一天,会被他们发现。
而那脏乱的小旅馆,的确无法购起她更多的居住兴趣。无论如何,她今天都要离开。
又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天,直至脚痛。夕阳西下,路过汽车站,看到许多班次的长途汽车。有些是去四川其他的山区的。
她犹豫好久,看天色渐晚,再犹豫下去,今晚将露宿街头。索性下定决心,随便地坐上一辆,对她来说,只要现在能离开成都,去哪里都无所谓。
那车是去自贡的。
四川多山。自小写琳印象中就知道。
经过一座座山峦后,黑夜已经来临。汽车在山间羊肠小道穿行。她被长途汽车弄得昏昏欲睡。
她没有注意到,身边一直有个年轻的男人在时常地打量她。
傅峥,是自贡县普里村村小学的老师。在这个学校已任教7年。
大学师范专业一毕业,他就申请来到普里村小学当数学老师。年轻的心充满了对教育事业的奉献热情。他不象他那些一同毕业的同学们,毕业后纷纷前往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山村小学简陋的教学设施,菲薄的工资收入,都无法消除他对孩子们一双双渴望知识眼睛的同情和爱惜。
今天,他去成都,是为了给他执教的那个班级,在近期的数学考试获得优异成绩的孩子买奖品。
说是奖品,其实惭愧。因为经费有限,他手里拿到的是4双劣质的旱冰鞋。村里的孩子没听说过极限运动,但至少电视里看到过溜旱冰。拥有旱冰鞋,在满是尘土的操场上飞翔,是这些孩子的一个很大的梦想。而他,很早就曾向孩子们许诺:如果期末考试,数学考试获得前四名,他就给每人奖励一双旱冰鞋。
为什么是前四名?因为一双这样的鞋至少要60块,而他手里的钱,最多能买四双。而且,还必须要坐车,到成都这样大点的城市来买。
那个女人,也许是女孩,写琳的面容因为保养和气质出众的缘故,即使28岁了,依然看上去象20多岁刚出头。从她一上车,傅峥就注意她了。
简单的牛仔裤、棉织上衣,朴素得没有一丝修饰。但不知为何,从那出众容颜里透露出的独特意韵,很耐人寻味。她一上车就静静地坐下,典雅、文静的气质在一众来自山村、行为粗旷的男人、女人之间,无言地展示着格格不入。
上车返回山村的人们都叽叽喳喳地互相聊天,说着四川的方言。但显然这个女人听不懂。她对周围吵嚷的人群、纷杂的话语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也不曾跟任何人说过话。但看上去很累,她上车没有多长时间,就开始昏昏欲睡。傅峥坐在她后排的位置,目光忍不住时常地瞥向她。
她是谁?他的心里生出了好奇和兴趣。素昧平生,以他内敛的性格,也不会主动去搭讪。
开往山村的长途车上少不了一类人——扒手。而此时夜色渐浓,也是他们开始肆无忌惮的活动时间。
一个身形清瘦的男人,渐渐地从后排站起身,随着汽车的颠簸节奏,摇摇晃晃,似乎不经意地开始往车头走。也许他早已锁定了目标,毕竟那个年轻的女子,看起来是那么与众不同。而现在,她居然睡着了。
傅峥警觉地发现这个男人逼近他感兴趣的对象。直觉告诉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有很强的责任感,他不能让这个人得逞。
在那男人将手伸向写琳的一瞬间,他猛然站起身,将那人的手紧紧擒住。同时大叫,“你干什么!”
写琳也醒了,看到身边的一幕,还没反应过来。后排座位上又站起一个家伙,看来是那人的同伙。他恶狠狠地逼上前来,对着傅峥就开始动拳脚,“我叫你多管闲事!”
