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初见便是梦魇

服务生们上来隔开我们。被生生从疯狂发泄中拽出，我定睛看那女子的脸。鼻、嘴两窍出血，眼窝深深青紫，她已体力不支、身躯瘫软。

我触目惊心，瞪视那肿胀流血的惨状震惊不已。

为那份可怕恶毒不寒而栗。自何时起、竟这般心狠手辣，象养母那般？

她被扶走，而我心跳剧烈、心和身体都颤抖战栗。手回抱至胸前，不经意低头一看，几乎魂飞魄散!

特意为之的一袭艳装，此刻已惨不忍睹。那可恶丫头将上衣前襟撕裂——几乎整个胸部春光乍现。

这尴尬旁人早已发现，被我瞪视得不自然、目光纷纷躲闪。

我环抱双臂无助而立、不知所措。从身后来一位男子，脱下他深黑西装，带着体温覆上我后背。扭头看只见穿白衬衣的宽阔背影，沉稳离去。紧裹西服，那丝温暖渐融入遍体的冰凉。

欢场之人对热闹插曲，善于置若罔闻。人群渐渐散去，音乐重新响起，歌舞升平继续。我独坐沙发，对刚才一幕后怕不已：是否闹出人命？而她有无大碍？适才暴行无人加以褒贬，亦无人品评。服务生和小姐都销声匿迹，若不是身上西装提醒，我甚至会错觉：刚才是场梦。

西服面料精良、做工细致，不是普通样式。抚摸着猜想它的主人。

这男人，在最尴尬时帮了我一把。不管他是谁，都要谢谢他。环顾四周只见风景，猜测间有个服务生过来，对我一躬身，“廖小姐，经理找你。”

该来的终会来。心里叹了口气。

坐办公桌后的男子，令原本自认无错的强硬之我，一见他先理短三分。

20岁上下，却有历经沧桑的成熟老练。眸珠漆黑胜墨，目光晶透犀利，薄唇配上似雕刻斧凿般的瘦削脸型，浅淡胡须亦能现出几许桀骜不驯。五官明明有不可思议的柔美，却透着暗暗寒气。如此形容，依然很不贴切。他浑身散发的刚硬气息，高深莫测、深邃阴暗的眼神，完全具备雄性猛兽的斗争特性。

此刻，严肃的面容里暗露一丝凶悍，看我的目光里满是强势，威力逼人，让人会隐隐地生出恐惧。

不容我为刚才开口解释，他瞄着我几秒，语气淡然，“你叫廖冰然？”

“是。”我点头，蝼蚁之躯贵在自知之明。

顷刻间，已做出被这里扫地出门的心理准备。这不是华天，他们多少看重我的潜力，犯了错尚肯姑息。此处美女如云，艳势如虹，走个小姐似乎再正常不过。

走到哪里、祸闯到哪里的特质，已让我有些认命：我这种人，读书不行，做小姐也不行。若女人的底线职业都被炒鱿鱼，那真是“天生我才必无用”了。

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居然现在他嘴角。初见那笑容第一秒，我顿觉毛骨悚然。

无法想象我闯过那种滔天大祸，他居然能对我笑得出来？

鲁迅曾说：不在沉默里爆发，就在沉默里灭亡。

而我想说：不在笑容里爆发，就在笑容里灭亡。这笑容太可怕，假想笑过后，他会毫不犹豫、上前一把就掐死我。

我目光怯弱，不知所措。见他身边站两个高大男人，明显是打手。刚进门这阵势就透露他是黑社会的可能。他还没对我下手，是因为要先感受我的恐惧吗？

“怎么，现在不敢说话了？”

我一惊，目光落上他面无表情的脸，他唇轻启饱含奚落，

“刚才，你不是挺能打吗？”

解释？求饶？

不，我做不出。

若说后悔，那女子惨状已让我后悔了。

我并不是可怕的冷血杀手。但那冷嘲笑容让我冷静，它表明我遇到了真正棘手的问题。敢作敢当，我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但在他审判之前，我还有权利辩解。

“很抱歉给你添麻烦，”我深呼吸努力平静。

抬头对上他目光中的欣然，他居然认真在听。“可是，她过分在前。”

“哦？”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她怎么过分了？”

这判决现场，看起来象跟我聊天。

我硬着头皮往下说，“我并不是故意打她。可她，先侮辱我。”
“侮辱？”他起身到我面前，盯着我上下打量。

目光犀利尖锐，仿佛我披着厚厚西装外套，他亦能看穿。“你，还会受不了侮辱？”

语中暗藏寒锋令我心跳加速，我冷笑着扬起眉，口气难掩挑衅：

“你觉得，小姐就不配被人尊重吗？”

他眼里升起浓厚深意，嘴角上扬漾出淡淡笑容，凑近来让我触到莫名的危险，不由后退一步。

“怎么？下手那么狠，会怕我？”那眯起的眼里，嘲笑意味更浓了。

怕他？怕他作甚？

懒得跟他纠缠，也不愿理会。知道他思维与寻欢客一丘之貉。若他是客人，我削尖脑袋、绞尽脑汁，也要将他的钱收得一干二净。可他不过是个歌厅经理，军哥般的平凡角色，跟他周旋何用？

不由目光一凛，“反正我祸闯了、架也打了，要怎么罚，随便！”

大有英雄就义气势。可不仅他，连他身后打手，都忍俊不禁在笑。

“罚你？为什么罚你？”他眼角漾出深意，“你们打架，是你们的事。在这里争风吃醋、争强好胜的事，我见得多了。能打的，就索性打个痛快！”

我愕然。社会真复杂，这种事我闻所未闻。但听他的意思，我能走人、没事了。

身心马上轻松，快从心底里笑出来。

他凝神看我须臾转变的表情，眉峰一凛，“既然来了，就不能乱这儿场子。你破了规矩，就得给大家个交代。”

怵然一惊，低头暗想：果然不是好惹的主儿。