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顺从的奴隶
德军第二日开始和英法军队共同驻进紫禁城。
随军的乌鸦开始过上了相对稳定的生活。对她来说,不管哈德里在当初有多陌生和可怕,现在她的态度都开始有了转变。因为语言不通,哈德里从来没有问过她需要什么,一切都是按照他自己的意思准备的。而她的住所竟然又回到了皇宫,这使她在内心里隐隐感到好笑。
乌鸦从小入宫,对宫中的路径很是熟悉。如果说想逃跑,那是轻而易举的。但是,乌鸦的内心中却再也没有想要离开的念头。
哈德里和随从们对皇宫里的一切都赞叹不已。数不尽的珍宝和文物,士兵们早就急红了眼,军官们能搬的指挥士兵们搬,能砸的砸,忙的不亦乐乎。哈德里也不甘落后,挑选自己喜欢的派人送到了海港,每天都有无数的出港船只将中国的珍宝送到欧洲各地。那些体积庞大的石狮和瓷瓶,因为不好搬运而被砸成碎片,有的下等的小兵抢不到贵重的物品,只能将碎片拾起以做收藏。
哈德里在致父亲的信中一再的流露中德军在征服中国之后自己的优越和自豪感。赶走和屠杀宫中的太监,放火抢掠京城内的老百姓,将中国弄得民不聊生的八国联军在中国的一切罪行都被他美化成了对祖国和欧洲大陆的贡献。他真的有丝飘飘然了。
对于乌鸦这个不能交流的性奴隶,哈德里从心眼里是感到满意的。每天有她在身边,或多或少的给了他一种温暖。他不承认自己是一个仁慈的人,面对属下的暴行他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而若是有人想染指他的乌鸦,他马上就暴跳如雷。
是什么使自己迷恋她?哈德里有时也会想知道。
乌鸦在他的照料下已经变的容貌更出众了。哈德里有时也会将抢来的贵重首饰随手扔给她,她愕然的目光之后竟然也有一丝欣喜。联军聚会中,大多数军官的中国情妇都绝没有乌鸦的风姿和步态,他在别人艳羡的目光中得到了虚荣心的满足。
最大的遗憾是乌鸦不能与他交流。德军当时对联军提出的利益均沾极为不满,攻到中国夺宝不就是为了在经济上独霸欧洲嘛,可是联军的各种标榜公平的限制令哈德里都大为光火。每次在各种政治谈判上落后的德军将领,都会怒气冲冲的回到驻地。而哈德里解决和发泄的最好方式,就是和乌鸦疯狂地做爱。
在哈德里的印象当中,从那晚之后,乌鸦再也没有反抗过他。不会是因为我救了她吧?哈德里有时和西瓦儿谈论,说起这个就会不经意地嘴角出现一丝嘲笑。“还有,中国女人可笑的贞节观,她不会是以为我要她吧?”西瓦儿对长官的意思总是很清楚的。
每次他疯狂的时候,乌鸦总是被他狠狠地摔在床上。然后是毫无柔情的强吻。本来,哈德里是很有强占者的姿态的,他会故做凶残和暴力,可是这一切在乌鸦那里似乎就变了味。无论他如何凶狠,乌鸦没有害怕过,她总是在似乎柔弱无力承受的同时,用这种柔弱变成一种包含。使哈德里的刚硬碰到了棉花,无法再用强硬对抗。
今夜,哈德里和驻军的几位高级军官出外寻欢。被占多日的京城,人迹罕见,只有一种行业是不会销声匿迹的,那就是青楼和戏院。自从有了乌鸦在身边,除了公事,哈德里都乐意将乌鸦带在身边。不知为什么,他对独占乌鸦的欲望越来越强。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哈德里的运气,能捡到象乌鸦这样漂亮的姑娘。同伙们都对乌鸦垂涎三尺。乌鸦从各人的目光中都看到了邪念,总是将哈德里当作护身符,紧紧地躲在他身后。
在乌鸦的心里,哈德里无疑是主宰她如今命运的男人。从前在宫里,头上有层层的主子,一个小宫女的命,不比一条小猫小狗的好多少。
她没有读过书,在宫中曾稍微学了几个字。按她的现状,如果不碰到哈德里,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一个乱世的孤女,是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出她的自由的。
她不知道哈德里为什么会救她,受凌辱的那天,她当时真的想一死了之。然而,哈德里后来的态度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在宫中地位低下,身受欺凌的处境中,她是不敢有任何奢望的。在人们纷纷谈论长毛的残忍和野蛮时,她曾和其他的宫女们一样不寒而栗。战火边及她的家园,在她欲哭无泪时,是哈德里出现了。
她从来没有把哈德里和那些放火杀人的长毛兵联系在一起,虽然他是长毛兵的一个统帅。她身边的哈德里对她总是温和的。渐渐地她也习惯了哈德里心情不好时的情绪发泄。她也从来没有想象过,哈德里对她究竟为什么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她不懂得什么爱情,因为在宫里那时侯是不允许有爱情的,但是她却清醒地知道,自己对这个长毛已经渐渐地没有了恨。