傅峥急忙躲闪。此刻写琳已经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车厢内其他的人居然都冷漠地噤声。写琳还没有仔细琢磨这些人的举动,发现这一胖一瘦的两个人居然在围攻她的恩人。
她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对瘦的那一个人拳脚相向。
此时,她才知道,弗龙迪请来教她防身术的,绝对是顶级的武术高手。因为只不过几招,她已将那人擒住,将其双手反剪,让他动弹不得。
那边傅峥也将另一人控制住。
两人相视一笑。此时车内众人见两个人居然都这样身手不凡,也融化了那冷漠气氛。一些好事的人,开始上前帮助他们。
“跑这车上来偷来了!一会儿下车给扭到派出所!”有人做着判决。
而当事的两个人,籍由刚才的故事,正彼此相识。
“你好!我叫傅峥!”
写琳也伸出手,“我叫梅——”但她突然停住。对任何人,她现在都不敢说真名。她略迟疑,“梅野。”
傅峥对这迟疑的两秒没有丝毫的察觉。他脑海里只想起刚才的一幕,她的身手太帅了。这个年轻又气质脱俗的女人,现在在她看来,围绕其身的谜团又多了一层。
“哦,你去自贡吗?”他主动询问,看是否与他同路。沿途已经过无数个村庄,她都没有下车的打算。他心里生出小小的希望:他能与她一直同行到终点站。
“是。”写琳不打算在这点上骗他。这个人刚才的举动就说明,他一定是好人。
“太巧了!”他的脸因喜悦而兴奋起来,“我也去自贡。”
“你去自贡是。。。。。。”他又问。
写琳沉默一下,怎么说呢?她有目的地,但没有目的。
聪明的她反问,“你呢?你去自贡做什么?”
“哦,”他快乐地想起那些奖品,“我就在普里村当老师。瞧,这是我给孩子们买的奖品。我答应过他们,如果有人进班级前四名,我就每人送一双旱冰鞋。”
说完,他掩饰不住内心真实的快乐。
写琳不知为何,竟被他快乐的情绪感染,感觉自己心中的阴郁似乎渐渐消散。这个人用简单的快乐,帮她驱走了心中的乌云。她不由得顿生好感。
“是吗?”她笑问,“那他们一定很高兴。”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去哪?”傅峥回过神来又问。
写琳的心里突然冒出个主意。这个善良的人,一定可以帮她。而她最初的计划,不就是要躲到一个小村子里去吗?
真是天助我也!
“我是绘画老师。以前在成都一小教过。不过,现在不想干了。”
“为什么?”他充满好奇地追问。
写琳飞快地转动脑筋,如何才能编好这个谎言。
“唔,我不喜欢城市里的竞争,生活节奏太快了。我就想找个村子里的小学校,教几个学生,顺便玩玩,感受一下大自然。换种心情和活法。”
傅峥一脸惊异,他没听错吧,他遇到了一个这样奇特的女子。会不喜欢繁华的都市,竟甘愿到简陋的乡村小学。但,他不可否认自己此时心中的窃喜。这个可爱的女子,将有可能与他共事。
“真的吗?你真这么想的?”他看到写琳点头,确定后,他出了主意,“那就去我们普里小学吧,我们那儿还真没有教美术的老师。再过两站地就是了。你要感受农村的生活,这个村子最合适不过了。”
“哦?”写琳被引起了兴趣。
“普里三面都是山,村子东西两边都有大河。风景是蛮好的。当时我刚来这里,夏天天天跟孩子们下河捞鱼、洗澡、捉螃蟹,可好玩呢!”
