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包厢交易
将一脸失落写在脸上，悻悻而立。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真有意思！”
“歌厅小姐给客人背上写王八，真是闻所未闻！”
我一愣，回头看居然是那个混蛋吕延春。他什么时候来的？看到刚才好戏了？我只忙着对付那大色狼，没注意。
他刻薄地对我冷嘲热讽，反倒让我暗自咽下沮丧，心生另计。
他很有钱，昨晚不是说要我坐台吗？
那样惹了他，他也没对我怎样，那么，可以——
我一脸柔媚，“吕大哥是吧？”
“不敢当!” 他语气简短生硬，却掩不住眼角微微笑意。
“昨天的事，对不起啊。”
“还会道歉？”他挖苦道，“不过也不敢当。”
“见识过才知道，昨天跟今天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又凑近来逗我，“我昨天没背着王八回家，算幸运的。是不是？”
我气得无语、亦无法回敬。一跺脚转身想走。
天要亡我、出师不利，我睡觉去。我收入底线就是月薪三百块，已经有了啊。
“别走啊，”他叫住我，打量我上下，
“买这身衣服，花不少钱吧？不想挣小费了？”
一这小费，我就走不动了。谁叫我有负债呢？
我猛然转身，吓他一跳。他目光一凛，竟是惊艳。
大跨一步直直走到他面前，语气咄咄逼人，“那，你给我多少？”
他吃了一惊，欢场历经无数，今日乃是奇遇。
愕然间他竟哈哈大笑，令我陡然脸红羞愧。“你笑什么？”我恼羞成怒。
他象昨天一样，拿出皮包取出钱夹，抽出一叠百元钞票。这下轮到我吃惊了：好多钱啊，比昨天还多。他把钱轻轻地放在面前茶几上，“都给你。”
“条件呢？”我不相信他安好心。
“开个包厢，陪我一晚上。”
我暗骂色狼。给钱就想买我啊？
“做梦！去死吧！”我骂出了声。
“安静，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他目光下垂，紧紧地盯着我因愤怒、而颤动起伏的裙摆。
“你想说什么？大-色-狼？”我一字一句咬牙说。
“看你，想歪了不是？”他一脸镇定，“见你写过王八，哪还敢有非分之想啊？”
“那你——”我讪讪地，“你要怎么陪？”
他偷笑，很快一本正经地回答，“唱歌、跳舞、聊天、喝点小酒……”
“停！”我伸手止住，“我不喝酒！”
“好，不喝！”
我绞尽脑汁，开始想还有什么需要防范的事：“不许动歪脑筋！”
“行！”
“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可以！”
“我不想做的事，不许逼我！”
“OK!”这回改英文了。
“你真答应？”尽管他说得斩钉截铁，想起昨晚他那德行，还是忍不住怀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上千块呢!就为了听我唱点难听的歌？跳点不伦不类的舞？这男人，真够变态的！
见吕招手，蔡平乐颠颠地跑过来。她的脸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才冷眼看我跟吕讨价还价，如今笑成了一朵花。对着财大气粗的金主，老鸨习性毕露。
“吕总，开包厢啊！”
“小廖可是我们这新一拨美女啊！吕总真有眼光……”
我暗吐一口气，咕噜眼珠去看吕延春。他倒是一脸镇静，面色沉寂。若现在他就不像正人君子，活脱脱垂涎三尺的色狼样，我立即就反悔。
吕延春一进包厢，深深坐进皮质沙发，看一眼在门口犹豫的我。“进来啊！”
三十岁的陌生男人，虽然外表并不讨厌，并非虎背熊腰，但与他独处一室，我还是害怕。包厢灯光昏暗，易让人猜测遐想。对涉世未深、却誓言看透这里的我而言，神秘诡异。他目光坦荡，眼神毫无企图、明净透彻。
他一拍沙发，“再不关门，我就亲自动手了，顺便抱你过来。”
“什么？”我大骇，“你敢！”
“你说过不动歪脑筋！”
“嘴上说说可以吧。”他一脸无辜。
关上门环顾四周。突然明白我在坐台，而他是客人。
我坐下，在背离他的长沙发另一端，隔得老远。他好笑地盯着我举动，我装作没看见。
他与我，能干嘛？聊天，我试试聊红楼梦和水浒传？
唱歌，点一首《小草歌》？跳舞？地方这么大，干脆跨大步玩跳远好了。
一晚上有多久？我在想如何耗时间，一边偷看他是否厌烦。唱什么歌呢？翻遍歌谱，仍没发现会几首。流行歌曲虽多，我妈听我唱歌就干涉，成功造就了一歌盲。他等不及，站起来抢我歌本。
“干嘛？！”
“当你老师啊！”他理直气壮，“唱歌不会！跳舞不会！聊天也不会！真不知道，你这样的，还能在这混下去！”
“是啊!”我反唇相讥，“可有人就让我混啊！”
他不生气，看上去还挺开心，“我看你也就坐我的台，别人可受不了你。”
“是吗？”我冷笑，“那倒未必。”
“说真的，干嘛要坐台？”他突然凑近我身边坐下，换了这轻柔语气，象个亲密朋友。可问的，却是如此一个触及灵魂的问题。
“缺钱花？”见我不说话，这句语气比刚才还温柔。我本能地摇头。
“你这种女孩子，真不适合来这儿。”
“为什么？”我反问，语气不再有敌意。
“那天，我见你那么安静坐着。和周围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有屏障隔离。气质与众不同。当时就想弄明白，你怎会在这里？”
他眼里有深深的柔情，“我好奇，你这么有个性，在这儿怎么生存？想接近你、了解你，”
“知道你竟然开始坐台，我，昨天真是很生气。”
愣愣看着他，陌生的情愫涌上心头。
这是生平与与陌生异性的最近距离，令我心跳加速。养父与我刻意疏远，哥哥年纪差我太多，均未曾亲密相处。而吕的温柔优雅，亲密关心，让我心绪有点朦胧。
“你为什么？——”
突然想问：花这么多钱，只是为了让我陪陪？
欲言又止间，有点茫然。
可他淡淡说出口了，“因为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情窦初开的少女，初尝这句话的魔力，一定是傻傻痴想、偷偷沉醉。女儿家的娇羞心态，也许在面对意中人时，才会有这样柔媚、羞涩、似花瓣般不可轻触的含蓄。
我未经初恋，虽《红楼梦》读了无数遍，虽《简.爱》中简对爱情那段经典诠释都能倒背如流。但我认为：真正的爱情，需要凄迷、残缺、历尽艰辛，才有感人肺腑的美。
文科高材生会鬼使神差对我说喜欢，情书文笔之好会说到：“不经意间瞥见书窗前你扎着麻花辫的侧影，居然会象被雷击中了一样砰砰心跳。”
长着青春痘的理科男生，会怯怯地拦住我，递来夹着信纸的笔记本。打开，是让我欣喜又偷笑的字眼；藏起来，是令我惬意回味、甜蜜又可怜的心事。不过读了一遍，漂亮带着清新香味的纸，夹在日记本里，再也不会看。只因为，我觉得那不是爱情。
喜欢，是一个让我心襟坦荡的字眼。
我不知如何回应，他已轻描淡写结束表白，“做我女朋友吧。”
惬意地靠向身后沙发，“缺钱，要多少我都给。可你不能再坐别人的台。”
那神情和语气似乎在宣布，我会成为他的私人财产。
他以为、钱就可以买断我的选择？剥夺我的自由和权利？他知道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真是自负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