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破釜沉舟
良师在侧,未来已无所惧。歌舞的本事只是欢场之一。
她教我暗修心机:判断客人是否阔绰?好对付还是难缠?
‘色’贯满盈抑或坐怀不乱?
小姐钟爱的猜谜游戏,是判断客人的心理、洞悉他们言行之外的目的。察言观色、未雨绸缪。
她们的自我保护,仅来自这点可怜的读心术,却并非所有人都深谙此道;亦并非所有欢场客,都乐衷这种斗智斗勇。
谁都明白,他们手持钞票而来,并非钟情女人的智慧。
欲望是赤裸的,却和金钱结合地恰到好处;欲拒还迎、欲擒故纵间笑取财富,是本事亦是天赋。客人都不是好惹的,他骚动的欲望需要安抚。
两种常见场面:一种是被男人打败、令其为所欲为;另一种是趁早离开,因为无法自保。很多女子处于失败境地,可怜维持尊严最后的底限,陪他们笑个痛快。
一掷千金的人更爱面子,护其脸面又适当满足其欲望,不将欲望变成失望就是胜了;将欲望之火熄灭,让人无机可乘甚至绝望,虽胜尤败。
那些言情小说里,未曾教过这些邪门歪道;文学名著,执着的却是正道沧桑。这些道理、男女之说,只适合在这黑暗角落言传身教、广为流转。
我纵情歌舞,广袖长舒,再不是枯坐暗处的小女子。展示着新学技艺,综合柔媚野性化成柔情似水的魔力,在黑暗空气中荡漾。欢声吹捧、灯光璀璨、叫好连连、熟捻寒暄,让我应接不暇。
仿佛这真是我的舞台,歌唱得如此技巧纯熟,舞跳得那么触目惊心。苦读十年寒窗,用在此处出卖风情;满腹经纶化作暗夜下、超凡脱俗的指点江山。客人聊起《史记》,我满脑子野史正史、文学地理,竟成与他消磨时间的利器。大我几十岁,也不见得有我这份渊博知识和儒雅谈吐,真是让他开了眼界。
“小廖见识不俗啊。读过书的?可为什么来这儿?”
想起过往父母所指正道,一路走来不过求学谋职、结婚生子、淡泊度日,不一样孤独终老,红颜薄命?而今对新生意兴阑珊,意犹未尽,不觉可耻,光明正大。对欲望将计就计,假意逢迎,用尽心机,貌似对方的红颜知己、大叹相见恨晚,一面却不忘掏空他的腰包。不为报复社会,自认这是侠义——凭借上天赐予的美貌,转变成勾人魂魄的魔力。学会了蜻蜓点水般遍洒情网,令人对我若即若离。
但凡嫣然一笑,换来便是深情相许或自作多情,这就是逢场作戏。
我懂得永不能付出真心。
越需要被爱,越不能滥情。我要的爱,必须最真、最专一。
对吕延春的独占欲,佯作不知,拒绝得云淡风轻。他虽心有怒意,却只能对我无奈宠溺。
他眼中之我,永远清纯、懵懂、无欲则刚,而今因善于掩饰,妖娆中竟显平静淡然。
“这小妖精!”他欣喜目光紧随我左右。我回头的眼神里媚态十足。
对镜曾千娇百媚地演练过,深知它的威力——我,的确是个黑暗里长大的精灵。若这快乐永无止境,做妖精,我也愿意。撒娇、装媚、让男人被一腔柔情网住,再也不能逃离。喝酒,也抽烟,明知它不能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却是这暗战必须的武器。不想被这欲望控制,而象某些小姐,因烟酒之瘾沦落到出卖肉体。
酒量越来越大。并非酒场千杯不醉,硬酒量加上移花接木的软功夫,还不曾喝醉过。抽烟,学了个样子,在吞云吐雾中掩饰真实情绪、让一众男人看到更符合形象的野艳。那些如梦似幻、润物无声的烟雾,吞噬了放松的愿望。
和岳惠总是携手并肩。她脱俗清丽,我野性张扬。妩媚入骨的姊妹花,透着不一样的风情万种。我们已成为华天两大台柱,情同手足、配合默契、缺一不可。
钱来得好容易,我们总是漫不经心、玩弄人生、游手好闲,财神却近视眼。陪人乱舞一曲、闲唱几句,即有小费进账。非大富大贵的男人,根本就入不了我们法眼。这点我对岳惠自叹弗如:她始终在识人,尤其是判断财势方面,眼光相当“毒”到。
受我点拨,她早已改了那些自卑自弃、颓唐沮丧的观念。让字典里的庄重、传统、规矩、三从四德,诸如种种见鬼去吧!
我们纵情声笑,肆意挥洒,默契地、将那些可笑男人玩弄股掌之间。
姜太公钓鱼的秘籍,在于愿者上钩,既然他情愿买笑,我们焉不成全?索性笑得热烈、痛快。
随手都能拿到钱。有的放进内衣,或塞进长筒丝袜。每晚回到宿舍的盘点,都变成了狂欢。
我疯狂地买首饰、化妆品。岳惠劝我存钱:既然这碗青春饭吃不牢靠,总要想想未来。比如从良?
我却没这概念。根本不认为是在堕落,又何来从良之说?
只放纵自己,多些随心所欲,至于明天,想它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