他描述的生活,钩起了写琳美好的回忆。这也是她曾经在绵羊的乡下奶奶家,童年的最爱。想到那一切,去这个普里,无疑是最好的一个选择。
但是她还有一件事要解决。
“可是,出门我忘带那些学历证明和证件了,我又不想再回成都。。。。。。”
“那有什么关系?你不就是想体验一下吗?再说,我们学校还就是没有美术老师。你去,我们校长肯定欢迎。”
事情竟然这么简单地迎刃而解。
当晚,傅峥就帮她联系了住处。那是村子里为单身女老师准备的临时宿舍。虽然很简陋但至少整洁干净。床铺下面垫上了稻草、枕上铺着手工棉线织就的枕巾。象极了奶奶家的炕床。
呼吸着干草的清爽感觉,这几天来,她从来没有睡得如此舒服、彻底。
第二天,她是被一阵嬉笑声叫醒的。她惊慌失措地醒来,看见玻璃窗外几个可爱孩子的笑脸。她打开门,冲进来七、八个孩子。
“梅老师!”有孩子居然这样叫她,让她对自己一夜之间的角色转换有点无法接受。正目瞪口呆,傅峥已笑盈盈地进来。
“小梅,我带你去见校长吧。”
路上,他告诉她,他跟校长谈过,校长挺高兴的。这个学校,从来都没留住美术老师,孩子们的美术课程已闲置许久。有美术老师来,大家都很欢迎。傅峥一开始就说写琳是他师范大学的同学,想借此帮她多要点工资。
“他同意每月给你开600块钱,你觉得怎么样?”
600块?折算成英镑,还不够买她曾经拥有的一双丝袜。但,这将是她第一次凭自己劳动所得的收入,并且这份工作,她认为是极有意义的。
安居、乐业。这就是她一直梦想的生活。而此刻,多日来悬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落下了地。
第二十一章 被遗弃的丈夫
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她还是杳无音信。
在中国的手下发回情报:她没有回成都。因为跟踪她父亲,显然不曾见到他们父女之间有任何联系。梅老先生跟人聊天,提起女儿,还告诉人家:女儿在英国已经结婚生子了。而成都她的公寓,除了以前居住的痕迹,也并没有其他变化,空无一人。
他曾经想到那个中国男人贺海若。但是去盯梢的手下告诉他:那个男人和一个中国姑娘也早已结婚,并已生子。从未发现他们有联系。那么,她更不可能去找他。可是,她究竟会去哪里?
看到儿子克赛迪在保姆怀中,可爱的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抛弃了他。而今后他只能在保姆的陪伴下,一天天地长大。想到这点,弗龙迪就不免心情阴郁。那可恨的女人,竟这么狠心!她如何能做到的?——会如此冷漠无情!
而他究竟是为什么,会爱上这样的女人?
但此刻,多少唏嘘都已毫无意义。因为,去巴黎开办画展的公爵夫人迟迟未归,而回来的公爵殿下本人阴郁沉默,对夫人的去向没有任何交代。即使有家规约束,不许仆佣议论主人的事,但纸毕竟包不住火,已有家仆开始对这件奇怪的事议论纷纷。而不可避免地,也传到了家族其他人的耳里。他们开始以各种借口,来打听写琳的下落。而他只能拒绝任何人来城堡的拜访,做着消极的抵抗,独自承受着尴尬的气氛。
管家凯维和艾德林都毫不意外地感受到了弗龙迪内心的痛苦。
他神智恍惚,那女人原本是他生活中天平的一方,现在消失了,他的生活秩序就全部被打乱。向来对酒精深恶痛绝的他,开始爱上了酒窖。每日只以酒浇愁。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忘记那着了魔的爱情吧。
朦胧中,一个女人来到了他的身边。
象她一样的长发,柔软的腰肢,细密的皮肤。他睁着醉眼,仔细想确认,但看到的是特雷沙。
特雷沙看着面前这个衣冠不整,颓废憔悴的男人。心里升起怜惜,但最后愤怒却占了上风。他,这样的改变,只是为了那个中国女人。
但她不能忘了现在到这里来的目的。她就是为了替代写琳的——要用她的热情和爱,来让这个受伤的男人得到温暖。
“弗龙迪,看着我。你到底怎么了?”她流露出真切的关心。这个男人,仍是她最爱的。
“你是怎么进来的?”他的语气生冷。
是凯维,他知道特雷沙对主人的感情,也将让主人恢复快乐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所以,特雷沙来了,他放弃遵从主人的规定。让她进来找他。
特雷沙对他冰冷的语气有丝不悦,但也忍耐了。毕竟,她是有目的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环顾四周,但明知故问,“写琳呢?”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真相,难道是让她耻笑吗?他一贯的自尊不允许让他这样做。只能避而谈其他。“你是来找我吗?”