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对他冷面相待?当每天晚上哈德里躺在她身边,用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抱住她;当她的许多需要可以不用言语,对方就已经心领神会;当哈德里思念故乡却没有人可以一解乡愁,从他的眼中乌鸦看到了一切并静静地陪伴他;当哈德里和朋友什么事都可以嘻嘻哈哈却惟独在意大家对她的态度,乌鸦感觉到了一丝不同。虽然哈德里从来没有跟她聊过什么,但在他疯狂的时候,只有她能听到他从内心里吼出的那种她不懂的语言。
平心而论,哈德里不管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都有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他让她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作为一个清末的民间女子,想获得家庭和社会的尊重是根本不可能的。那些从德国或其它国家蜂拥而至的侵略者,一方面在无恶不作的烧杀抢掠,另一方面却也或多或少地为中国带来了先进的科学和生产方式。任何一次战争和革命都会有正面负面的影响,谁又能说清朝灭亡跟八国入侵没有直接关系呢。中国历史上异族文化和思维方式对中原的入侵,哪一次不是在推动着历史前进呢?
最直接的令乌鸦感受到的,是她不用再奴颜婢膝地磕头请安,也不用向任何的男性同胞低头。德国长毛的社会里不需要这个礼节,哈德里的贵族地位影响着她的生活,让她的自尊渐渐复苏。生活在哈德里身边,她不用看任何人的眼色,一切都可以随她的喜好安排。正如哈德里所说,只要她安安心心地在他身边呆着,就不会有任何的伤害。来自德国的一些习惯和礼节,在她随哈德里参加的各种社交聚会中渐渐熟悉,她对这种外来文化有着不可思议的接受能力。在众人眼中,这个有些冷漠的东方美女,身上越来越发生着一种无法描述的蜕变。哈德里感染给她的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中成长,有时德国人之间的谈笑和戏言,她根本不用去懂得语言的表述,从肢体上就可以分析出含义来。
有了她在身边,即使是去妓院,哈德里或多或少地行为有了收敛。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逐渐地再也不想在她面前暴露出自己的粗暴和野性。这个相处1个多月的中国女子,神奇般地让他的心灵得到了一丝宁静。他无法不承认,自己的确是喜欢上了这个温柔的,善解人意的女人。
因为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的签订,联军在中国的利益得到了保障。德国军官在欢呼他们胜利的同时,也难免地要思及今后的去留。毕竟,因临时战争组建的军队迟早要解散的。那些在故宫和圆明园大捞了一笔的小兵士们很多都已经衣锦还乡。哈德里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回国,但是在中国的这几个月却的确是他过得最快乐的日子。无忧无虑又随心所欲,他真的有些乐不思蜀了。
他看看乌鸦,那娇好的容貌比以前更为出众了,他有些承认自己不愿意离开的一大原因是因为她。多日以来乌鸦使他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家庭生活,他沉醉于中国人家最一般的生活习性中。亲密的类似夫妻的感情,乌鸦的温柔和东方式的含蓄,性生活上的满足,不管他怎么想回到德国,现今的这一切令他都是很难割舍的。
八 水乡教堂
这里有迷人的乡村风光。在德看来,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和有诗意。一个中国江南的水乡,湖泊池塘和环绕着的水乡交相辉映。即将收割的水稻向人们展示着金黄的稻穗,农家的水牛和自由的家畜悠闲的生活着,人们似乎生活在一片祥和之中。
这个村子和临近的村庄以前修建了一座教堂。比尔是教堂的主事神甫。在村民们的心目中,从有教堂以来,比尔就一直是他们的朋友。这个大鼻子又高大健壮的外国人,总是在细微处表现着他的爱心。他给他们讲上帝的爱和仁慈,教导他们要和睦相处,忘记仇恨,用宽容来对待邻里。受他的影响,很多村民都曾经去教堂听他的讲述的教义。
可是,正如比尔所说,那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了。文化大革命以来,村民们为了避免有通敌和四旧的头衔,已经很少去教堂了。别处的红卫兵小将已经将有的小教堂砸了个稀巴烂。比尔的教堂之所以至今仍完好,大概缘于他在村民中的好人缘。不管红卫兵如何宣传,“教堂毒害中国人”,“我们不信外国人的宗教!”“谁再去教堂听洋狗说的话,就是跟毛主席过不去!跟党作对!…………”,但是在村民们心目中,这个善良的,经常帮助他们的外国老人,实在不足以成为他们的革命敌人。自家的孩子加入了红卫兵,对那些得到充分自由而开始飘飘然的孩子们,总有老人会经常训诫他们:“不要去欺负比尔爷爷!你听到没有?”