这把特雷沙问住了。
她不能说是——因为他已经结婚了,她这样的单身贵族女子,这样突兀地来找已婚的一个贵族男人,本来就是件不太合规矩的事。
可也不能说不是。写琳已经离开了这里,再没有一个局外人比她更清楚这个秘密了。
可是,她现在来这儿干吗?
难道她早知道写琳已离开,而他必定会有此刻令她心疼的反应。是因为这个,她才主动前来安慰她爱的人吗?
她意识到一丝不妙,今天她原本不该来这里的。她来得太早了。现在是弗龙迪的敏感期,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会引起他的警觉。而如果被他发现,这事与自己有关,那么后果将会很可怕。
弗龙迪突然从她这沉默的几秒钟里意识到什么。
他突然有些清醒。
回想起了她们两个曾经那么要好,好地令他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的妻子会与前情敌友谊深厚,这种事告诉任何人,都会觉得有点蹊跷。他回想他们初次见面,而后碰到过他们的交谈,甚至特雷沙还给她来过电话,当时写琳回答是他们关于画作的讨论。。。。。。
而这一系列的回忆在弗龙迪的脑海飞快闪过时,他已经生成了一丝怀疑。
难道并不是写琳自己要走,而是被特雷沙藏起来了?
特雷沙对他曾经疯狂的爱,至今记忆犹新。而这个女人在社交界呼风唤雨的一些手段,也曾让他有深刻印象。
一幕幕场景在弗龙迪脑海中浮现:
——依然爱着他的特雷沙,即使知道他结婚了,也不放弃。她开始接近写琳;
——她们谈论艺术、绘画、这个有蓄谋的女人要成为她妻子最好的朋友;
——一次次聚会里,他善良的妻子都被特雷沙主动的热情感动,于是她们关系越来越亲密;
——甚至,她会主动给她打电话;
——而他的妻子去巴黎举办画展时,这个女人趁机策划了对她的绑架。。。。。。
之前曾令他震怒的——写琳再次主动离开他的第一个结论,此刻已慢慢地被他自己推翻。想起他与她曾经恩爱的一个个片断——之前所有的一切事实都向他表明:她已爱上了他,并向他敞开了心扉。
不可能,她不会想离开他的。她不可能再次放弃她的孩子。
那么,一定是面前的这个女人,在背后操纵了什么。
这个结论,使他纷乱无序的心境,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他看向特雷沙的目光充满了狩猎者的趣味——一定是她!
但他决定不动声色。因为,他的写琳可能在这个女人手里。
特雷沙被留在城堡,但弗龙迪只是以礼相待。
他已电话指示苏兰费将搜寻的目光转向特雷沙在巴黎的住所和朋友,他需要足够的证据,才能让她心服口服。
特雷沙哪里知道这一切,只发现因为她的到来,弗龙迪明显地有了精神。这改变让她窃喜不已。难道,没有了那个中国女人的障碍,她真的有可能得到他的心?
写琳在哪里?是她小心翼翼要回避的问题。她从来都不敢再提。
但今天弗龙迪接到苏兰费的情报后,胸有成竹。他不动声色地象两天前那样,和她共进午餐。
中厨呈上来的中国料理,她一看到,脱口而出,“这是写琳做过的麻婆豆腐!”话音刚落她突然意识到失言,正想如何挽回。弗龙迪的嘴角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问:“写琳?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她去哪里了?”
特雷沙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这场游戏她总因心中有鬼,而自然落败。
“你愿意告诉我,自然会告诉我,我不问。”
“哦?”弗龙迪将刀叉在餐盘上交叉摆放,这是他在饭桌上的一个习惯,只要这样,就说明他很生气。
特雷沙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弗龙迪接下来的话让她再也无法平静。
“我的手下告诉我,写琳在巴黎的画展演讲后,跟一个叫亚克蒂娜的女人见过面,当时在场的人,有人认识亚克蒂娜。而且,”弗龙迪凑近她,“我听说,她是你的密友。”
特雷沙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原来这两天已经是怀疑她、调查她了。
但,她当然不能承认,“她是我的朋友又怎样?她也爱好艺术,我介绍朋友给写琳认识,又如何?”