虽然外国许多神父对风雨飘摇的中国政治有着很多的恐惧感,他们纷纷离开中国,但是将神学事业作为一生奋斗目标的比尔,却坚持要在中国留下来。在中国生活了长达二十年的岁月里,他看到了中国的平和和安宁。中国人的敬老爱幼,中国人为建设祖国的无私忘我,村民们的淳朴和厚道,对他这个外国人的关怀,都让他深深地感动。而在德国,生活似乎都变的没有人情味,而他的付出,也不再象帮助这些需要理解爱和懂得爱的中国人那样有价值。
即使是在这样一个动乱的时代,年近五十的他也已经不想再回故乡了。在德国他的亲人已经相继过世,而他又一生未婚,这一切都早已使他将中国作为了他的家。
在大学时代他认识了德,两个学术界的男人因为对政府对社会有着共同的不满而有了共同的话题。这段友谊没有持续多久,比尔就和神学院的几位朋友一起去了中国。而对中国很感兴趣的德从来都没有忘记这段友谊,从比尔那里他总是能得到中国最前沿的消息。
而今,德终于住在了中国的教堂里。这一切对他来说,真的象梦一样神奇。他可以想象安的愤怒,拉贝的伤心,父亲的暴跳如雷,他无法不去想。但是他在心中也会轻轻地说:原谅我,我是无法放弃今生的最大梦想的,等我真正实现了,我就会回去。
武汉——中国的鱼米之乡。
比尔大早上一见到德就十分高兴。他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可以毫无障碍地和人用母语交流。搬运完德的行李之后,比尔领着德来参观教堂。
一座典型的乡村教堂,外观上看起来是纯木的。一块巨型圆木剖成了两半,做成了十字架的尖顶。从外面看起来,教堂只有一般的民居大小,但是德进去一看,因为高顶空旷的视觉作用,德才发现这个教堂真的是小有规模。宽阔的祭台上井井有条的摆放着桌椅和祭品,台下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木制的长条椅。德可以想象,在当初教堂里一定是坐满了来听比尔讲经的农家人。他们和幽默的比尔聊天,和好久难得相聚一回的亲朋好友一起坐坐。墙上大幅的圣母像依然在温柔的微笑着,但德从空荡荡的大厅里早已感受到了那种寂寞和冷清的气息。
“比尔,还有中国人来这里吗?”德忍不住问。
比尔温厚地笑笑,“不来了。我有时侯出去问候他们,有的小孩子还赶我。”
比尔的语气里有种无可奈何,但是好脾气的他却没有任何责怪那些孩子的意思。这时,从祭台的后门走进来一个女孩子,一只手里拿着一把扫帚,另一只手里提着一只小木桶。一抬头见到比尔,立刻笑着招呼:“比尔叔叔,这么早!”
看到德一脸的惊奇,比尔忙开始介绍,“德,这是小可,这是教堂里负责我们生活起居的一位重要人物!”
地杰人灵。水乡的姑娘似乎真的感受到了青山绿水的灵气。小可有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脸型很小巧,配上小鼻子小嘴,有一种说不出的秀气和机灵。见到德,她没有一丝慌张和羞涩,反而反应极快地说出来:“你是德吧?我早听比尔叔叔说起你了!”
德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他还是恪守德国交友的习惯,伸出手来,“小可,认识你很高兴。”
“我知道,”小可扁扁嘴,用德语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然后笑道,“你们每个人见面都是先这么客套的!”
德很欣喜的发现她会讲德语,看看在一旁微笑颔首的比尔,他也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个调皮活泼的中国姑娘令清冷的教堂突然变得有生气了。德为这种变化心弦微微一动。
“好了,我要干活了!”小可说着提起木桶,又回头对依旧站着的德,做了个鬼脸,“嗨,远来的客人,你今天好好休息吧。中午我给你做我最拿手的菜。”
比尔一听就乐了,“好啊,好啊!”又转身对德神秘兮兮地说,“她做的菜,可好吃呢!”