弗龙迪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女人还要再伪装下去吗?
犀利的目光投向她,他说出的话一字一句,“特雷沙,不要考验我的智商和耐性。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你最清楚不过了。”
特雷沙心跳紧张地加速,但知道她幕后的操纵无人能知,她碰碰运气,对上他怀疑的目光,“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当时我在伦敦!”
他愤怒地站起,冲到她面前,“可我所知道的,远不止这些!亚克蒂娜和写琳见面之后,带着写琳离开了画展!有人亲眼所见!”
他逼近她的脸,带着厌恶的神情,似乎要把她的虚伪看清楚,“特雷沙,你如果做错了事,念在我们曾经是朋友,我不计较。但是,你不能伤害写琳!”
特雷沙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就是被爱情冲昏了头的痴傻男人?
哈!哈!哈!
她不由自主地哈哈大笑,为自己的可悲。
他如此爱着那个女人,而她又如此爱着他。这世界上有如此具有讽刺意味的事吗?他竟会以为是她绑架了她。
“不要笑了!”他愤怒地大吼,为她如此放肆,而又如此狂妄。
特雷沙止住笑,冷冷地开口,“如果我伤害她了呢?”
什么?弗龙迪的心一下子象被刀刺——难道,她已经做过了什么?又会怎样去伤害她?
他愤怒地对上她玩世不恭的表情,厉声道:“如果你敢伤害她,我将让你生不如死!”
特雷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就是她深爱的男人!但此刻她已然明白:他永远都不会属于她。因为那个中国女人即使这样的背叛,依然不会激起他的愤怒和放弃。而她又是什么?她在他眼里,依然无足轻重。
她淡然,看向弗龙迪的眼里充满了轻蔑:“弗龙迪,你这个可怜虫!”
“你说什么?”弗龙迪再次燃起怒火。
“我,说,你,”她一字一句,“你是我见过的最可怜的英国男人!”
“你以为是我绑架了她,是吗?”她狠狠地看向他,咬牙说出,“我没有!”
弗龙迪依然愤怒地看着她,但她咬牙切齿的语气,明显不象在说谎,那么;
“想知道真相是吗?”特雷沙玩味着他的神色,“你的Sillin自己走了。她求我帮她离开你。因为她不爱你,所以离开你!”
“你! 你胡说!”弗龙迪的心象被狠狠地揪扯了一下——这个结果是他最初的第一结论,但此刻从一个旁人的嘴里说出来,却是十分刺耳。
“其实你自己比我更清楚,她为什么要离开!”特雷沙无法控制自己的恨意,看到弗龙迪的落寞表情,她心里竟有报复的快感,“无所不能的汉克思-弗龙迪殿下,你拥有这世界上无法形容的财富和权利,但是却没有办法拥有一个自己真正爱的女人!你的女人对我说,她这一生都无法爱上你!而你,用你强盗般的方式,只会强迫占有她,禁锢她的自由。她恨透了你!”
弗龙迪全身冰冷,感到血液渐渐凝固。这真是她说的吗?真的是吗?
他是曾经伤害过她,但他早决定用今后一生的爱来弥补。而她,不但不给他这个机会,而且,还丝毫不原谅他对她做过的一切。
过往的事一幕一幕,十几年前相遇时对她一见钟情;与她的第一次;第一个孩子的消失;岛上囚禁她的生活;他们的婚礼和儿子。。。。。。
这一切就象昨天发生的一样。而他深爱的人,没有记住一点过往的美好时光,却将曾经的伤害永远刻在了心里。
“她说——,这一生都无法爱上你!”
这话在他的脑海里盘旋,象把锋利的刀,刺向他的灵魂深处。
“你知道她去哪里了。”他颓然坐下,黯然地说。
特雷沙的心里,依然沉迷于刚才报复的喜悦中。她咽下这个神情失落的男人,刚才带给她的彻骨伤痛,脑海里涌出一个邪恶念头:不!我不会告诉你真相!我要让你永远都找不到那个中国女人!
“她说要去澳洲。”想起写琳的确跟她提过想去这个地方,她毫不犹豫地说出谎言。
但此刻是真是假,弗龙迪都会毫不置疑。出乎特雷沙意料地,他猛然站起身,去打电话。他要立即知会苏兰费。
“带上所有的人,立即去悉尼!”
“你还不放弃吗?这个傻子!”一旁愕然又不甘心的特雷沙,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冷笑:还妄想找回她是吗?不!你将永远不会有机会了。
第二十二章 曾经沧海
这个小学校,在写琳的眼里,胜过心目中对伊甸园的期望。
因为只有她一个美术老师,来自大山的深处的各个年级孩子,被安排组成一个大班,在一起上美术课。
有一个问题是,教素描,很多孩子买不起铅笔和画纸。他们破旧的书包,是母亲用经年的蓝色土布做成。有的孩子天还没亮,背着沉重的书,在山里走了几个小时,才能到这学校里来。很多现实表明,他们的家庭贫困得超出写琳的想像。
但是,每个孩子都不放弃求知的渴望。在写琳简单地画出一幅幅素描图案时,孩子们都睁大了好奇的双眼,惊叹着:“啊!老师画得好像!”这一幕令写琳感动的同时,又心疼不已。
她见到傅峥,叫住他。
“自贡市里有大点的绘画用品店吗?”
“有啊。”他挠挠头,她想干吗?
“给孩子们买些画画用的铅笔和画纸吧。现在教课都是我讲,他们手里都没有东西。”
他又挠挠头,这是个难题哦。学校可没有这个预算。
“校长不会同意的。”
她从牛仔裤里掏出了500块。“我出钱买。”这个主意,灵感来自他的旱冰鞋之举。
他直摇头,“你工资才600块。。。。。。”
她当然不能告诉他,她有好多钱呢。
“没事,就当我送大家的礼物。”
傅峥觉得她身上的谜团又多了一层。但他不想那么多,因为她去自贡,倒是给他提供了保护她随行的机会。
拥有了绘画用具的孩子们,兴奋地笑脸通红。每个人都谢谢梅老师。
写琳突然感觉到了钱的可爱价值。而这之前,她从来没有在乎过钱,也不知道钱这样花,是可以买来这么多人的快乐的。
她的包包里,还有一万多块。但更秘密的金库,是那张信用卡。她粗略地算过,那卡里至少有80万英镑,合成人民币,是1200多万!身边所有的人,应该都不会想到她是个超级富婆吧。但是想起那钱的来历,令她不悦:实事求是的说,那是她两年的卖身收入。现在,出价的那个人可能已经把这个卡取消了吧。
已经快一个月了,弗龙迪现在怎样?他还是在找她吗?还是终于认清了她不可能爱上他的事实,认命放弃了?也许,他和特雷沙已经有了新生活的开始。还有儿子克赛迪,想到他,她的心里闪过一丝不舍,但,他会好好爱他的不是吗?
她离开时不敢留下只字片语。但直到此刻她才想到:当时应该给弗龙迪留下一些话,一些想法。至少要让这个苦恋她的英国男人了解到她真正的内心世界。在法律上她还不曾在离婚协议上签字,而他现在也还是她的丈夫,只不过,是被她遗弃了。
但是,他毕竟给了她一个完整的家。这个家里,甚至有她的至亲骨肉。
冷静下来想,她也会有一丝后悔。如果留在他身边,至少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整个村子人的贫困问题都将会被解决。他很有钱,不是吗?