上午比尔禁不住旅途的疲惫,真的是在房间里沉沉睡去。等到中午时分,就有比尔过来敲门。
就餐的房间是一个不到10平的地方,门外就是一些野生的花草,虽杂却不乱。屋内一张宽大的木桌,铺着整洁的浅色桌布,虽然隔壁就是厨房,但丝毫闻不见油烟味,桌上布置着好看的小菜和碗碟,比尔在一旁憨厚的笑着。这一切都让德快产生错觉了:多象德国乡村别墅的生活啊!
小可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指挥着德坐在一幅摆放了刀叉的位置。
“来,比尔叔叔,总是坐这里的。”小可俨然是一个管家。
除了比尔和小可,还有一个老婆婆,可是大概年纪大了,平时也不怎么说话,现在见到德这个外国人,自然是比较生疏。另外还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穿着一身不太干净的衣服。小可这个女孩,看起来有洁癖,把什么都弄得干干净净的,但对这个脏兮兮的男孩子似乎并不嫌弃。一个劲地招呼大家落座。德看着眼前花花绿绿的一片,看起来很丰富嘛。他有些不解地问比尔,“你不是说中国正在闹饥荒,好多人都饿死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多吃的东西?”
小可回答了,“因为我们自己种东西吃。”
比尔忙介绍。原来,教堂和村委会达成了协议。教堂的经济是自力更生,没有政府拨款,都是自己想办法生存的。村里在以前建教堂时,就拨了一块土地给神父,他们种植一些蔬菜和作物,加上周围教民的周济,生活还是过的去的。
小可在一旁打岔,“今天你是第一次来,我给你做了最丰盛的一顿,明天呀,我们就要喝稀饭了。”
德拿起一只小螃蟹,这样小的蟹他是第一次见到,都有些不忍心。小可看到了,忍不住说:“那是宁宁上午去河边逮的。”她似乎有些歉意,“实在做不出太多的东西来。”
比尔宽厚的笑笑,“没关系的,小可。”又转身对德笑笑,“怎么了?吃不惯这里的饭,还是你贵族的生活习惯又开始了?”
德心里想,到了这里,我哪里还想当什么贵族!他用勺子舀了一勺白色的蔬菜,尝了尝,味道清甜,“这是什么东西?”
比尔用德语告诉他,“是茭白。”
生长在芦苇丛中的这种菜,在湖泊和池塘边本是自由自在地长着,但在这个年头,早已经失去了生存的机会。那些饥饿的村民,在土地中无法找到吃的,就把目光放到水里。小鱼小螃蟹,菱角在水面上已难寻踪迹,这时候,有人开始游水到芦苇丛中,冒着被毒蚊子叮,被水蛇咬的危险去采茭白。今天吃的茭白,就是小可去采回来的。
这些,出来乍到的德是不知道的。他觉得这清香淡雅的白色东西,吃到嘴里回味无穷。那个叫宁宁的孩子双目发光地盯着德,因为他已经快把一盘蒸茭白吃完了。
主食是米饭,可是似乎比尔和小可都没有吃多少,这时,德才发现小可有着一种极不正常的瘦弱。即使她双目炯炯有神,依然掩不去体质上的柔弱和虚浮。她看到了宁宁饥饿的眼神,就一把拿过他的碗来,往里面拨了一大坨饭,“给你,吃吧。”
德突然意识到这是真正的生活现状。自己身边的饭桌上,人们在为食物相让。在他的成长史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虽然他不是一个娇纵的贵族子弟,但是在家里的生活依然是应有尽有,26岁的他,从来没有为食物发过愁。他很难想象自己如果饿得象小可一样,会不会把食物分给周围的朋友,他第一次在内心里产生了对自己品格的怀疑。
“宁宁,”他叫着他,“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
宁宁睁着一双大眼睛,对他不标准的中国话很不来电。小可噗嗤一声笑了,“说,你自己吃吧。我们中国人是很讲待客的。宁宁才不跟你争吃的呢?是吧?”
可是她一朝宁宁看过去,就发现孩子的目光里有那么多的渴望。刚才他是没有听懂,现在听懂了,他好饿啊!
比尔忙岔开话题。“小可,我们还有盐吗?”
“没有了。”小可的沉默让德又想起;菜里好象没有放盐。小可的面前有一个小瓷碟,装着黑乎乎的菜丝。好几天了,教堂里没有钱买盐,都是就着咸菜丝下饭的。
德感到了压抑的一种空气在众人面前散开。这个世界并不象他以前想象的那样,只是一种什么精神的缺乏,而是人们同时也在受着物质缺乏的痛苦。在德至今的一生经历中,这无疑是巨大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