但是时过境迁,那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他现在一定恨透了自己。
她不知道,弗龙迪没有经历任何她设想的事。
澳洲幅员辽阔,苏兰费和手下的人与澳洲的官方人员联手,从南澳的阿德莱德至西北部的达尔文,地毯式查找。但一个多月过去了,还没有她的消息,令弗龙迪焦急万分。象她这样的外国人在澳洲,要生存,一定会要找工作。而且,以她的能力,一定会进一些大型公司。可是,这些大城市、大企业为何都不见她的踪影?
他百思不得其解,死死盯住澳洲的电子地图,将每个城市都放大、再放大。但地图上怎会出现她的身影?
赛雷拿来一份文件,“先生,是关于夫人的信用卡,银行问是否需要冻结?”
“为什么要冻结?”他立即不悦。他查过记录,她走时没有取过卡里的一分钱,这么长时间了,身无分文将如何生活?此时他的心里充满了——她失去他一直以来的照顾,将面临一无所有生活的担心。
“是这样,”赛雷将此事决定换个说法,最近弗龙迪的情绪明显阴晴不定,他可不想此时惹他发怒,于是小心翼翼地解释,“夫人的卡挂在您的金卡名下。原来的划款协议已到期,现在,银行问是否继续从您的账户上划款至夫人名下,另外,银行还问划款额度是否要做变更?”
弗龙迪沉思几秒,“不变更。”又补充一句,“不,将划款额提高一倍。”她现在已经是独自面对外面的世界了,他希望她能用上他的这笔钱。
赛雷立即记下。
“同时,通知银行:一旦卡里金额有变动,立即查出取款人的相关信息,第一时间知会我!”
他看向窗外渐沉的暮色。他与她已共同生活了两年。这两年,他霸道地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割断了她与平民世界的一切联系。名为保护,实际上,剥夺了她在现实生活中获取生活经验的权利。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写琳秉持一向的单纯心理,到了外面这可怕的世界,如何才能自我保护不受伤害?
Sillin,他唤着她的名字,情深得令心已破碎。我想给你我的整个世界,今生共同享受不尽的财富和权利,愿为你挡风遮雨,期盼与你共度一生。我爱着你,也疯狂地伤害着你;感动着你,也让你在去留之间犹豫不决。而你,曾经是爱我的,不是吗?我从你的眼里,你的身体里,感受到的温暖,是如此刻骨铭心,这一生都无法忘记。可为何,你还要逃离我身边?
难道自由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你明明爱我,但仍不肯为了这份爱,接受我的生活方式么?我所要给你的,都是别的女人梦寐以求的一切,为何你对它们却如此不屑。还是因为我曾经伤害你、剥夺了你的自由?但是,如果你肯真心爱我,我不但会给你你的自由,甚至我的自由都给你,都一起给你。。。。。。
卧室里还留有她的馨香,满柜子的衣服证明她曾经在此生活过。枕上还有她掉落的黑发,金色的漆木柜上有放她照片的像架,她坐在梳妆台前梳理一头黑发,别上镶钻的发夹;柔软的睡衣搭放在靠背椅的高靠背上;床下放着她最爱穿的丝织拖鞋。。。。。。他回忆着她纤细白嫩的脚穿着它踢嗒踢嗒地走过床前;回忆起她踢掉被子,露出的姣美身段;做恶梦害怕时紧紧地缩在他怀里,微微发抖;欢爱时的声声娇喘。。。。。。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她是令他深爱,让他作为一个男人,被心爱的女人需要,感到人生尚有快乐,而又有意义的生命源泉——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想起的任何一幕,都无疑是在未愈的伤口上撒盐。而她除了带走了她自己,对她曾经喜欢的任何东西,件件都给他留下。
他走出门,交代艾德林:女佣打扫时要保持所有物品的原状。这个卧室不再允许任何人进去。
而他从现在起,将无法再睡在那张充斥着悲伤回忆的床上。
这个房间里现存的一切,都在提醒他:她曾来过,但最终又因不愿要他而离开。除了引出他时刻的伤心外,没有任何别的意义。
他也要离开他们曾经共同的家,到伦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